這傘倒與一般無異,唯一不同的是,剛才馮保撐開傘的時候,她離的近,清楚的看到傘骨上的兩束竹,頓覺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裡看過。在哪裡呢?眼見著馮保要走,她一急之下脫口而出:“等等。”

馮保停下腳步,回過頭,眼中有疑惑。

“你過來。”

馮保不明白,但也只能依言折回去:“才人還有何吩咐?”

李彩鳳不答,拿過他手中的傘,馮保也不阻止,只給她便是。自從那日在裕王府門前得陌生人相贈這傘後,他便一直用著。想來總會有認識的,也好讓他知道這贈傘的人是誰。現在見李才人的神色,似乎知道些什麼,馮保頓時緊張起來,問:“才人可認得這傘?”

李彩鳳摸著這傘骨上的兩束竹子,道:“這竹子,好像在哪裡見過。”

馮保一聽也緊張起來:“才人仔細想想,是在哪裡見過?”

李彩鳳沉思了一下,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是在王爺的書房見過。”

裕王的書房,馮保這一聽反倒是糊塗了,當初是裕王罰他跪在門外,怎麼可能是裕王呢?而且他自己也看到了對方的背影,分明是朝中三品官員,難不成是裕王派去的?不,當時裕王和高拱在一起,事出突然,怎麼可能會派人來。馮保越想越覺得奇怪,好在李彩鳳這時又道:“我記得是在一支筆上,不過那不是王爺的東西,我只那日看見,以後就沒再見過了。應該是某個講官的,我記得那日剛好是二月二龍抬頭的前一天,本來按民間習俗是要把灰從門外一直蜿蜒撒入宅廚,繞著水缸轉一圈,就叫做引龍回。只是王府不便如此,只能依習俗做煎餅,還要用草葉燻床炕令百蟲不生。這煎餅我本要按照民間的做法用面做,但王妃說王府不同於民間,要按照宮裡的做法來做,用棗糕、麥米等油煎成餅。我不會便讓王妃去準備,我就負責燻蟲。”

李才人說了許多,馮保還沒聽到那筆的事,但也不能催促,只有耐心聽著。

李彩鳳道:“當時我知王爺在房中休息,講官也早就離了王府。我想書房中的書是最容易生蟲的,於是就想著讓人去燻一下,只是畢竟書房裡那麼多重要的東西,萬一燒著了可不得了。我不放心也只有跟著去,就在地上撿到了這支筆,之後給了李芳,是他交還給失主,他沒同我說是誰,後來我也把這事兒給忘了。”

李才人說到最後,還是沒說這筆的主人是誰,馮保不免有些失望。然而很快,他想起一事來,二月二前一日,他記得皇上召了內閣的幾個人入宮,有徐階、李春芳,還有......他仔細一想,除了高拱和張居正,那日內閣的幾個人是都到了的。

“是張居正。”馮保脫口而出,高拱是絕不可能幫自己的。

李彩鳳一聽也詫異,低頭若有所思,自言自語的說了句:“竟然是他。”那支筆在她手中留過幾日,她曾以為是出自名家之手,否則這筆上的竹不可能這麼蒼勁有力,雖臨風而立,卻大有不畏風霜的儀態。那幾日她滿腦子都是這竹,一心思索著筆法,她雖不懂繪畫,卻有起了心思,想要將這筆上的竹子給臨摹下來。雖然一直嘗試,但她沒有一點繪畫功底,好不容易畫了一幅能看得過去的,卻也沒有那種蒼勁不屈,不禁嘆息。她好幾日為此夜不能眠,想著這竹子的筆法,兩次偶有領悟,半夜起來讓阿繡掌燈,實在是不得安寢。最後無奈,她只能將這支筆交給了李芳,雖有些不捨,但也總算是解了樁心事。不過這些事她沒有告訴馮保,包括李芳的事也是她撒了謊,其實不是她忘了再問,而是李芳言辭委婉,意思是這個人她最好不知道,否則會徒惹是非。李芳既這麼說,她也不便再追問。

馮保忽然道:“還請才人不要將此事告訴旁人,奴婢也會守口如瓶。”

“這是自然。”馮保不說她也不會多嘴,然而想到這傘,李彩鳳又不禁問,“這也是張先生的吧,怎麼會在你手裡?”

馮保只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這件事要說實話,卻要說得模模糊糊,避重就輕,於是道:“這傘是有人借給我的,原本我也不知道是誰,今日多虧才人提點,我也好還了去。”

李彩鳳將信將疑,卻也想這事兒也沒什麼大不了了,於是也沒多追究。

事情既已辦妥,馮保也要快些回宮了,李彩鳳也不再耽誤他的時間,反倒催促著他離開:“你快回吧。”走時又小聲叮囑他要將信放回去,馮保點頭稱“是”,李彩鳳才放心些,她哪裡知道,這件事馮保並不打算按她吩咐去做,這些信他也不打算放回去。他如今擔心的不是裕王會發現,反倒是裕王發現不了。若裕王沒有發現,那他的計劃也一籌莫展。

馮保離開後,李彩鳳本要回宮,阿繡卻道:“才人且慢,奴婢有話要說。”說完遣走了下人,又鄭重其事的關上門,才對李才人道,“才人知道剛才我去找月蘭時她在做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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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彩鳳搖頭,隱約察覺到阿繡定發覺了什麼。

阿繡也不兜圈子,直接道:“奴婢見月蘭在同幾個下人打聽。”

“打聽什麼?”

“奴婢聽的也不清楚,只是聽到什麼‘王爺傳話’,還有‘什麼時候’之類的,總之應該和剛才的事有關。”

李彩鳳沉默,難不成王妃知道了什麼?難不成是剛才馮保和自己私談了這麼久,引來王妃的胡思猜想。

阿繡也道:“奴婢剛才聽那公公的話,也是看著下人的,卻也忘了告訴他們不要外傳,也不知他們同月蘭說了沒有。才人,你說王妃若知道你沒有及時讓人去請她來,會不會多心呢?”

“這也不是我的注意啊,我怎知馮保有那心思,我以為姐姐在路上,只是體弱來得慢些而已。”李彩鳳也冤枉,“不行,我去一趟後殿,我還是親自和姐姐解釋的較好。”

“才人留步。”阿繡攔住了她,“奴婢也只是猜測而已,或許月蘭還沒問出什麼奴婢就叫她進來了,奴婢一會兒去提醒那幾個下人要好好守住這個秘密,這樣一來才人就可寬心了。”

李彩鳳冷靜下來,不錯,自己若這麼去解釋,豈不是不打自招了,看來還是只有用阿繡的辦法。於是點頭:“你先去告訴他們一聲吧,不然再拖一會兒指不定會怎麼壞事呢。”

“奴婢這就去。”阿繡說走就走,立刻出門。

李彩鳳暫不便跟上,也只能在大堂中等著,待月蘭囑咐完後回來,對李彩鳳道:“才人,事情都辦妥了。”李彩鳳聽了雖放心一些,但想也不知是誰的主意,若只是月蘭自作聰明倒算了,若真是王妃安排,那便是她也疑心自己,與自己為敵。想起剛才馮保的話,除了王妃之外,她與張居正的事真的沒有其他人知道。她不願懷疑是王妃,可正如馮保所說,若不是王妃,這件事又如何解釋呢?裕王如何會生疑,除此之外她根本想不出其他可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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