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垕見他神色,不禁道:“怎麼?有什麼不能念的嗎?”

李芳回答:“倒是讓主子說對了,當真是不能念的東西。”

“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朕看你就是故弄玄虛。”朱載垕說著也沒有了耐性,從他手中拿過紙條,也不顧那麼多了先自行看了起來。等到他看完果然沉默了一下,一句話也不說的將紙條放在了一旁。

李芳見狀道:“奴婢說對了吧,這的確是奴婢不能說的。”

“那東廠還遞上來做什麼?”朱載垕心情有些複雜,因為這紙條上寫的不是別的,正是與嚴嵩有關的事。原來早在半年前,嚴嵩就已經病死了。死時無人送終,也無人弔唁。提到嚴嵩,朱載垕總是會想起父皇臨終前給自己說過的話,想到此心裡就更不是滋味,對李芳道,“這樣的事怎麼都過了半年才上報,當真是荒唐。當地的官員呢?怎麼辦事的?”

“主子這可怪不得他們,主子要知道嚴閣老當初是被遣送回鄉的,嚴世藩疾刑,嚴府抄家,有這些在誰敢和嚴閣老扯上半點關係啊,所以就更不用說上報了,連弔唁都沒有人去。”

“這像什麼話,這幫人就是這樣,只會見風使舵。嚴世藩死了沒人送終,總不能就這麼讓他曝屍廳堂吧。張鯨呢?讓他立刻入宮來見朕,朕要好好問問。”

“可主子,這個時候恐怕有些不合適,今日的奏疏主子還沒看呢。”

“朕知道,真是囉嗦,還不快去叫張鯨來,他早些來了朕也好早些看奏疏,若是晚了耽擱了,那可就都是你的不是了。”

“這事兒怎麼怪奴婢。”李芳嘀咕了一句,卻還不等皇上再開口,就趕忙著轉身出去了,看樣子是生怕因為剛才的話被皇上責罵一般。

朱載垕看著他跑的快,一時間倒來不及和他計較,不過還有會來的功夫,以為就這麼可以輕易跑得掉了嗎?不過奏疏的事還是要自己過目了,可不能時常讓司禮監的奴婢就這麼幫著做主,陳洪那邊也應該準備的差不多了吧,想到此他便叫了聲“來人”,

外面很快就有人進來,躬身問道:“主子有什麼吩咐?”

“你立刻派人去司禮監,讓陳洪把今日的奏疏送過來,朕要看。”

“是。”那人剛應了一聲,就要轉身按照吩咐去辦,誰知卻又忽然再被皇上叫住,“你等等,你多帶幾個人去,就由你們把奏疏拿過來,不要讓陳洪和孟衝過來,還有若是他們二人中有誰問起乾清宮的事,你們一句也不能說,知道嗎?”

“是是,沒有主子的吩咐奴婢一定讓他們吧嘴巴給閉緊了,半個字也不會多說出去。”

“你去吧。”朱載垕也不想和他多言了,其實他倒不是不想讓陳洪他們知道自己剛才才傳召了張居正的事,這最關鍵還是張鯨,不知怎麼的朱載垕還是覺得和東廠有關的事還是先不要讓陳洪他們多知道的好。朱載垕這麼想因此才會有剛才的吩咐,即便心知陳洪他們肯定會覺得的奇怪,不過自己是主子他們也不敢多詢問什麼。

派去的內侍回來的時間不快不慢,沒多久帶回來奏疏。

朱載垕翻了翻,平日裡都是有人伺候著看的,今日忽然要自己親自來看了,倒一時間有些不自在了,看著身旁的內侍道:“你念給朕聽吧。”

“奴婢不敢。”那內侍竟嚇得當即就跪了下來。

朱載垕見此不禁皺眉:“朕不過是讓你念個奏疏給朕聽而已,你何至於怕成這樣?難道你不識字?”

“奴婢不敢。”

“朕讓你回話。”

那內侍這才道:“奴婢不過是在乾清宮伺候的,這伺候主子看奏疏可是司禮監的事,奴婢既沒入司禮監,自然也不敢逾權。”

若換做平時朱載垕肯定不會這麼說,只是今日卻忍不住就這麼問他:“你是怕陳洪還是李芳?”

那內侍也不曾想皇上會突然這問,一時間倒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什麼。

“你既不知道該怎麼說那就讓朕來幫你說吧,你是怕得罪了陳洪是不是?你是怕搶了他的差事日後陳洪一定要找你麻煩,是不是剛才陳洪給你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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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

朱載垕打斷:“你如實回答朕非但可以不怪罪你,還可以幫著你保密,陳洪剛才是不是問了什麼?”

那內侍卻不急著回答,而是先道:“皇上答應了奴婢可不能食言啊。”

“看你那小氣勁,十足的小家子氣,朕難不成還會對一個奴婢說謊嗎?還反倒來跟朕討價還價了,李芳平日裡倒是當真把你們都教的好啊。”

那內侍一聽皇上這麼說也一下子不敢再多說什麼條件不條件的了,馬上道:“奴婢不敢隱瞞,陳公公和孟公公都在司禮監,見著奴婢帶人去的確是問了奴婢不少事。”

“都問些什麼了?”

“陳公公問張閣老是不是還在宮中,還有李公公是不是還在司禮監。”

朱載垕鼻子一哼:“這個奴婢,倒是靈敏的很,他是在套話呢,你怎麼回答?”

“奴婢一律說不知道,主子吩咐了不能把乾清宮的事說出去,所以奴婢就一律不知道了。。”

“不知道?”朱載垕一愣,在乾清宮當著差連一個人走沒走都不知道,這騙孩童的話又有誰會信呢?不過他想了想又忽然一笑,“然後陳洪就什麼也沒有問讓你拿了奏疏回來是不是?”

“主子英明。”

朱載垕依舊笑著:“這雖然是個笨辦法,不過又何嘗不管用呢?陳洪肯定猜到是朕不讓透露,讓他猜到也好,這樣也省得他再胡亂打聽什麼。”

“主子英明,所以主子就還是不要為難奴婢了吧,奴婢也害怕陳公公的緊。”

朱載垕望著他不禁又笑了起來:“你就光怕陳洪不怕朕了嗎?”

“怕,所以還請主子可憐可憐奴婢。”

朱載垕無奈,看他的樣子倒是真的懼怕,自己倒真不想強人所難,所以若是讓自己就這麼看著著實麻煩,想到此他道:“算了算了,這裡也沒有旁人,你就念給朕聽,回頭朕不告訴別人不就是了嗎?到時候他們還以為是朕自己看的呢。”

那內侍雖還有猶豫,但想皇上都已經這麼說了,自己若再不答應那的確也說不過去,終於點了點頭:“是。”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拿御案上的奏疏,卻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的,手竟有些哆嗦,一本奏疏沒拿穩就這麼掉了下去。他嚇了一跳,忙彎下身子慌忙去撿。

朱載垕無奈,但卻也只能在一旁看著不多說什麼,否則自己一開口指不定他還會變得更緊張呢。不過這一緊張起來念起奏疏來也結結巴巴的,這倒讓朱載垕不得不說了:“你也不是不識字,朕見你說話也利索,怎麼念起東西來就成了這樣?難不成你有意敷衍嗎?”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內侍語氣中帶著慌張,忙就跪了下去。

朱載垕這一下拿他是徹底沒轍了:“算了算了,你下去。”

“是,是。”那內侍連滾帶爬的起身,將手中的奏疏放好,接著便像逃也似的很快就退了出去了,整個人也頓時利索了,連推著出門也沒有被門檻給絆著。

朱載垕心裡感慨,別看這宮裡和朝中的人多,可真要用起來也當真沒幾個好用的,有時候還不如讓自己來呢。想著李芳一會兒就帶著張鯨回來了,反正看著奏疏也只是打發時間,所以他也就不怎麼強迫自己,慢慢看就是了,這麼多他自己一個人肯定看不完,一會兒再讓李芳來唸。

大約看了十本左右,李芳這才帶著張鯨入宮,一同向他行禮。

朱載垕讓他們起來,先問李芳:“你帶他入宮可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嗎?”

“旁人見沒見著奴婢就不知道了,不過奴婢一路上倒是並不張揚,所以想來也沒什麼人會在意吧,何況張鯨從前不也是經常出入禁宮來傳遞訊息的人嗎?”

朱載垕聽他這麼說卻不跟他說話了,轉而望向張鯨:“你知道朕為什麼讓你入宮?”

張鯨回答:“回主子的話,奴婢並不知道。”

朱載垕詫異的望向李芳:“你沒跟他說。”

李芳忙叫屈:“哪裡是奴婢不說啊,只是他不肯壞了規矩,不願提前知道而已。”

朱載垕聽了李芳的話,心想這個張鯨倒是個十分謹慎的人,和馮保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不過他如此小人恐怕也是謹慎過頭了吧,對李芳道:“那你現在就告訴他。”

“是。”李芳磚頭對張鯨道,“主子找你來是想問問你嚴閣老的事,情況如何你快如實稟報。”

張鯨卻不急著先回答,而是先從袖子裡拿出一物,雙手呈上。

李芳見是一張折了幾折的紙,看上去髒兮兮的,即便是剛才袖子裡拿出來卻還仍舊沾染著泥土的印記。然而饒是如此,李芳也先接過了再做,至於接下來可就要聽皇上的吩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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