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月似紗,順著窗欞灑落屋內。

寬敞的紫檀滴水雕花拔步床上,此刻卻顯得有些擁擠。

婉蕾身臥裡側,晶瑩剔透的素手輕拍在身旁的如風身上,嘴裡哼唱的是小時候聽到的安眠曲,而如風的另一側,只著月白薄紗中衣的淳于非微微側著身體,如黑寶石一般漆黑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婉蕾的嬌靨,眸底是某種壓抑的渴望。

“睡著了?”

淳于非開口,聲音有一絲低啞。

“嗯。”

這是三天來他第一次閉上眼睛,瘦小的小手仍然緊緊的抓著婉蕾的手不肯鬆開。

她不由會心一笑,想不到這個孩子竟然在下意識中如此的信賴她。

淳于非的眸光微微下移,在看到如風的小手時,眸底不由閃過一絲妒意,自從婉蕾回來之後,他都沒有與她如此親密,此時看著本應屬於他的位置現在卻被他的兒子佔據,他的心底不禁有些發酸。

眼見他已經睡熟,淳于非輕柔而又堅定的將他從婉蕾的身邊移開,挪到一旁的軟榻上,而他自己則霸佔了原本屬於如風的位置。

“你這是做什麼?”

婉蕾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幼稚的舉動,堂堂的一個王爺竟然如此幼稚!

“這裡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淳于非臉皮甚厚的咧嘴一笑,心滿意足的抱住她柔軟的嬌軀,整張臉埋在她的頸間,深吸著她身上獨有的幽香。

“可是如風……”

婉蕾有些放心不下,好不容易讓他睡著,可千萬別再醒來。

“你的注意力似乎現在更應該放在我的身上。”

淳于非悶悶的說道,潔白的牙齒輕輕的咬著她的香肩,想要博取她的注意

“別鬧!”

婉蕾怕癢的閃躲著,低低的笑聲不自覺的透出一絲女子的嬌媚,無意扭動的身體摩擦著他,讓他的某處瞬間變得火熱。

淳于非只覺得喉嚨微緊,原本輕咬的動作此刻已經變得曖昧旖旎。

婉蕾心頭一驚,伸手像要推開他,可是卻被他的一聲極低的祈求所打住。

“不要推開我。”

抬起眸子,淳于非浩瀚如宇宙的星眸劃過一抹脆弱與寂寞,宛如千年飄蕩的靈魂,始終找不到自己的歸宿。

這些日子,她一直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甚至明明知道他站在門外,卻仍然不肯將門開啟,甚至在她手受傷的時候,她也不肯接受他的關心,他的痛苦,他的憤怒她都看在眼裡,可是她卻沒辦法做出讓步。

只因為,他望向惠芷雪的眸光中,已經有了一絲溫柔,正是那份溫柔刺痛了她的心,她可以容忍梅夫人的存在,她可以承認已有如風的事實,可是卻沒辦法接受他對另一個女人的溫柔,只因為,這些都是她曾經獨有。

伸出去的手緩緩縮了回來,她低斂秀眸,眸底閃過一絲精光。

“梅夫人的死,似乎並不簡單。”

皖蕾狀似隨意說著,只是微閃的眸光卻洩漏了她此刻的真實想法。

原本在她身上肆意遊走的大手微微一窒,淳于非閃爍的俊眸一動不動的盯著她低垂的秀眸,淡聲道。

“此話怎講?”

皖蕾眸底的柔軟隨著他的話逐漸變得堅硬,此話怎講?以他的睿智怎麼會洞悉不出這中間的貓膩。

梅夫人究竟有幾個膽子竟敢白天偷人,又那麼不小心被王妃撞見,這裡的種種明眼人一眼就可看透,為何他還要裝出一副懵懂的模樣。

“梅夫人臨死時說,她是清白的,一切都是有人想要陷害她。”

皖蕾抬起眸子,定定的望向他的眼底,犀利探究的目光宛如一冽寒泉,瞬間熄滅了他的慾望。

輕輕的放開依然柔軟的嬌軀,淳于非的眼底是難以掩飾的疲憊。

“我們今日能不能不說這些,就讓我們簡簡單單的做一對尋常夫妻不好嗎?”

平凡夫妻?

皖蕾的嘴角掛上一抹嘲笑。

如何做得平凡夫妻?今日她是把他從另一個女人的身邊搶了過來,那邊的軟塌上還躺著他與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而這個孩子的母親卻在三天前自盡身亡,即使這樣,她也能視而不見,假裝他們只是一對平凡夫妻?

更何況,他的心底恐怕早已有了另一道倩影,這才是一直梗在她心口的一根刺,痛得她徹夜難安。

“可以嗎?”

她刺眼的笑容落在他的心尖,宛如一塊巨石,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猛然躍下床榻,燭光下的他看起來有幾分冷然。

“既然你想談,我就陪你談,以你之意,是有人想要陷害梅夫人?”

不是我想談,而是我不得不談!

皖蕾隱藏住眼底一閃而逝的受傷,微抬秀眸,毫不畏懼的直視他籧冷的眸光,凝聲道。

“以梅夫人孃家的身份,她怎會作出如此自取其辱的事情,況且我那日前往的時候,梅夫人的意識似乎有些不清,說話顛三倒四,她是一個母親,又怎麼會拿自己的孩子的生命開玩笑?難道這一切都不足以引起王爺的懷疑嗎?還是……”皖蕾悽然一笑,冷然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傷痛“你根本就不願意面對事實,只因為所有的一切全都指向……”

“夠了!”

淳于非的臉色陰沉的有些可怕,突然的一聲暴喝讓皖蕾整個人呆若木雞的,忘記了該說下去的話。

他眼底的峻然是因為她嗎?是因為她中傷了那個女人?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竟然已經學會為了另一個女人對她大吼大叫?

“出去!”

皖蕾臉色凝白,貝齒緊緊的咬住顫抖不已的櫻唇,直至嚐到一絲鹹澀才微微鬆開。

“皖蕾……”

淳于非見到她眼底冰冷的傷痕,不由心上一驚,神色焦急的想要上前,可是卻被她冷冽至極的目光打住,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

“出去!”

再次吐出這兩個字,她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蒼白的手指緊緊的攥著雲絲衾被的一角,崩裂的傷口瞬間染紅了她手掌心的白布,蔭溼了白色的衾被。

“你的手……”

淳于非大驚失色,一步竄上前去用力的掰開她的雙手,待看到再次裂開的傷口時,他的眼底已是深深的懊悔和自責。

“出去!”

皖蕾冷冷的注視著他,慘無血色的容顏宛如雪山頂上的千年寒冰,透著徹骨的,絕望的寒意。

淳于非眸底閃過一絲慌亂,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開口說些什麼,只是掙扎的眸色最終還是被某種無奈的堅持所代替。

他輕輕的鬆開她的手,緩緩的站起身,以極慢的速度退到床榻的兩三步之外,負手而立,漆黑如夜的眸子就這樣一動不動的望著他,彷彿千年深潭,隱藏了太多讓人無法讀懂的東西。

“她是王妃,以後莫要詆譭她,在這王府裡,我不想聽到任何關於她和梅夫人的流言。”

每一個字他說的都極其清晰,宛如一把把利劍,在她的心尖刺上一道道致命的傷痕,痛得她幾乎要死了過去。

胸口處的疼痛正在一點點的蔓延全身,不出片刻的功夫,她只感覺一陣陣足以致命的痛楚正在侵蝕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狠狠的咬著下唇,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她不發出痛苦的*。

“皖蕾,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傷害自己好嗎?”

淳于非隱藏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泛白的關節處青筋暴起,似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最終,他還是沒有剋制住衝上前去,用他的食指代替了她的紅唇,承受著她齒間帶來的痛楚。

她的心一定更痛吧!

此時,他眼中的掙扎已經到了極致。

“皖蕾,你聽我說……”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將他所有的話語全部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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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他立即抽身離開床榻,掙扎痛苦的神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淡定與漠然。

“誰?”

“啟稟王爺,王妃突然暈倒在廳堂。”

“我這就來。”

他聞言,深深的望了皖蕾一眼,抓起衣架上的長衫,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去。

臥房內,燭火依然搖曳,只是皖蕾的臉色已是凝白一片。

心痛到了極致,是不是只有麻木?

皖蕾悽然的笑著,嘴角鮮紅的血液襯得她的臉色更加的慘白,甚至透著一絲死寂的灰色。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這就是她寄託一生的幸福,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輕易的被另一個女人所代替,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哈哈哈……哈哈哈……

一聲聲宛如杜鵑啼血的笑聲迴盪在臥房之內,淒厲而絕望。

“發生了什麼事?”

翩風清瘦的身影映在門窗上,聲音透著幾分急切。

“別進來!”

皖蕾撕心裂肺的喊道,那道身影頓時停頓下來,怔在那裡一動不動。

別進來,別進來!

就讓她獨自一個人品嚐這噬心的痛楚,就讓她獨自一人感受這令人絕望的痛楚,這樣,當旭日東昇,另一個清晨來臨的時候,她才有力氣去承受更大的痛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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