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在雨水泥沼中跑出還沒有十里路,雨突然變大了。由成串成線,又變成了瓢潑大雨。此時莫說跑步前進,將士們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大雨下得天地混沌一片。隊伍已是寸步難行,只能在雨中挨淋,支上帳蓬勉強賴以避雨。這雨就像是把天河捅了個大窟窿,真是沒完沒了。高迎祥渴望晴天,可連續多日也再難得見到太陽。困在谷中的高迎祥,也只有嘆氣而巳。

同樣,處在谷口處的官軍。也在雨中苦苦煎熬。比谷中略好的是,谷口的雨下得沒有谷中大。官軍們有著較好的營帳,又都紮營在高處,就較少受到雨水的侵擾。但是這沒完沒了的等待,也使孫傳廷忍耐不住發煩了。

“高傑,你該不是向本官傳遞了假情報?那高迎祥根本沒有進人子午谷,而是虛晃一槍掉頭攻打漢中。我的大軍在此傻等,若是漢中有失,我的性命難保,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孫大人放心,情報絕不會有錯。那胡三是我的拜把兄弟,他絕不會對我說假話。”高傑信心十足。

“你說是匪眾約五六天即可到達谷口,這都已十四天了,還連個人影皆無,分明是我們落空了。”孫傳廷惡狠狠地說“本官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孫大人,這連日大雨,道路泥濘難行,子午谷內一定越發困難。行程勢必有誤,且耐心等待,定然會有收穫。”

孫傳廷仰頭看看天:“這雨不像停止的樣子,高迎祥歷盡艱難到達谷口為求生存一定會拼命。”孫傳廷還是有算計的,“我們不能只在谷口設一道防線,要深人谷中一裡路,再加兩道防線,來個三保險。讓髙迎祥插翅也飛不出子午谷。”

“大人所言極是。”高傑吹捧道,“此番最好生擒高迎祥,獻俘午門,也好讓皇上開心一回。”

“要是捉不到高迎祥,我就拿你頂缸。”孫傳廷雖然似乎說的是玩笑話,卻令高傑全身一激靈。

孫傳廷雖說是文官,但他從來不怕死。這不,他帶著兩員偏將,立時深入進谷口,又新設下了兩道埋伏。而且為了不使義軍發現,他下令禁止搭帳篷,自己帶頭在雨中堅守。澆成落湯雞一樣,也毫無怨言。

高傑討好地勸說:“孫大人,您是全軍統帥,一省巡撫,回到中軍大帳坐鎮指揮即可,用不著在這兒和士兵一樣淋在風雨中。”“高將軍此言差矣,作為指揮官,本應與將士同甘苦共患難。只有這樣,將士方能捨命搏殺才能贏得戰爭的勝利。戰爭取勝的基本條件是統帥必須身先世卒衝鋒在前。”孫傳廷看看高傑,“你投誠有功,可以到中軍大帳中休息。”

“連孫大人都在風雨中堅守末將更是責無旁貸。”高傑還真就挺起了胸膛,緊緊站到了孫傳廷的身邊。

子午谷內,義軍在艱難地向前挪動。在第十五天下午,終於距谷口不遠了。高迎祥長出一口氣:“總算熬到了地方,可以走出這子午谷了,今後再也不幹這提心吊膽的事了。”

“不好!”黃龍喊道,“闖王,前面有官軍。”

“啊!有埋伏。”劉哲也驚呼。

高迎祥心中一下子涼到底,心說悔不該不聽李自成之言,此一番怕是難逃活命了。事已至此,且拼一個魚死網破。他把大刀舉起,高聲叫道弟兄們,跟我殺出這谷口,便是一條生路,我們不能在這谷內等死!”

“殺呀!”黃龍和劉哲也吶喊著衝殺在前。就在谷口處,雙方展開了一場血戰。官軍樹起了木柵,強弓硬弩阻擋著義軍。很快,木柵前堆滿了義軍的屍體。但在高迎祥的率領下,義軍死戰不退。在付出上千人戰死的代價後,義軍終於把木柵摧毀,得以向前賓士。

高迎祥舉刀高呼:“我們勝利了,官軍的封鎖被打破了,跟著我衝出谷口!”可是,他高興的呼聲尚未落音,對面又有成排的箭雨飛來。黃龍頹喪地叫道:“闖王,大事不好,前面還有木柵埋伏。”

“熊樣!”高迎祥怒吼道,“還有就再去衝殺,此時不去拼命更待何時!”

義軍又向第二道木柵發起了衝擊,經過一個時辰的反覆衝殺,義軍又丟下上千具屍體後,終將第二道木柵沖垮。已經看到了谷口,高迎祥舉起金刀:“弟兄們,勝利是屬於我們的,殺出谷口,衝出絕地!”

對面,飛蝗一樣的箭矢如驟雨般射來。眼見得對面又是一丈多高的木柵,而且是兩層的防護,明顯要比前兩道防線要堅固。黃龍的銳氣已喪失殆盡,他有些喪氣地說看起來,我們是衝不出去了。”

“別說這種喪氣話再說我就先宰了你。”高迎祥催動戰馬,“成敗在此一舉,不衝出去就是個死,寧死也要衝上去。”

劉哲緊緊跟在高迎祥身後:“闖王,就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黃龍也奮起餘勇:“弟兄們殺啊,拼命的時候到了!”

義軍大隊人馬,如漲潮的海浪向著木柵猛攻。可是谷口這道防線,比起裡面兩道就厲害多了。“轟轟轟”火炮炸響了,還有鳥銃、火槍,殺傷力太大了。義軍成排地倒下,高迎祥、劉哲坐下馬都被炮火炸死,他們也都多處帶傷,躺倒在地上呻吟,身下是一片血水。

黃龍因為落在後面,僥倖沒有中炮。他跳下地抱起高迎祥的頭闖王,讓我背你下去治傷。”

“滾開!”高迎祥怒吼我不能離開戰場,我要指揮將士們衝殺,這道木柵必須要攻破。弟兄們,殺呀!”

義軍成排地攻上去,又成排地倒下去。谷口處較為寬闊,屍體堆了幾層,已經足有五千多具。

黃龍見狀勸說高迎祥:“闖王,前面這裡衝著,末將背你往回走吧,我們走原路返回出谷口。只要有你人在,日後就不愁幾萬大軍:

高迎祥傷不致死他神志清晰地說笑話,往回返,再走十五天,孫傳廷在我軍身後,不會不佈置人馬,此戰我軍看來是難以存活了黃龍見高迎祥已是氣力不支,不由他分說,背起來就走。同時令兵士抬起劉哲離開了最前線。他想起距此二里路遠近,曾路過一處山洞,就將二人送入了洞中。原想或許有路可以通到山外,可沒想到洞裡很小,只能容下十數人活動,叫來隨軍郎中,且為髙迎祥、劉哲包紮。

外面的喊殺聲漸漸平息了,而高迎祥和劉哲因傷疲憊,再加上連日不得很好休息,竟然入睡了。黃龍也是一直在水中行軍,也隨之睡著了。此時此刻,就是打雷他們也醒不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洞中響起了腳步聲。有人喊道:“都滾起來,還在這享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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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龍騰地跳起:“什麼人這樣大呼小叫,驚醒了闖王,要了你的小命0”

“闖王!”來人問“可是髙迎祥?”

“混蛋,闖王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黃龍這才想起不知對方是誰,揉揉眼睛也看不清楚,洞內光線很暗,“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們的對頭,官軍!”副將帶著人馬正在搜尋高迎祥,他真是喜出望外,“來人,全給我帶走。”

谷口處已設下了中軍大帳,孫傳廷沒有進帳休息。他在谷口急切地等待高迎祥的訊息。當副將把高迎祥抬來,放在他的面前時,他還有些難以置信,彎下腰去辨認:“你真是髙迎祥,你就是高闖王?”

高迎祥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是他,就是他,沒錯!”高傑的聲音傳來,“這個是大將黃龍,他是大將劉哲,都是高迎祥的左右手。”

“哈哈,”孫傳廷高興得嘴都合不攏,“本官的罪總算沒有白受,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豈止是交差,孫大人是立下了天大功勞。這一回高官厚祿都少不了,可這功勞也有小人一份。”高傑也想要獎賞。

高迎祥睜開眼睛:“無恥叛徒!”

高傑笑嘻嘻闖王,對不住了,我這叫棄暗投明。”

“我料定你不會有好下場!”高迎祥狠狠地唾他一口。

“我還會升官發財的。”高傑笑嘻嘻地顯示,“孫大人,小人說得沒錯吧?”

“本官不會忘記你的!”孫傳廷的語氣冷冰冰特別是他那眼神格外嚴峻,令高傑不寒而慄。

闖王問斬首輔罷官東風一掃連日的陰霾,連續陰雨半個月後,太陽終於穿透厚厚的雲層,露出了久違的笑臉。大地一片蔥蘢,萬物特別是花草樹木經過風雨的洗滌,顯得分外翠綠充滿生機。人的心情也格外愉悅,孫傳廷認為這天氣像是為此次大捷祝福,也預示著大明朝會有一個中興的開局。而他自己,就是這中興的柱石之臣。

兵士們把造好的木籠囚車推過來,再套上雙馬行進起來異常輕快。高迎祥、黃龍、劉哲被逐一裝入囚車。他們全都緊閉雙眼一聲不吭,身為階下囚的他們,明白等待重要戰俘的下場是什麼。

兵士們又推來第四輛囚車,停在了孫傳廷面前。一旁的高傑忍不住插嘴孫大人,這怎麼多了一輛?”

“不多,還能派上用場。”孫傳廷眯著眼睛斜看著他。

高傑感到頭皮發麻,湊到孫傳廷身邊,有意套近乎說:“孫大人,此次大捷,小人也算盡力了,押送囚車進京,可否把我也派上。說不定還能見到皇上,當面受到皇上的褒獎。”

“你當然要去,沒有你這臺戲缺個角色。”孫傳廷吩咐一聲“來人,把高傑打入囚車。”

高傑一聽就慌了:“孫大人,你該不是開玩笑吧?我是功臣哪,是應當受到獎賞的。”

“本官哪有閒心同你開玩笑,拿下。”

兵士扭起高傑就上了綁繩,高傑一邊掙扎,一邊申辯:“孫大人,你不能這樣翻臉不認人,如果不是我偵察到民軍的動向,你哪有今天的大捷。”

“正因為如此,本官才要將你這闖賊之子,一併解送京城,也好讓當今萬歲開懷高興。”

“孫大人,我不是高賊之子,我只不過是他的義子。”

“乾兒子也是兒子,將闖賊父子同時押解進京,這才是本官最大的戰果。”孫傳廷將手一揮,“帶走。”

高迎祥睜開眼睛,看看垂頭喪氣的高傑,滿是飢諷地開言我說過,叛徒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崇禎九年(166)的九月,秋高氣爽,藍天萬里白雲幾縷,高大雄偉的午門,在明麗的陽光下更顯得威嚴。崇禎端坐在城樓上,陽光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使得他那身五爪團龍龍袍,也分外地莊嚴肅穆。他看不清跪在地上的四個匪首。吩咐王承恩:“把闖賊高迎祥提得近一些,讓朕仔細辨認一下這個讓大明江山蒙塵的賊子。”

高迎祥被架到了城門腳下,崇禎看得清高迎祥的五官了。覺得他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闖賊,造反之日,你可曾想到會有今天?”

“崇禎,百姓沒有飯吃才會造反,如果不造反,我或許早已屍骨無存,反了還能多活幾年。你記住,今天處死我高闖王,明日還會有李闖王、張闖王,只要你不倒臺,沒飯吃的百姓就會永遠造反下去!”“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崇禎揮手,“砍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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