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錦榮帶著南易兩人去看音響,店裡擺著的主要是日本的先鋒,幾種日本熱銷的款式都有。

南易挑了一陣,選了一套可以加掛CD播放器的款式。

“南老闆,要這個?”

“就要這個。”

“成本價2400你拿走。”

南易腦子裡算了算,2400應該到不了章錦榮拿貨的成本價,他是在虧本銷售,於是就說道:“章老闆, 我付你日円,11萬5,你看怎麼樣?”

11萬5日円摺合人民幣3000不到點,正好可以讓章錦榮賺點辛苦錢,既讓章錦榮的人情做到位,也不讓他吃虧,順便,南易還亮了亮自己的胳膊。

“南老闆痛快,成交。”

章錦榮鬆氣和嘆氣並起,心緒難明。

南易剛付完錢,錦榮電器行就來了新客,南易兩人沒多做逗留,告辭一聲就離開。

剛走出店門,校花就把電話遞給南易,“南生,阮小姐。”

“奀妹,起床了?”南易接過電話說道。

“我已經到易發街口,忘記帶錢了, 你過來幫我付計程車費。”

“忘記帶錢?那你電話在哪裡打的?”

“就是因為記得帶破電話, 我才忘記帶錢啦, 快點啊,計程車佬還等著呢。”

“來啦。”

南易掛掉電話, 就往易發街街口走去。

走到街口,就看到一輛“紅凳仔”停在那裡,快步上前,往車裡瞄了瞄,就看到後座的阮梅。

“師傅,幾多文?”

“25塊。”

計程車司機一開口,南易就聽出濃重的冀省口音。

南易一邊掏錢,一邊說道:“師傅,不簡單啊,能在羊城開上計程車。”

“運氣好,運氣好。”計程車司機接過去,敷衍道。

“趕緊下車,別妨礙師傅拉活。”別人不願意說,南易也不多打聽,湊到後座說道。

“腳疼,你抱我下去。”阮梅張開雙手,撒嬌道。

“淘氣。”

南易環住阮梅把她抱下車,正想往地上放,阮梅就緊緊環住南易的脖子, “不要, 繼續抱著。”

“有外人在。”

“喔。”

一聽南易這麼說,阮梅就懂事的放開雙手,南易順勢把她放在地上。

“怎麼坐紅凳仔,前臺沒找你?我和賓館預定過車,你去哪裡都可以叫他們送。”

“說了,我退掉了,坐紅凳仔挺好。”阮梅應了聲,問道:“為什麼你說哪個計程車佬不簡單啊?”

“奀妹,不錯啊,平時真的很乖啊。”

“我當然乖,可你怎麼知道?周姐告訴你的?”

南易給阮梅配了一個經紀人叫周姐,還有一個助理叫阿敏,其實,她們兩個人主職是保鏢,經紀人和助理只是順便。

“你要常常出來玩,自然知道羊城三件寶:司機、醫生、豬肉佬,在羊城揸紅凳仔,一個月拿到手五六千是常態,旺季拿到上萬也有,這麼賺錢,他一個外地人能輪上,肯定在這裡有很好的關係。”

“上萬?那不是兩萬多港幣?”阮梅驚呼道。

“所以呀,這是金飯碗,不是誰都能捧的啦。”

“好多哦,我也要揸紅凳仔。”

“我餓著你了?”南易笑著說道。

“人家想自己掙錢啦。”

“掙錢,以後有的是機會,你現在的工作就是讀書,你讀書,我付你薪水。”

“好嘛。”阮梅扭捏了一下,問道:“你事情做完了沒有?”

“快了,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南易帶著阮梅走到陳國文邊上,介紹道:“國文叔,我長輩;國文叔,這是阮梅,我朋友,香塂人。”

“阮小姐,你好。”陳國文熱情的招呼了一聲。

阮梅和南易的關係,陳國文一眼就能看明白,偏房也有遠近,眼前的這位肯定很得寵,熱情點沒壞處。

“國文叔,你好。”

阮梅落落大方的打了個招呼。

“國文叔,我們把沒逛完的去逛完,一會吃完飯我就走,下個月,我會去村裡住一段時間,有些事情,要好好商量一下。”

“好。”

說完,一行人又往易發商場那邊過去,陳國文在前面,南易和阮梅跟在後面。

“剛才給你買了一套音響,可以加掛CD機。”

“黑膠呢?”

“黑膠得自己組線,這裡我沒看到什麼好線,你回鴨寮街找找。”

“哦。”

把易發這裡的電器檔口逛完,南易在羊城又滯留了半天,等把阮梅送回學校,他才踏上去深甽的旅程。

……

南易到特區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九點,可城區依然是燈火輝煌,霓虹燈閃爍,穿著時髦的先富者摟著靚妹從燈火中出來,融入黑暗,接著又走進下一堆燈火。

小巷裡,粉紅色的燈光獨照著,不時的還飄出陣陣《粉紅色的回憶》,燈光下,三兩穿著清涼的姣婆招著手,妖妖嬈嬈的召喚著行人進去“學成語”。

一對一或者二對一傳授,過於愚笨,再加一個也無妨,凡是進去過的人,至少能學到什麼叫“食髓知味”。

這時候,已經有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撲街仔會戳著腰肢感嘆:“深甽賺錢深甽花,一分別想帶回家。”

他們應該就是內地最早的月光族。

穿過燈火,伴隨著隆隆的機器聲,在探照燈的照耀下,南易的車停在文昌圍的埠頭上。

沒急著下車,南易在車裡坐了二十分鍾,依然沒等來村裡的巡防隊。

蹙了蹙眉,推開車門,透過埠頭上的石橋,南易繞道完小,在圍牆外轉了一圈才往南宅過去。

推開院門,繞過照壁,南易看見大廳還亮著一盞燈,範紅豆坐在八仙桌前,伏身在那裡寫著什麼。

“十點了,怎麼還沒睡?”

“知道乾爹要回來,等你。”範紅豆放下筆,說道。

“寫什麼呢?”

“今年寒假的預考試卷,我做做看。”

從八零年開始,就不是所有高三應屆學子都有資格參加高考,在高考之前,高三的寒假,還會有一場考試,叫預考或者預選,只有透過預考,才會有資格參加七月份的高考。

“給乾爹看看。”

“給。”

南易接過化學試卷,一道道題目看過去,三四成摸不著頭緒。

這些年,南易可一直沒有懈怠,不間斷的在學習,前幾年為了教育範紅豆和南若玢,這兩年又為了教育兩個兒子,課本的知識他大部分還掌握著,可……

如果讓他重穿一次,穿越到今年應屆高三的話,他肯定考不上大學。準備一年,吃點苦受點罪,考個普通本科還可以,再想考京大就是做夢。

誰讓他後來學習的內容,對高考沒多大的幫助呢。

“呃,紅豆,數學試卷給我看看。”

看過數學試卷,南易找回了一點自信。

數學這門學科,學得會的一學就會,學不會的再學也不會。

恰好,南易就屬於一學就會的這一類人,上輩子,從小學開始,他就一直被數學老師開小灶,別人學的是幾何代數,他卻一直在攻堅“奧數”。

雖然到了也沒弄出什麼名堂,可不得不說,南易是屬於數學尖子裡的鳳尾,屠戮一眾雞頭如砍瓜切菜。

“估分了嗎?”

“化學還沒有,其他已經估分了,乾爹,下個月我去高考的話,應該能考上重點大學。”範紅豆自信的說道。

“很厲害。”南易撫摸了一下範紅豆的頭說道:“不過對你來說意義不大,別人需要透過高考才能獲得的學習機會,你現在已經擁有。你學習,可不是為了應考。”

“嗯,我知道的。乾爹,等放假我就去紐約,阿凱薩要擴張。”

“好,乾爹的飛機一年用不了幾次,以後你跟我一起用,不過費用得半開。”

“謝謝乾爹。”

“不謝,早點洗洗睡。”

“嗯。”

範紅豆點點頭,把八仙桌上的東西收了收,就去盥洗室洗漱去了。

……

昨天的明天。

早上,南易拿著一塊抹布把整個南宅擦拭了一遍。

大梁、窗欞、擺飾一樣沒落,登高爬地,累了個夠嗆。

當初拆走的金絲楠木已經裝了回去,除此之外,南易還給添了不少,整個南宅全變成了上年代或者貴重的物件。

年代最久遠的是門檻,已經有幾億年的歷史,年代最近的是門閂,成材不超過五十年。

南宅的物件都是從香塂過來,正規入關,有入關手續的存根。

其實南宅很乾淨,一直有人負責清潔,南易說是打掃,還不如說是撫摸和溫存。

折騰半天,南易中午在灶裡燜了一鍋飯,等將熟未熟的時候,沿著鍋邊滑下去一勺菜籽油,等飯燜熟,鍋巴噴香。

炸點辣椒汁往鍋巴上一淋,嘎嘣嘎嘣,南易坐在院子裡吃的津津有味。

“南易,怎麼不上我家吃去?”

兩塊鍋巴下肚,冼耀華就過來了。

“耀華叔,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拿紙擦了擦手,南易又捧起一碗飯。

“埠頭那裡,除了你的車,誰還敢停?”

“耀華叔,嚴重了,那裡是村裡的地,村裡人誰停不是停。”南易扒拉一口飯,滿意的點點頭,“文昌米的味道越來越好了。”

從八二年開始,文昌圍自種的糧種就不斷的改良,不追求產量,也不追求好伺候,只追求口感,四代下來,如今大米的口感已經非常優秀。

“產量不行,村裡的口糧都不夠分,墾殖集團每年都要貼補,農業稅、提留都是村裡交錢。”

“產量無所謂,村裡也不指望在自己村裡刨食。耀華叔,眉頭不展,村裡出事了?”南易抬頭看了一眼冼耀華的臉說道。

“你剛從國外回來吧?”冼耀華掏出煙盒,點上一根煙,鬱悶的說道。

“在羊城呆了兩天,耀華叔,你直說,我和國內還沒脫節。”

“前年,你還沒出去的時候,報紙上登過一篇文章《時刻想著國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廠長馬承包》。”

“看過,他現在被立成典型了吧?”

“名氣很大。”

“我知道耀華叔你想跟我說什麼了,吃了麼,沒吃湊合吃點,吃飽了,我們再談,耀華叔你要談的話題,會讓我倒胃口。”

“沒吃,吃不下。”

“人是鐵,飯是鋼,飯還是要吃的,我去拿副碗筷。”

南易站起身,走去廚房拿了一副碗筷出來,幫冼耀華盛好飯,放在他的面前。

冼耀華看看碗,又看看南易,把筷子拿了起來。

默默無言,兩人無聲無息的吃過飯,南易又把茶臺找出來,洗洗涮涮,用核桃炭煮上水。

“耀華叔,試試北韓茶葉的味道,茶種就是咱們國內過去的,他們那邊冷,茶葉的味道和我們這邊肯定會有差別。”

“怎麼喝上北韓茶了?”

“有人去平壤出差帶回來的,嚐嚐鮮。”南易說著把一盞茶放在冼耀華邊上。

冼耀華端起茶盞送到嘴邊,復又放下,“南易,村裡有人鬧著要搞承包,食品廠、雄起飲料、服裝廠,掛靠在服裝廠下面的玩具廠,還有……還有文昌圍完小集團。”

南易譏笑一聲說道:“除了文昌建築,都有人惦記吶?”

八五年年底,南易削減了文昌控投的股份,他的股份從原來的22%變成10%,葛翠竹從8%變成2%,兩個人把墾殖集團從文昌圍獨立了出去,墾殖集團已經不是文昌圍的村企。

從當時的估值上來算,南易和葛翠竹做了一筆虧到家的生意,要是以當下的估值來算,南易兩人虧得更多,也正因為如此,墾殖集團的獨立,當時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如今也沒有人說三道四。

“是…是的。”

“呵呵,承包,哪個撲街承包的起?只要誰能按估值掏的出錢,別說承包,就算是賣斷,我也沒有什麼意見。想空手套白狼,讓他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村裡人的意思,把幾個企業分拆掉,然後再搞承包。”冼耀華說道。

“耀華叔,這話能傳到我的耳朵裡,說明村委會大部分人也不反對搞承包,對吧?”

“怎麼會反對,他們自己都想承包。”冼耀華苦笑道。

“共患難易,共富貴難!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搞承包既然是現在的大趨勢,我不反對,愛承包就承包吧。”南易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為民回來了嗎?”

“晚上到家。”

“晚上我想靜一靜,耀華叔,明天早上我去你家,下午兩點,村委會開會。”

“好。”

冼耀華走後,南易去地下藏寶庫找出一個箱子,從箱子裡拿出一摞圖紙裝在公文包裡,晃悠著去了村裡的灘塗地。

這片灘塗地本應該一年多以前就變成一個服裝和小百貨批發市場,可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讓南易的熱情慢慢變淡,也讓他對文昌圍的信心不再十足。

八四年,他已經預測到“承包”關不好過,於是就擱置了批發市場的計劃,轉而陰差陽錯的成立亞清公司。

“校花,給冼耀國打電話,讓他到這裡來。”

南易說完,找了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把上面的土抹乾淨,一屁股坐下去,默默的等待。

大約等了四十分鍾,冼耀國就到了。

“南易。”

南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浮土,“耀國叔,右邊是文昌圍新三村,蓋普通的出租屋,參照一下香塂徙置大廈的格局;左邊是文昌圍新二村,按照單身公寓的格局來。

兩個要求:一,在考慮採光的前提下,能蓋多高蓋多高;

二,灘塗地能用多少就用多少,把它們都變成宅基地,按照現在村裡的人口來算,每人的宅基地不低於120平,建築面積不低於350平。

另外,村子進行重蓋,建築風格不要統一,也不要橫平豎直,要結合地形錯落有致,各有各的風格。”

“南易,按你這樣安排,村裡拿不出這麼多閒置資金。”冼耀國說道。

“錢不用愁,現在沒有,馬上就會有,不是要搞承包了麼,企業的流動資金都可以抽出來,另外股份也該清算一下了。”

“耀華找過你了?”

“嗯。”南易彎腰把地上的公文包提起來,遞給冼耀國,“勘測報告、簡略規劃圖裡面都有,四年前的,應該還能用。”

“南易,這……四年前你就想好了?”冼耀國錯愕道。

“錯,確切的說,快十年了。不能住新房子,不能風光風光,村裡人意見大了吧?”

“南易,是不是你不同意搞承包?”

“同意,怎麼會不同意呢,搞承包是大趨勢,我們要順應潮流。”南易擺了擺手,說道:“耀國叔,你先走,我得去市區,紅豆的學校我還一次都沒去過呢。”

把冼耀國打發走,南易就去了埠頭。

埠頭上沒見到釣魚的冼為麒,南易估計應該是幹活去了。

坐進車裡,南易吩咐校花開車,他自己拿起前兩天買的報紙看起來。前面兩天,阮梅黏糊的厲害,南易都沒什麼時間看報紙。

一翻開報紙,南易就看到了馬承包的報導,文章轉載自《黔省晚報》。

文章的中心內容就是誇讚馬承包“旋風般”的工作效率:26日晚上到築城,27日全天給黔省企業幹部做報告,28日到築城造紙廠洽談承包事項並看廠;

29日簽署合同,承諾第二年實現利潤100萬元,三年還完貸款,產值增加兩倍,馬就任築城市造紙廠廠長,使這個廠成為他擬議的第六個企業。

在文章的結尾,還附著一片評論:“這旋風般的節奏,本身就是一曲改革的頌歌,不是麼?倘若換上別的某些同志,不知道要研究多少天乃至一年半載呢!

然而馬承包同志卻在48小時之內做出了決策,這不能不給我們有力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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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文章,南易吐槽了一聲:“什麼馬承包,明明是馬神仙啊。”

南易都能想到報紙上的“28日”馬承包去築城造紙廠都幹了什麼,無非就是走馬觀花,然後胡吃海塞,兩杯白酒下肚,拍著胸脯大放厥詞:“大家都別慌,你們的好日子來了,以後我就是你們爹,保證讓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馬承包的話,應該不會說的如此露骨,不過,核心思想多半八九不離十,發飄的人,說話風格萬變不離其宗,路數都差不多。

南易想來,馬承包大抵已經飄了,沒飄的話,事情不會這麼做,企業擴張不該是這樣,哪怕是空手套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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