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浪了一天,早上看了大船,下午就是跟著駱啟的安排吃吃喝喝玩玩。

對吳普這群頗有些奇怪的朋友,駱啟非常友善,熱情地邀請他們時常一起出來玩。

等知道他們人均酒鬼,駱啟還熱情地表示以後有新酒就往博物館那邊送點,供他們嚐嚐鮮。

搞餐飲的,就是喜歡人多熱鬧!

吳普很快收到馮夢龍他們投來的“你看看別人,你再看看你自己”的眼神兒。

這都什麼人啊,他是博物館館長,又不是酒水供應商!

何況他們要是在博物館裡喝出個好歹來,他拿什麼給廣大人民群眾賠這麼多大佬?

吳普悄悄找上駱啟,讓他收收散財童子的光芒,別暗搓搓給他的工作增加困難。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www.

可不能讓這些文壇大佬、國家棟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現在馮夢龍自己能賺大錢了,都不好忽悠他們開直播了。

真懷念當初隨隨便便就能逮著蘇軾薅羊毛的日子啊!

駱啟悠悠說:“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就是想給你增加點困難。”

他們每天忙到頭禿,憑啥吳普天天優哉遊哉躲博物館裡擼貓?就他這德性,居然還有女朋友了,老天簡直沒長眼啊!

“我就知道是這樣。”

吳普直嘆氣,果然有錢人心眼都壞,還是他這種口袋空空的普通人淳樸!

吳普領著大夥回了酒店,戚繼光就準備回去了。

朱元璋是這麼多人之中少有的不好喝酒的,平時連口酒都沒碰。

得知戚繼光要回去,他才心情複雜地和戚繼光喝了一小杯,讓戚繼光回去後好好練兵。

雖說大明就那麼幾十年了,可那也不能代表戚繼光、張居正他們做的事就毫無意義。

行兵打仗的將軍,自然是能保一時太平便盡力保一時太平。

哪怕是十年八年的好光景,都是小老百姓們夢寐以求的恩賜。

所以,不管最後如何,願意保家衛國的就是好兒郎!

戚繼光喝上了年輕的太/祖給他倒的酒,心情很是激動。

哪怕眼前的朱元璋還年輕,還在為吃不飽發愁,能喝到這麼一杯酒對他而言已經很足夠了!

一夜過去,戚繼光已回了大明。

李白卻是早早醒來,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海上升起的朝陽。

他向來喜好壯闊的景觀,即便自己看到的不夠壯美,寫詩時也要把它加工到瑰麗奇偉。

吳普醒來,瞧見李白盤腿坐在那看日出,也走過去學著他那樣隨意地往地毯上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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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轉頭瞅了瞅他,說道:“館長也起這麼早?”

“習慣了。”

吳普趁著沒到早飯時間,拿出電腦開啟本《李白詩全集》,熱絡地和李白核對起來。

主要問問李白早期這些詩具體是哪一年寫的、有沒有後人偽作混入其中,以及還有沒有他自己認為寫得很好的詩沒有記錄進去。

李白這人興致來了就寫詩,一輩子的詩作絕不止流傳下來的那麼近千首,偏他自己經常寫完就扔,李陽冰替他搞《草堂集》時都丟得差不多了。

這位李陽冰算是李白族叔,李白老了沒地方去,就是去投奔李陽冰養老。

李陽冰自己也是個牛人,一手小篆寫得特別好,後來被誇為“李斯之後,一人而已”。

李白得知自己的詩作是託給族叔李陽冰給整理的,還叫什麼《草堂集》。他嘆了口氣,說道:“這個名字不太好聽。”

吳普說:“你這草堂還是李陽冰給你建的。”

李白晚年和杜甫晚年過得差不多,都是到處奔波求職,求職不成就隨便找幾個朋友吃吃喝喝。

李白一路浪到生病浪不動了,才寫信讓族叔李陽冰收留他。

李陽冰自己當時也只是個縣令,官不大,手頭也不富裕,只能搭個草堂給李白住。

李白感念李陽冰的仗義收留,病重時給自己詩集擬名為《草堂集》,託李陽冰給自己作序。

李白沒想到自己還能活得這麼窮途潦倒,本來挺難過的,想想自己又樂了起來:“我這幾年遍遊名山大川,借住過富貴人家的高宅大院,也借住過農家的破落茅屋,喝醉以後還時常以天為蓋以地為鋪。有次我在舟中醒來,睜眼就是滿天星斗,那感覺也妙得很。你看這些說法,都是說我‘醉死舟中’‘醉騎鯨魚’‘醉死宣城’,可見我到死都不缺酒喝,這便足夠了!”

吳普聽這人還挨個把自己的死亡傳說數出來,只能說李白不愧是李白,可真夠看得開的。

吳普笑著說:“你們詩寫得好,肯定到哪兒都有人熱情招待,杜甫帶著家人到處找落腳處的時候也有縣令派人給他送牛肉白酒來著。”

至於大夥為什麼知道這事兒,自然是杜甫的日記(詩)裡面寫得明明白白。

好事者還表示杜甫是“啖牛肉白酒”而死。

實際上人杜甫吃飽喝足還親自跑去寫詩向那縣令道謝,壓根沒因為吃太飽撐死或者喝太多醉死。

當然,就老杜那身體情況,大吃大喝確實會加重他的病情。

沒過多久杜甫就病逝在路上。

李白聽了老杜的遭遇,也是一陣感慨。

怪不得後世總講什麼“李杜”,他倆的人生經歷還蠻像的。

他沒拒絕吳普的提議,跟著吳普讀起了自己的詩集。

讀著讀著,李白的表情就有點一言難盡。他說道:“我把這些詩也抄下來叫族叔整理成集了嗎?”

李白早期詩作流傳下來的其實不多,看得出有他灑脫不羈的風格,也有不少後來很多人喜歡的句子,比如什麼“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

只不過對於李白本人來說,數年後細讀自己的早起詩作,總覺得哪都不太對味!

主要是水平高了,眼光也高了!

李白話裡的嫌棄意味是很明顯的——

“這玩意也編進我的詩集裡?”

吳普笑道:“你自稱平時沒怎麼存過詩稿,還是你到了五十多歲感覺自己需要搞個文集,才託親朋好友幫你收集起來整理好。想來你真正不滿意那些,已經被你剔除掉了,留下來這些都是你覺得挺不錯的!”

別看李白天性浪蕩,實際上他對自己的畢生心血還是挺上心。

據傳李白少年時曾經屢次拿著《昭明文選》模仿練筆,寫完後覺得不滿意就燒掉,最後只留下一篇《擬恨賦》。

看標題就曉得,這是比照著江淹的《恨賦》來寫的。

這有名的“三擬《文選》”,證明李白少年時對自己要求也很高,不僅勤勤懇懇苦練基本功,還很注意及時消滅黑歷史!

自己不滿意的作品,根本不想讓別人看見!

到了五十多歲,李白驚覺自己已經浪到這歲數了,麻溜給自己的詩稿整了幾套備份。

李白先後把這些詩稿託付給自己的狂熱粉絲(魏萬)、自己的道士朋友(倩公)以及自己當縣令的族叔(李陽冰)。

每次把詩稿託付給別人,李白講的都是“盡出其文”“罄其草而授之”,意思是“這就是我的全部詩文啦,你要幫我好好編纂成集”。

擱你聽了,你不得激動地表示“我一定不負太白所託”。

一式三份,三重保障,很有安全感!

可惜那套李白親自整理過的《草堂集》傳著傳著也失傳了,流傳下來的只有李陽冰寫得《草堂集序》以及後人彙編的李白詩集。

李白再怎麼想把自己不滿意的詩作偷偷剔除,也抵不過別人熱情地幫忙把他自己不喜歡的詩給補上去!

吳普給李白講了講他詩集裡頭至少有一半是“失而復得”的。

畢竟據傳李陽冰作序的《草堂集》只有十卷,到宋朝就變成了二十卷。

這個過程中明顯被塞進去不少“遺失”的詩稿!

李白:“………………”

怎會如此!

丟都丟了,找回來作甚!

這些傢伙真是太過分了!

吳普一點都不照顧李白的複雜心情,還在旁邊給李白講起蘇軾讀他詩集的點評。

蘇軾表示李白這些詩集裡混入了不少假冒偽劣作品,水平著實不咋滴,讀來只能說是一般般。

為啥別人敢假託李白的名義來造假呢,都怪李白自己寫詩放蕩不羈,經常會神來一筆,別人就算胡謅幾句說是李白寫的也不顯得突兀!

瞧瞧人家老杜,詩寫得那叫一個一絲不苟、嚴絲合縫,別人想照著學寫詩可以,想弄幾首仿作塞進去造假可就難了!

所以說,這事怪不了別人!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都是李白自己的鍋!

李白:“………………”

李白說:“這位蘇軾又是誰?”

吳普壓根沒覺得自己在給李白和蘇軾制造矛盾,反而積極地給李白介紹起蘇軾來。

蘇軾自己也活得十分不羈。

他說李白詩寫得太不拘一格,所以頻頻被人仿作,結果後來託名於他的詩文大行其道,不知多少不是他幹的事都扣他頭上!

這證明人不能隨便對別人指指點點,要不然事情很容易落到自己頭上!

尤其是玩筆桿子的,特別容易文讖現象。

簡單來說就是一口毒奶奶到自己。

史學家裡頭就有個連環慘案,講的正好是這種“文讖”現象——

司馬遷蹲大牢,這事大夥都知道。

後來寫《漢書》的班固感慨前輩司馬遷受牢獄之災,結果自己冤死獄中。

再後來寫《後漢書》的范曄感慨班固看得清司馬遷看不清自己,結果同樣蹲大牢去了。

多少血淚教訓告訴我們,話不能亂說!

蘇軾隨口點評李白那麼幾句,還算是普普通通的小事兒!

李白從吳普口中得知千百年後蘇軾身上多了多少的離譜事蹟,很快決定和蘇軾和解。

算了,看起來是個有趣的人,下回一起喝酒時讓他多喝兩杯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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