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崩和新帝登基都是大事,都要經過一系列繁瑣的禮儀,各處都不敢怠慢。身為禮部尚書的李春芳昨日已召集人手熬夜議出了喪儀,今日卻還不得閒,立刻要依皇上同意的儀程準備。就連因病暫休的張居正昨晚也被他從府中拉了過來,與眾人一同商議。張居正本也打算著來的,皇上駕崩的訊息來得突然,但正如他原先決定的一樣,若皇上真的突然駕崩,那他也不能再躲,裕王繼位恩師便會立刻處於不利的位置,加上嚴訥又剛走,恩師這一時定還沒來得及緩過氣來。

徐階這一頭倒盯著高拱,然而高拱近日卻異常安靜起來。

皇上駕崩後,裕王雖在宮中主持喪儀卻什麼人也不肯見,當然這什麼人裡是不包括高拱的。正因如此,徐階才覺得心裡沒底,看來宮裡要有自己的人才好。前次他有意馮保,但後來邀請了幾次,馮保依舊不肯來他府中,原本耐著性子總能成事,只是現在情況迫在眉睫,看來不得不換一個人試試了。徐階首先想到的就是黃錦,皇上駕崩,黃錦是最該擔心自己的處境的,於是他又讓人送信相邀,沒想到很快就有了回應,日落後黃錦出了趟宮,親自來徐階府中拜見。

徐階聽到門房通傳立刻親自去府門前迎接,果見黃錦帶著個隨從站在門前。他一身便服,身旁的隨從看樣子也像是宮裡的人。黃錦見徐階道:“元輔,打擾了。”

“哪裡的話,快請。”徐階立刻將他迎進了大堂,又吩咐下人備茶。黃錦的來意再明白不過,他如此謹慎,必是想與自己聯手。徐階明白了這個道理,舉止就更加從容。

黃錦在堂中坐定,待到下人上茶,徐階讓他們退下,幾個下人關門而出。黃錦坐直了,這才開口:“元輔的信我看了,只是其中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特地來討教一二。”

“公公請講。”徐階自是知道他要問什麼的,自己有意在信中寫得不清楚,也是小心提防著。只是黃錦既這麼問,他也不能著急著直入主題,也只能順著他的話慢慢說下去。內侍出一趟宮也不能呆太久,所以黃錦心裡一定比他更急,定不會拖延太久。

黃錦道:“元輔信中說我將有禍事,不知指的是何事?”

徐階回答:“向來新帝登極司禮監掌印也要換人,黃公公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元輔不妨有話直說。”

徐階哪裡知道嘉靖暗地裡的旨意,於是道:“高拱得裕王信任,裕王繼位,我這位置多半要給那高拱。我與他素來不睦,這些公公是知道的。”

“元輔想讓我做什麼?”

“公公不用做任何冒險的事,只要繼續留在宮中坐穩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即可,只是宮中若有什麼事發生,還請公公及時派人來支會我一聲。”徐階說的並不透徹,但他知道黃錦一定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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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錦不說話,這件事他還要想想,便道:“此事一時半刻我還不能給元輔答案。”

徐階卻道:“我可以給公公時間,但時機等不得,這大小殮一過裕王便要繼位,到時候即便公公想明白了,恐怕也為時已晚。”

“這個道理我比元輔更明白。”黃錦說罷起身,“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先回宮了,告辭。”

“且慢。”徐階叫住了他,“我有一事相求,還請公公務必要答應。”

“何事?”

“宮中若有訊息,裕王欲以高拱取我而代之,還請公公遣人來通傳一聲,實在感激不盡。”

黃錦想了想,覺得也沒多大不妥,索性就賣徐階一個人情,點頭:“好,我會替元輔留意。”

“多謝公公。”徐階親送他出門,又看著他上了轎子才回府,自己好歹是內閣首輔,對一內侍如此,也算是難得的禮遇了。

回宮的路上黃錦在想,裕王究竟會不會讓高拱頂替徐階的首輔之位,這件事雖從表面上看理應如此,但黃錦跟在嘉靖身旁,也從皇上時不時的口風中聽出點別的意思。皇上贊裕王懂得駕馭臣子,不會因一己喜好而調動任命,這是否也就意味著徐階將還留在首輔的位置上。黃錦仔細一想,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那麼裕王又究竟會立誰,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至於徐階,自己答應的到時會立刻傳信給他,這點自不會食言,只是是否要與他聯手,這就要另當別論了。何況皇上已去,於朝廷於宮中諸事他大有看破的心態,還是不是在司禮監掌印這個位置,於他而言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黃錦才離開不久,忽然門房的下人又來傳信,不過這一次,來的是李春芳。

徐階知他忙於大行皇帝喪儀的事,已經接連著好幾日沒回府,不知今日怎麼有空來見自己。尋常事只需讓人來代個話,他竟親自前來,想必這事兒是不小了。徐階立刻吩咐人迎進來。

李春芳進來,也不多作客套,坐下剛要開口,卻瞥見靠椅旁四角矮方桌上的兩盞茶,心知剛才是有人來了。

徐階見他的目光,道:“剛才是黃錦來過,與我說了幾句便趕著回宮了。”

李春芳心道是裕王有什麼旨意讓黃錦來通知首輔,於是也不多問,而是道:“我來是有事同元輔商量。”

“何事?”

“就是為先帝喪儀的事。”

徐階一聽也有了重視,道:“你們擬的‘大行皇帝喪禮儀注’裕王不是已經批准了嗎?”

李春芳皺眉:“準是準了,只是這施行起來卻有了問題。”

“什麼問題?”

李春芳說來懊悔:“都怪我大意,急著商議了上呈給裕王,當時竟沒回過神來,察覺到儀注中有遺詔。”

“遺詔?”這儀注是李春芳直接上的,徐階也沒看,自然不知他說的是什麼。

李春芳道:“其中有一條:‘遺詔到日,在外文武官員人等素服烏紗帽黑角帶,行四拜禮跪聽宣讀,訖舉哀,再行四拜禮畢,各斬衰服於本衙門,宿不飲酒食肉,朝夕望闕,哭臨三日,各十五舉聲而止,仍素服,通二十七日而除。’,你說我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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