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她終於停了下來,淳于非一直抿緊的薄唇微微鬆弛下來。

婉蕾轉過頭,望向老大夫道。

“你難道沒有麻醉藥嗎?”

老大夫一臉的茫然。

“就是……沸騰散。”

“沸騰散我這裡還有一些。”

老大夫恍然大悟,看向婉蕾的目光已有適才的輕蔑慢慢轉變,畢竟知道沸騰散的人只有學醫之人,見她如此年輕,竟然懂得這些奇怪的理論,一定師從名門。

“紫筠,你去取些銀針和蠶絲來,王爺的傷口需要縫合。”

婉蕾有條不紊的吩咐道,此時的她秀眸沉著冷靜,透著幾分睿光,言談舉止間帶著一種莫名的威力。

“姑娘,你要縫合傷口?”

老大夫則是聽得一臉的震驚。

“對,消過毒,再口服一些消炎藥,外敷一些,就要把傷口縫合,這樣既能避免細菌感染,也能促進傷口癒合。”

嘴上雖然說的鎮靜,可是她的雙手卻不受控制的輕微抖動,她也只是學過一些急救的常識,可是卻從未親手操作過,一想到那血腥的場面,她的心就狂跳不止。

“這位姑娘,老朽行醫三十載還從未聽說過什麼縫合之術,簡直是胡鬧!”

老大夫似是十分氣惱,瞪眼睛吹鬍子喊道。

婉蕾沒有爭辯什麼,畢竟這是西醫的技術,對於中醫來說,不難接受也情有可原,她抬眸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淳于非,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全無往日的光澤,豆大的汗珠掛在精緻的五官上,透著幾分病態的羸弱。

淳于非緩緩的睜開緊闔的眸子,清晰說道。

“我相信你。”

“王爺……”

老大夫見狀,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卻被他一個眼神凍結住,退到了一旁。

我相信你!

只是短短的四個字,可是聽在婉蕾的耳中確如一股暖流,滋潤著乾涸的心房。

他緣何如此相信她?

“別愣著了,開始吧。”

淳于非再次闔上了眸子,似是十分疲憊。

收起雜亂的心緒,婉蕾開始回想曾經學過的急救知識,一遍一遍的在腦中過濾著步驟,唯恐落下一些細微的細節,終於,她微微顫抖的雙手伸向了他的傷口……

半晌後,她整個人宛如水洗一般,蒼白的臉色絲毫不遜於床上躺著的人。

“好了,剩下的就拜託先生了。”

她搖搖晃晃的起身,讓出榻前的位子,站到了窗欞旁,吹著冷風,似是剛才的行為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心血。

夜深人靜,不相干的人都退出了房間,只有婉蕾和紫筠留下來照顧他,只因為他的傷口太深,唯恐夜裡會發高燒。

婉蕾一夜都沒怎麼睡好,不時的伸出手試探著他的體溫,直到天色漸亮,她才緩緩的閉上疲憊的眸子。

晨曦的陽光衝破雲曉跳入屋中,淳于非睜開俊眸,映入眼簾的就是她寧靜而疲憊的容顏。

她在這裡照顧他一夜嗎?

雖然知道這是身為奴婢應盡的本分,可是他的心裡還是暖暖的。

一縷墨絲隨風散落,遮住了她長長的睫毛,她的眉不由微微蹙動。

淳于非見此,伸手想要撥開調皮的墨絲,卻不想拽痛了傷口,忍不住悶哼一聲。

這一聲,讓婉蕾的雙眸迅速睜開。

“王爺,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眼底的關心是那樣的真切,沒摻雜一絲雜念,看的淳于非眸色一暖。

“你整夜都在這裡?”

“嗯,大夫說怕你夜裡高燒。”

她毫不秀氣張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難掩一臉的倦怠。

“我沒事,你去休息,讓紫筠來照顧就可。”

他的臉色依然蒼白,只是黑眸柔和了許多,嘴角也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又打了一個哈欠,她淚眼汪汪的說道。

“那我先回去睡一覺,我已經讓廚房準備了清淡的食物,你少吃一些,大夫說要忌口,還要注意修養,畢竟這傷口很深,沒有傷到筋骨就是幸運的了……”

眯著眼,他微微抬頭注視著她一張一合的紅唇,嘴角的笑意更濃,彷彿聽她嘮叨是件美好的事情。

“……就這些,我去睡一會兒,真是困死了。”

她接連打了無數個哈欠,一邊嘟囔著,一邊離開了房間,臨走時還不忘記叮囑外室的紫筠需要注意的事項。

她這一覺睡的很香,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屋內不知何人已經點燃了燭火。

“唔……真舒服!”

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她精神抖擻的直奔淳于非的臥寢。

只是,黃梨木精雕而成的床榻上卻空無一人。

人呢?

婉蕾一愣,都受傷了能去哪裡?

她轉過身剛想出去尋找,卻不想撞到了盛裝而來的梅夫人。

“嘶……夫人……”

婉蕾吃痛的咧嘴,連忙低頭請安。

“王爺呢?”

梅夫人掃了一眼婉蕾,眸光幽爍。

“呃……這……”

她也不知道,這不是要出去尋嗎?

“王爺有傷在身,你不在邊上伺候,跑哪裡去野了,現在連人都不知道去哪兒?”

梅夫人嘴角一勾,陰沉喝道。

“我……”

婉蕾一愣,不禁抬頭望她。

也就在她抬頭的一瞬間,她感覺一陣疾風從自己的耳邊劃過。

啪……

清脆的聲音在臥房內迴響,婉蕾只感覺到耳鳴眼花,右臉頰火辣辣的疼痛。

手捂著受傷臉頰,她怒氣衝衝的看著眼前嬌媚的美人兒,如果不是礙於她的身份,她現在早已揮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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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樣子,開口就自稱我,哪個主子教你的?”

梅夫人揚了揚晶瑩剔透的十指,塗抹了鳳仙汁的指甲在燭火下閃著寒光。

“我是王爺的奴婢,不是你的,王爺都沒有開口教訓我,何時輪到你一個夫人開口。”

婉蕾挺直腰板,毫不怯懦的冷諷著,眼底充滿了不屑。

“……你……”

梅夫人氣急,雖說她是一個夫人,但是好歹也是將軍的女兒,只不過因為母親身份低微,得不到父親的寵愛,可是即使如此,她要找個稍好點的人家做個正室也不難,還不是因為貪戀睿王的樣貌和權勢,才委身為妾,想不到卻被一個奴才出言諷刺,這口氣她怎麼能嚥下!

“春花、秋月,把這個丫頭綁了,今日本夫人就讓她知道知道,什麼是王府的規矩!”

她尖細的聲音剛落,就見她身後的兩個丫頭一臉獰笑的朝婉蕾走來,伸手就打算將她制服。

婉蕾哪肯讓這兩個人束縛自己,只是大門已經被她們擋住,無路可逃,她想也沒想,抓起身邊的瓷瓶,直接朝她們扔去……

“啊……”

梅夫人沒想到她會有此舉動,一個不留神被她手中的瓷瓶砸個正著,鼻子頓時血流如注。

“你……你敢打我?真是反了,來人,來人啊……”

見梅夫人見了紅,婉蕾也有些慌張,她剛才只是情急隨手扔出去的,沒想到真的會砸中梅夫人,見梅夫人臉上血色橫飛的場景,她不由咂舌。

“喊什麼,這裡是王府,一點規矩也沒有。”

一道虛弱但卻沉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梅夫人頓時閉上了嘴巴,如一隻蝴蝶一般飛了出去,直撲說話人的懷中,哭的是花枝亂顫,梨花帶雨。

“……王爺,您要為妾身做主,你看,婉蕾丫頭把我打的……”

她揚起沾染血漬的嬌靨,一雙大眼睛噙滿淚水與委屈,一副我見猶憐的摸樣。

可是,婉蕾卻瞧見淳于非臉色一變,白色暗紋的冰蠶絲綢長衫頓時浸出一抹紅。

不好!

她眸色一沉,定是梅夫人不知輕重讓他的傷口撕裂。

思及此,她不顧梅夫人委屈至極,嬌弱無力的摸樣,一把將她從淳于非的懷裡拽出,甩到一旁,心急的想要看清他的傷口。

“……王爺……”

梅夫人摔倒在地,羸弱的摸樣即使是女人看了也會心憐,只可惜婉蕾不是那個女人。

“閉嘴!”

她眸中凝聚著冰冷的雪華,冷冷的睨了一眼地上的梅夫人。

她難道不知道上次縫合傷口她已經是到了極限嗎?現在竟然將傷口撕裂,她是沒有腦子還是存心的?

梅夫人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呵斥過,更何況還是一個丫鬟,不由怒從心起,但是礙於王爺在場不好發作,只好泫然欲泣的望著淳于非,顫聲道。

“王爺,您可要為妾身做主啊……”

“看你做的好事,還有臉在這裡哭鬧!”

婉蕾十分惱火,掀起他的長袖,只見白色的布巾已經被血色染紅,不用想就知道傷口撕開了,這一下,她又要忍受著巨大的壓力去縫合傷口。

梅夫人眼神一掃,待看到淳于非胳膊上的血色,頓時閉上了嘴巴,難道是她剛才造成的嗎?

“再縫合就是”淳于非臉色蒼白的彎下腰,扶起地上的梅夫人“梅兒也是無心的。”

婉蕾一聽,差點頓時火冒三丈,他這是在做什麼,責怪她多事嗎?

有了王爺幫腔,梅夫人頓時挺直了腰桿,暗藏鋒芒的眸子掃了一眼臉色漲紅的婉蕾,柔聲道。

“妾身雖是無心,可是還是害的王爺受傷,妾身真是……”

說著,一串串淚珠滴落下來,將剩下的話語全部哽咽在喉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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