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輕輕的一瞥,孟浪男子就感到徹骨的寒意,從心底散發出怯意讓他不自覺的後退幾步,這才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搖著扇子佯裝瀟灑的離開。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皖蕾心底竟然有幾分悵然。

什麼時候起,那個笑起來溫潤如玉,無論發生什麼都能斂去鋒芒的男子已經消失不見,現在他的舉手投足都帶著讓人難以正視的霸氣與鋒芒。

幽幽嘆了一聲,皖蕾揚眸望著他。

半邊銀色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俊顏,卻將他紅豔如梅的薄唇露在外面。

此時,他的薄唇微抿,唇角略有下垂,這是他每次生氣時候的表現。

而當他高興的時候,他的唇角會微微上揚,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那完美的弧度足以迷惑所有人的眸子。

纖纖玉指輕輕的沿著面具的邊緣遊走,如水的迷濛目光望向他深邃清冷的黑眸,在他幽深無邊的眸底,她看到的是她清晰微縮的倒影。

原來,那就是她在他眼中的模樣。

痴迷的望著他,直到耳邊傳來低低的壓抑的喘息聲,她才緩過神來,他的眸子正對著她的,他的薄唇離她的唇只有一指的距離,炙熱而如幽谷的氣息直撲而來,瞬間擾亂了她的心跳。

“如果你繼續這樣看著我,我不保證我會保留最後的一絲理智。”

薄唇微動,沒吐出一個字,她的鼻尖都會縈繞著獨屬於他的氣息。

這氣息,讓她眷戀,讓她著迷。

“真的是你嗎?”

一道燦爛的煙花在天空綻放,五彩繽紛的光影下,他深邃如海的瞳仁閃動著如琉璃一般的光彩。

皖蕾喃喃的說著,迷濛的雙眸彷彿攏了一層淡淡的薄霧,明明是望著他,可是他卻感覺不到她目光的焦點。

“是我!今生今世只能是我。”

他一把將她帶入懷裡,晶瑩如玉的手指輕輕的掀去她臉上的面具,柔如水,輕如月的目光眷戀的凝視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不知為何,今夜的她看起來如此飄渺虛幻,彷彿一陣風吹過就能將她帶走。

帶著絲絲恐懼,他俯下身,略有冰冷的薄唇吻上她的唇,輕輕的舔舐著,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證明她真的存在一般。

口中,鼻尖縈繞的都是他的氣息,清冷卻又幽深,身體裡的氣息漸漸稀少,唇齒的纏綿卻讓她眷戀的不想放開他,久久皖蕾才氣喘吁吁的推開他,全身酥軟的靠在他的身上,凝白如玉的肌膚抹上誘人的緋紅。

如果在桃花節上,可以找到戴著面具的另一半,那麼在桃花樹下,篝火旁深吻著對方,就可以廝守到老。

這個傳說,真的靈驗嗎?

那一夜,他們依偎在灼灼桃花之下,漫山遍野的桃花迷亂了眾人的眼眸,可是他們卻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更加清晰的自己。

四月初,李公公再次來到府上。

這一次,皖蕾沒有推拒,簡單的換上宮服就隨他進了宮。

一路上,她紅唇微抿,眸光閃爍,只因為她實在不知,太后頻頻喚她入宮,所為何事。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精雕細琢的漢白玉石,巍峨雄壯的金色廊柱,觸眼所及到處是奢華富貴,雖然已入宮多次,可是每一次她都會被眼前的金碧輝煌所震撼,被如此的奢靡浪費所震驚。

低著頭,因為有李公公在前帶路,每處宮門的侍衛也未敢多加盤問,只是簡單的問了幾句,就開門放行。

直到走到建章宮的門前,她才發現,她的手心已經涔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就連後背的也泛著涼意。

這皇宮看著富麗堂皇,但是若是沒有了陽光的照耀,四處就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陰冷氣息,讓人從心底散發著寒意。

每次入宮,她都有種行走在地獄的感覺。

彷彿周圍到處都藏著無數的魑魅魍魎。

建章宮內,明亮寬敞的大廳內焚燃著極其昂貴的龍涎香,這種由數十種名貴香料提煉製成的香薰,除了能安神寧心之外,也是身份的象徵。

可是,皖蕾卻對這種氣味並不喜歡,剛剛踏入宮殿,就被這嗆人的味道燻到,不由微微蹙眉。

明媚燦爛的陽光順著窗欞照射進來,鑲金的紫檀木榻椅上,雍容華貴的太后正半倚在那裡,長長的睫毛斂去了眸底銳利深邃的光芒,只留下一張慈祥且華貴的容顏,讓人產生片刻的錯覺,誤以為眼前坐著的只是一個無害的華貴夫人。

嫋嫋前來,皖蕾按照宮廷的規矩跪地行禮,脆聲道。

“妾身參見太后。”

睫毛微動,一雙風眸緩緩開啟,眸光雖然慵懶帶著一絲睡意,但卻依然難掩眸底深處的銳利鋒芒。

“丫頭來了,都是自家人,行禮就免了吧,來,到哀家身邊坐坐。”

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彷彿是一個遲暮的老者,可是依然嬌懶的音色和豔麗的容顏卻與她說的每一句話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感覺怪怪的。

皖蕾依言乖巧的走上前,輕撩裙襬,坐在她腿下的紫木圓凳上,輕抬秀眸,笑盈盈的望著她。

“太后,最近身體可好?”

“好,好,一把老骨頭了,只要能動就算是上天的眷顧。”

“太后真會說笑,瞧您的神態,與那在陽光下奔跑的少女也無兩樣。”

輕輕的笑著,奉承著,迎合著,皖蕾笑彎的雙眸斂去了眼底太多的情緒。

就這樣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偶爾輕輕的執起桌上的琉璃翡翠茶盞,晶瑩剔透的玉指與青翠的翡翠交映生輝,煞是好看。

太后懶懶的起身,依然白皙滑嫩的素手輕輕的攏了攏鬢角散亂的髮絲,起身抿了一口香茗,輕聲道。

“聽說非兒唯一的兒子是由你養著呢?”

突如其來的一問,讓皖蕾微微一震,茶盞中的水面掀起一陣漣漪,但瞬間又恢復平靜。

“回太后,如風命苦,梅夫人英年早逝,只留下這麼一個孩子,而他與妾身又投緣,所以妾身就斗膽請求王爺將如風交由妾身來代養。”

按照皇家的規矩,這個孩子無論如何也不應該交到她的手上,畢竟王府還有王妃,何時能輪到她一個側王妃插手。

“那個梅夫人可是梅將軍的女兒?”

太后淡淡一笑,低頭繼續抿著香茗,幽幽丟擲一句。

“妾身曾聽王爺提及,梅夫人應是梅老將軍的小女。”

皖蕾迅速的瞥了一眼她的臉色,斟酌片刻,謹慎答道。

“那如風也應該算是梅老將軍的外孫兒,哪日帶他去梅府走走,也算是慰藉一下梅老將軍。”

握著翡翠茶盞的素手微微一滯,晶瑩剔透的纖纖玉指的關節處隱隱泛著白色。

她知道,此時她的這個舉動是多麼的不合時宜,但是她還微微抬首,清如水的眸子定定的望向太後,彷彿這一望可以直接望進太后的心底。

只是,那卻是一潭幽水,深邃暗黑,即使是天下最絢爛的陽光,也無法照射半分。

久久,她失去血色的櫻唇微啟,輕聲道。

“好。”

盯著她逐漸失去血色的嬌靨,太后的唇角微微抹上一絲笑意,只是眸底卻閃過一絲嘆息。

“你這丫頭,還真是冰雪聰明。”

皖蕾低低一笑,不知為何,那笑容卻分外的牽強反而帶著一絲苦澀。

“有太后護著,梅老將軍疼著,這是如風的福分。”

曾經在腦海中一次一次設計好的情景,現在真的撲面而來的時候,她竟然有種快要無法呼吸的感覺。

原來,割捨不下的何止是他,還有如風,還有紫筠,還有種種種種……

可是……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自從那日她救了太后,乞求太后的幫助後,她早就沒有了退路不是嗎?

心彷彿被一隻孔武有力的大手狠狠的攥住,然後以極其折磨人的速度緩緩的揉捏著,讓她以為這就已經到達疼痛的極限之時,卻又席上更猛烈的疼痛。

“這樣選擇,真的不後悔嗎?”

看著她白的幾乎透明的肌膚,太后深邃如潭的眸子終於掀起一絲漣漪。

這個丫頭,倒是十分合她的心意。

只可惜,她卻是非兒的魔障。

思及此,太后眸底的柔和瞬間消失,冷如冰的眸子射出點點寒光。

“今兒你就留在宮中,哀家允你喚一個貼心的人入宮陪著你。”

“妾身知道了。”

麻木的斂下雙眸,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如此的不真實。

原來心心念念的自由近在眼前的時候,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欣喜。

眼前浮現的竟是桃花節那晚,他璀璨如星辰的雙眸,絢爛如陽光的微笑,如果那一刻是永遠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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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

那是多遠?

碩大的宮殿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見,只留下她一個人跪坐在柔軟的蒲墊之上,此時她才發現,這宮殿是如此的幽靜,如此的冷清,即使是四月絢爛的陽光也無法照射入內。

一絲絲寒冷席上心頭,她下意識的環住雙膝,企圖靠自己的體溫尋求一絲溫暖。

只是,得到的卻是加倍的寒冷。

過了許久,一個宮女宛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她的面前,平靜無緒的聲音宛如這空曠的大殿,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生氣。

“側王妃想好了喚何人進宮?”

幽幽抬起雙眸,她望向門外的一地燦爛,用輕的幾乎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

“鳳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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