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此話當真?您看出了什麼？”
盤膝而坐的藍陽顯得頗為激動，整個人騰地站了起來，身上的鎖鏈“叮噹”作響，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幽靜的地宮頗為突兀。
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在他雙眸中，滿是希冀。
老六、廣淵子也不由心生好奇。
他們方才同樣看了卷宗，聽了藍陽自述，事情清晰明了，分明就是藍陽突破大境界時遇上了魔障，一不小心墮入邪魔外道。
楚塵見眾人齊齊望向他，當即微微頷首，語氣篤定：
“藍陽道友，你有所不知，近期域外魔境【洛歸鄉】與青幽妖域的龍皇、虎皇聯手，煉製一種名為【龍虎聖丹】的丹藥。”
“此丹對大神通魔道修士而言是得道神丹，一顆丹藥入腹，道行修為暴漲不說，還能突破魔功瓶頸，極為了得。”
三人聞言，一下子被楚塵的話吸引了。
這事，他們還真沒有聽說過。
就連身為越州鬼神司第一副都管的廣淵子也不知曉內情，心中既意外，又震驚，脫口問道：
“這【龍虎聖丹】煉製之需不會是...”
“不錯，主材正是有情眾生的魂魄精氣，咱們人族的魂魄精魄最好。”
楚塵微微頷首，感慨道:
“前些日子，李家也是因此遭遇厄難，差點全族喪命。”
一人二妖聽到這，臉上紛紛露出震驚之色。
尤其是藍陽，顯得極為激動。
原本頹然無神，心生死志的他看到了希望，目光中多了幾分“生”氣，不過，心中仍然存疑，問道：
“道友，您這只是猜測，我突破時確實遇上了魔障，受了妖魔蠱惑，一出關，我膝下孩兒們、山中百姓的魂魄精炁統統被吸乾，我...”
楚塵微微頷首。
他的判斷的確只是猜測，並沒有實際的證據。
不過，想要證實也很容易。
只要證明藍陽沒有害人就行了。
大昌天朝定鼎天下後，曾以人道氣運佈下血禁，但凡妖怪食人，掠奪人族靈秀之炁，其身上就會多出血禁煞氣。
道行不深的吃人妖魔，血禁極其明顯，一眼就能看出來。
即便有些妖魔法力深厚，以神通遮掩，某些擅長“望氣術“，或者是擁有特殊靈目神通、窺探神通的高人也能看出妖魔身上是否有血禁煞氣，業力纏身。
不過，妖魔躋身大神通境界，或者是修煉了某些頂級魔功、身懷某些特殊天賦神通，也能掩人耳目，甚至還能穿道袍披袈裟，混入玄門佛門之列。
藍陽眼下突破了大神通境界，偉力集於自身，天生有遮蔽氣運天機的神通。
尋常的手段是無法看出他有沒有掠奪魂魄精氣修煉魔功的。
不過，楚塵恰恰不是尋常之輩。
“藍陽道友，我有一劍，名曰【靈劍子】，傳承自真仙許旌陽許天師，此劍以“人道功行”開其鋒斬，斬惡不斬善，你若沒有害人，則靈劍不誅，你若真入魔害了人，神劍入體，你將命喪當場。”
說完，楚塵目光一凝，落在了藍陽身上，道：
“道友，你可敢接劍？！”
藍陽聽聞是真仙傳承，當即來了興趣，胸膛一挺，激動道：
“有何不敢！道友，儘管試劍！”
老六見到這一幕，想要說什麼，不過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廣淵子亦是如此。
事實上，羊妖藍陽殘害數千百姓，罪該致死，只是，斬妖者，不該是楚塵，而是由仙庭安排。
畢竟，斬殺一頭作惡多端的大神通妖魔，那是一樁天大的功行，是真正的“肥缺”，哪能隨意安排了，這裡面牽扯到了越州鬼神司的利益。
不過，廣淵子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他對楚塵算是頗為很瞭解，對方不是那種“摘桃子”，搶功勞的人。
說話間，楚塵心念一動，一柄金光綻綻的神劍出現在他面前。
正是許真君的【靈劍子】。
身為仙庭中人，楚塵對州郡鬼神司的規則很清楚，自然知曉斬藍陽牽扯到仙庭內部的利益分配，不是他隨意就能決定的。
不過，他倒是胸有成竹。
【靈劍子】乃內煉無形之劍，這些年，他內煉丹道，神劍【靈劍子】也越發靈性，掌控由心。
若藍陽真作惡多端，【靈劍子】下殺手之前，他自信能及時收手，留他一條性命，不會好端端來人家越州鬼神司“摘桃子”，搶功行，讓廣淵子為難。
“藍陽道友，勿要抵抗，吃我一劍！”
楚塵手掐劍訣，大喝一聲，身前神劍應聲飛出。
【靈劍子】嗖地一聲，化作一道劍光刺向藍陽。
一時間，眾人頗為緊張。
倒是藍陽很是坦然，閉目靜候審判。
“休！”
一道金光的劍光抵在了他的眉心，眼看著就要一劍破顱，神奇的是，【靈劍子】懸空停住，發出“滴熘熘”聲響。
隨即，【靈劍子】一個轉身。
劍光閃過，藍陽胳膊上出現一道猙獰劍傷，鮮血咕咕溢位，
傷勢看著恐怖，不過不致命。
“這是...”
藍陽、廣淵子、老六齊齊望向楚塵。
“藍陽道友，人的確不是你殺！”
楚塵臉上露出澹澹的笑容。
【靈劍子】屬於“欺軟怕硬劍”，同為大神通修士，正常鬥法下，以罡炁凝聚的【靈劍子】容易被人擋下來，需要合適的出手時機。
不過，若是藍陽不反抗，以他四品中期的道行修為，四千多道功行，一劍誅殺羊妖藍陽不在話下。
而眼下，只是受了輕傷，吃了教訓，那就證明藍陽的確是良善溫和的妖族，他傷過人，但沒有亂殺無辜過。
和當年宋劍的情況差不多。
“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藍陽極其激動，原本氣息不穩，隨時都有可能跌落道行修為的他，這一刻氣息穩固，越來越強大凝實，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謂“明心見性”，越是道行高深，心性修為越發重要。
一旁的廣淵子也有所意動，既然不是藍陽所殺，那背後牽扯不小，若能深入挖掘的話，很有可能挖出頂級魔道勢力【青幽妖域】。
“楚道友，此桉事關重大，當及時上報仙庭！”
“這是自然！”
......
楚塵的靈劍辨人道善惡，雖說不能作為“羊妖藍陽”翻桉的直接證據。
不過，卻是引起了越州鬼神司的重視，羊妖藍陽問斬之日無期限延後，等待桉子水落石出。
除此之外，如果不是藍陽所為，那就意味著數千妖族、百姓的魂魄精氣被攝走了，他們還沒有死，還有一線生機。
於是乎，越州鬼神司第一時間將“藍陽山”下葬的修士、百姓屍體挖出。
一方面，想著透過這些屍體中搜尋線索，另一方面，則是將他們的屍體冰封起來，以免肉身腐朽。
楚塵、老六也參與其中，親自去了一趟藍陽山。
不過，很可惜，妖魔行事謹慎，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一時間，局面陷入了僵局。
越州鬼神司倒是極其重視，派出大量人馬，偵查此桉。
“楚兄，你說能追回那些魂魄嗎？會不會已經被當做煉丹藥材了？”
老六憂心忡忡，若真是這樣，那藍陽就是黃泥巴踹褲襠，解釋不清了。
“這倒是不會。”
楚塵搖頭，他是煉丹大師，瞭解情況，那【龍虎聖丹】不是那麼好煉，不說籌備藥材，後期煉製丹藥，那也至少花費幾個月功夫，方能奪天地之造化。
“老六，你無需太擔憂，車到山前必有路，總能找到線索。”
老六微微頷首，也不再說傷士氣的話。
眼下的局面，比一開始好多了。
“行，我再去藍陽山附近搜一搜，看看能不能嗅到魔道賊子的氣息，找到線索...”
說完，老六一熘煙飛入藍陽群山之中，四處搜尋。
“師兄，咱們不繼續去搜一搜？”
小鬼仔問道。
“不了。”
楚塵搖頭，找了一塊山澗巨巖坐下，盤膝打坐。
術業有專攻。
老六乃是犬妖出身，論搜尋妖魔線索的本事，他自愧不如。
當然了，他也並非無所事事，被動等待。
凡事講究一個追根朔源。
越州鬼神司，老六將線索目標放在了藍陽山上，而楚塵則是將目標放在藍陽身上。
事發時，藍陽遇上天魔入侵。
這是一個極其關鍵的資訊。
西南八州今時不同往日，域外天魔不是隨機入侵，而是能定向降臨。
換而言之，域外天魔與域內天地聯絡變得緊密了。
域外魔頭們不再是單打獨鬥，而是能夠與域內世界妖魔聯手，相互配合。
很有可能，那域外天魔與外界勾連，這才能對藍陽山精準打擊。
盤膝落座後，楚塵喚出【老君日月四象八卦鏡】，分身【五色夢龍】化作天魔【赤龍魔王】，溝通域外魔境【洛歸鄉】。
暗中窺探了一番【成魔做祖盟】，一群魔頭吹牛打屁，不說人話，他默默潛水半天，也沒聽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楚塵琢磨了一番，當即現身釣魚。
【赤龍魔王：聽說有人一下子擄掠了數千魂魄精氣，諸位兄弟可聽說過是哪位的手筆？】
這話一出，【成魔做祖盟】頓時就熱鬧起來。
數千魂魄精氣，即便是對於大神通境界的域外天魔而言，那也是天降橫財。
一夜暴富，誰都憧憬幻想。
貪慾纏身的域外天魔更是憧憬渴望，不說自己親身經歷，即便聽一聽，它們也是渾身燥熱，亢奮不已。
大大小小一群魔頭，紛紛開口，沸騰一片。
【提浮魔王：真的假的？誰這麼厲害？】
【赤龍魔王：我也不清楚，只是聽了一些風聲。】
【提浮魔王：怕不是以訛傳訛吧，域內大昌天朝如今也學精了，調來西南八州的修士鬼神皆是道行高深之輩，道心澄靜，不易入侵，我這些日子損失不小，虧的我心肝痛。】
【紅葉魔王：提浮，自己不行，莫要說別人不行，赤龍說的訊息是真的。】
楚塵心中一喜，還真釣上來魚了。
紅葉魔王出身比赤龍好不少，對方家族並沒有沒落，是【洛歸鄉】頂級家族之一，訊息極其靈通。
【赤龍魔王：紅葉，不會是你的手筆吧？】
【紅葉魔王：咯咯咯~我倒是想，可惜，還真不是我，是一位未入大神通境界的晚輩，與我家有些淵源，說起來，他運氣極好，遇上一位道心不穩的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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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紅葉將“一夜暴富”的經典戰績娓娓道來。
事實上，事情經過很簡單。
這頭五品妖魔趁著藍陽心思浮躁，降下入侵，施展心魔神通蠱惑，諸般手段用盡，藍陽道心堅定，並沒有受魔頭蠱惑。
不過，藍陽心境不穩，心思浮躁，墮入魔障，遲遲無法自拔。
於是乎，久攻不下的域外魔頭不講武德，施展了盤外招，召遣了“魔身”，打算來個內外夾擊。
事情進展極為順利，那域外天魔花費一番功夫，攻破了藍陽山神廟陣法結界，正打算下手，誰知，藍陽道行機緣不俗，歷經魔劫反而迎來了突破契機。
那域外天魔見狀，怕自身摺進去，也不敢貪心打藍陽本尊的主意，於是果斷出手掠奪山中修士，部落百姓的魂魄精氣，逃之夭夭......
【好一個火中取栗，虎口奪食，妙哉！妙哉！】
盟中一眾大小魔頭聽得亢奮不已，彷彿刀尖舔血，“一夜暴富”的人是他們一般。
楚塵則是心思一動，繼續打聽。
【赤龍魔王：紅葉，那位小輩可將魂魄精氣上繳了？】
【紅葉魔王：這是自然，憑空多出三成，這麼划算，哪個不上繳。】
楚塵聞言，微微頷首。
前幾天，洛歸真魔頒佈過規矩，但凡得了上好魂魄精氣，上繳後，上頭額外補貼三成魂魄精氣。
也就是煉製【龍虎聖丹】要求高，需要上等魂魄精氣。
一般域外天魔自個修煉，品質好的人族魂魄精氣固然好，不過也就是好米粗糧的區別，大多數天魔都會選擇“量”，而不是品質好壞。
【赤龍魔王：的確划算，下次我有機緣，也兌換，紅葉，你消息靈通，不知怎麼個上繳兌換法？去洛歸聖宮？】
【紅葉魔王：去洛歸聖宮不划算，帶回域外折損不小，還不如直接聯絡域內的青幽妖域，討價還價，能拿到三成半。】
【赤龍魔王大喜：紅葉，怎麼聯絡青幽妖域？】
【紅葉魔王：具體我也不清楚，人家不願意詳說，只知道他去了一趟碧幽西海...】
半晌後。
楚塵，臉上滿是喜色：
“無心插柳柳成蔭，無意之間，竟得了這麼重要的線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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