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但憑主子吩咐。”陳洪的回答有些小心。

“你先看看這個。”朱載垕一說完,還不等陳洪抬頭,李芳就忙過來接過他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陳洪忙接過,還不急翻開就看見面上的落款,原來是徐階的奏疏。他雖覺得有些詫異,但卻很快回過神來,這個時候發生什麼都是有可能的,於是他便先開啟奏疏來看。只是剛一翻開就不免有些吃驚,因為這奏疏中的內容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出去許多。他正納悶著徐階哪裡會有這麼多話要說,再仔細一看上面的內容卻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徐階就昨日的事給皇上上的辯疏。

內容他也是簡單的看了一遍,大致記下了有什麼。然而還不等他多想,剛一看完微抬了抬頭,卻忽聽皇上道:“你都看完了?”

他也只能先回答:“奴婢都看完了。”他知皇上還會再繼續追問,於是便自行先道:“奴婢倒是覺得首輔辯得合情合理,倒是讓人也挑不出半點錯來。”

朱載垕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難得會這麼說。”

“奴婢只是隨口一說,奴婢萬事皆依從主子的心意,主子怎麼想奴婢也會跟著怎麼想,不敢有半點違逆。”說完雙手捧著奏疏舉國頭頂。

李芳本想去接的,然後望向皇上一眼,卻見皇上並沒有任何表態,於是剛一伸出去的手又頓時縮了回來。站在那裡也不輕舉妄動,只等著主子接下來的吩咐。

朱載垕的目光雖是落在陳洪身上的,但一時間卻有些出神,似在思索著什麼。

陳洪聽不見皇上的說話也不抬頭,就這麼舉著奏疏,內心小心的揣度著,卻也只能先等著皇上的開口。

“這道辯疏是剛才徐階讓人提前遞送上來的,他原本是來見朕,可惜朕沒有答應他。他說有要緊的東西要呈遞給朕看,於是就讓人遞上了這個。”

陳洪不說話,心裡繼續揣度著皇上這麼說究竟有什麼意思,只聽皇上又接著說:“你剛才都已經看了,可是徐階的辯疏裡卻半點都沒有提處置張齊的事,朕記得昨日明明派人去告訴了他,張齊要交給他處置。這話是李芳去傳的,自然是傳到了的,所以你當明白朕是什麼意思。”

陳洪頓時明白了過來:“奴婢明白了。主子是想說這宮中有人洩露了訊息出去,讓徐階知道了。”

李芳聞言臉色微微有些變化,對朱載垕道:“主子,其實事情也未必就一定是這樣,說不定只是一場誤會。何況首輔這道奏疏只是為自己辯駁,主子也並沒讓他把處置寫在辯疏裡啊,說不定首輔是打算著一會兒早朝的時候再親自向主子稟明呢。”

朱載垕望向他:“你怎麼知道就不是?你的意思是朕還要先上了朝,然後再親自去向徐階問問?他都把這奏疏送到宮裡來了,難道他就不知道裡面沒有處置了張齊的事,你怎麼這個時候還幫著他說話?”

“奴婢不敢,奴婢什麼人也沒有幫,奴婢只是不想任何人被冤枉。”

“朕懶得和你說。”朱載垕一哼,也不再理會李芳,對陳洪道,“昨日朕是讓你看著馮保的,現在也是時候該和朕說了吧,可有人昨日去看過他?或者他又做過什麼不尋常的事?”

陳洪一時間不說話了,倒不是想幫馮保隱瞞,而是這個時候,皇上忽然問這個問題,他也知道自己必須先想清楚了再回答。如若不然輕易開口,粗怒了皇上反倒要來責怪自己的不稱職了。畢竟自己也是聽了皇上的命,好好看著馮保不讓他和任何人有接觸將消息傳遞出去的,若是讓皇上知道了馮保就這麼輕易和張鯨說上了話,指不定這件事就怪在了自己頭上,還以為自己是刻意如此。陳洪想到此便道:“奴婢昨日是按照主子的話吩咐下去的,還專門派了人守著,就是為了不讓馮公公輕易將訊息洩露出去。奴婢可是再三強調叮囑過了,主子吩咐的事不能有半點敷衍。不過既然主子問了,奴婢還是覺得有必要讓他們來主子當面問問。”

“看守的既是你的人,那就由你讓人去叫吧。”

“是。”陳洪也不推辭,事實上皇上這句話恰好正中他下懷,既然讓他去了,那麼一會兒在進來之前他就有時間再多吩咐吩咐,確保萬無一失。然而他剛一想到這裡,卻忽聽皇上反悔了,“算了,你留下,朕還有其他事要和你說。你告訴李芳要叫誰,讓他派人去叫吧,現在你們兩個都要留在這裡,誰也不能走。”

朱載垕想了想,還不等陳洪開口又思索著道:“或者再把馮保也一併叫來,也好讓他一起對峙。”

然而李芳聽了這話,還不等皇上完全下定決心,忙道:“主子,這若是還要叫馮公公過來,這一來一回的恐怕也要耽擱不少時辰啊。可是主子這裡不是還有要緊的事沒有處理完嗎?等到馮公公來了恐怕時間也不夠啊。主子別忘了,大臣們可都還在皇極門外等著呢。”

朱載垕聞言皺眉,卻是有些煩躁的對李芳道:“知道了朕都知道了,你以為朕想讓他們在那兒等著?你急他們急難道朕就不急了嗎?”朱載垕說完單手抓起案上的茶盞,猛的喝了一大口,似乎是想澆滅心中的火氣一般。卻因動作太大灑了些茶水在案上,袞服上也沾到了茶水。

“主子當心啊。”李芳忙接過茶盞過去為皇上擦拭,見皇上袞服雖只溼了胸口的一小塊,不近了看也看不出來,卻還是道,“主子還是先去更衣吧,不然一會兒見了大臣就......”

“朕又沒說要去早朝。”說完竟將頭上的盤金龍烏沙翼善冠也摘了下來,放在面前的御案上。

李芳見皇上如此,沉默了一下卻還是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主子即便不去早朝,可衣服都溼了總該先換換吧。”

朱載垕瞥了他一眼,面有不悅,卻還是道:“囉嗦,換就換。”說完便起身去內殿,李芳也忙跟著張羅。

陳洪舉著的雙手本已有些痠痛,心中想著皇上回來自會再吩咐自己,所以即便痠痛也只能先忍著。所以就一聲不吭的恭候,本已打算舉到皇上回來的,誰知這時卻聽皇上道:“你還覺得那東西幹什麼?當個寶貝似的這麼捨不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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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洪這才抬頭,見皇上正望著自己,忙將手中的奏疏放回御按上,重新垂下手站著。這才感覺到整個人頓時都鬆弛了下來,只是兩隻手臂沉重的很,如同掛在肩膀上一樣。

“你怎麼還站在那裡?還不快讓人去叫人。朕就去更個衣,若是回來還見不到你把人給叫來,朕今日就當真要拿你開刀了。”

陳洪微微一愣,但很快回過神來,忙道了聲“奴婢立刻就去”,然後當即轉身先走了出去。等到了外面才松了口氣,也不敢多耽擱,忙吩咐外面的人去找人來。等待的途中他才漸漸冷靜下來,開始分析到局勢對自己的有利。心中擬定著一會兒見著他們要說的話。一定要簡潔,皇上就在裡面,他們可不能再在外面逗留太久。今日皇上脾氣不順,誰又敢去輕易觸這個眉頭。

不過想到此陳洪也多了些放心,畢竟皇上再怎麼不高興也是因為徐階沒有在辯疏中提到處置張齊的事,這樣一來也就意味著皇上原先的計劃全部泡湯了,動怒自然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只是若在這個時候讓皇上知道了這件事是馮保透露出去了,那麼即便沒有皇上昨日親口對自己說過的話,馮保的後果也可想而知了吧,所以現在皇上越是動怒就反而越對自己有利。

看來這一次馮保是在劫難逃了。

這在此刻陳洪看來也已經是沒什麼懸念的事了,他唯一在想的就是一會兒如何讓自己再將關係撇清的更徹底一些,至少要完全消除皇上懷疑是自己有意為之的念頭。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孟衝,頓時便覺得有了辦法。

這件事若實在不行或真的出了什麼事自己便可以先把孟衝給說出來,讓他給自己頂著,反正自己昨日也沒有出面,都是孟衝一個人的吩咐。其他人只見到了孟衝而已,到時候只要自己說毫不知情,都是孟衝一個人在背後搞鬼,那這罪過自然也就不會落在自己頭上了。

陳洪這麼一想,心裡就更有底了,也越來越覺得有恃無恐起來。

因為他特地吩咐過皇上急著要見,所以讓去叫的兩個人也很快就來了,陳洪一見二人就迎了過去,先是搶著說了一句:“一會兒你們只要順著我的話說就是,其餘的不要多嘴,皇上若問了你們該怎麼回答就怎麼回答,昨天孟衝告訴你們的你們不會不記得吧。”

二人雖不太明白情況,但還是都點了點頭。

陳洪也不和他們多說了,忙領著二人一起進去。

進去的時候皇上早就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了御案旁。看樣子已經坐在這裡很久了,只是陳洪剛才一直在門外,也不見李芳出來催促。所以他雖知多半是皇上不讓催自己,但已一進來卻還是先立刻跪了下來,叩頭道:“奴婢該死,讓主子久等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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