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方道:“小虎說他不想改變目前的職業。這個年輕人還是很會說話的,讓我替他跟你說聲“謝謝”,還說以後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就給他打電話,只要不違反法律,他都願意幫忙。”

朱玉斌不由得笑了:“不愧是幹警察的,說話都滴水不漏。”

李維方點頭道:“是啊!咱們這次欠了他很大的人情。要是虎平濤調過來也就罷了,可他偏偏拒絕……老朱,這真是拿著好處都沒地方給。”

朱玉斌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今天早上郭玲鈺還特地打來電話,問起虎平濤,說是她母親明天回香江,打算送份禮物給他。”

李維方目光閃動:“看來還真被你說中了,郭玲鈺和她母親對小虎印象很不錯,以後可以透過他與郭氏集團聯絡。”

朱玉斌緩緩點頭,嘆道:“公安廳那邊也真是的,什麼人都弄去當警察。人才難得啊,讓給我們商務廳不是多好。”

李維方在旁邊提醒:“關鍵是小虎他自己不願意來。”

朱玉斌想了想:“要不這樣,這事先放一放,這幾天集中精力與郭氏集團談判,儘快落實他們的投資額度,然後打款。”

都是多年的老友,李維方對此心領神會:“你的意思是,讓公安廳那邊暫時幫咱們對他進行培養?”

“關係還是要有的,常來常往才能聯絡感情。”朱玉斌笑道:“虎平濤的編制不是在古渡分局嘛!這樣吧,給省公安廳的贊助費削減一部分,直接撥給古渡分局。這點操作自由我們還是有的。”

李維方說話更直接:“那還不如指定撥給小虎工作的派出所。反正都是兄弟單位,一家人。”

朱玉斌對此沒有意見:“行,你看著辦。手續從省裡走,撥款程式也是,總之一切按規矩來。”

……

第二天中午。

虎平濤開著所裡的公務用車進了分局大門,停穩,廖秋從副駕駛位置上下來,帶著他走進了局長辦公室。

熊傑坐在椅子上,面前擺著一份檔案。他雙手十指交叉,手背撐住下巴,顯然正在思考。

看到兩人走進房間,熊傑將身體後仰,恢復了正常坐姿,抬手指了一下斜對面的飲水機:“紙杯在下面,茶葉在櫃子裡,自己動手。”

廖秋端著一杯剛泡的茶水走到辦公桌前,拉過一把摺疊椅坐下,好奇地問:“熊局,這麼急急火火的把我們叫來,到底有什麼事?”

半小時前,廖秋接到電話,熊傑讓他放下手上的事情,立刻帶著虎平濤來分局。

可具體是什麼事,熊傑在電話裡只字未提,直說:你們過來就知道了。

熊傑把視線轉到虎平濤身上。

他的目光很複雜,有欣賞的成分,也有羨慕嫉妒恨,還有幾分懊悔,當然也少不了得意。

“小虎,還是之前我跟你說過的那件事。”熊傑道:“商務廳想把你調過去。”

“我不去。”虎平濤想也不想就一個勁搖頭:“我在這邊幹的好好的,去商務廳做什麼?”

熊傑把上身前傾,手指用力點了點擺在桌上的那份文件:“我也是這麼回覆的。可現在的問題是,人家現在可不是開口要人那麼簡單,而是砸錢過來,明碼標價要買你過去。”

“商務廳給了每年一千萬的贊助額度。其中廳裡五百萬,分局一百萬。”說到這裡,熊傑注視著廖秋,意味深長地說:“你運氣不錯,商務廳直接撥給耳原路派出所四百萬,指定了財務賬號,無論省廳、市局還是分局想要從中提留,那就一分錢都不給,所有款項直接收回。”

廖秋和虎平濤頓時愣住了。

“還有這種操作?”

“為什麼?”

熊傑對這兩個問題一一回答。

“這不是省財政廳給我們的年度正常撥款,而是商務廳以贊助形式給予的款項。道理很簡單,就像兩個單位搞聯誼,在雙方領導同意,並且向上級部門報備的情況下,可以在資金方面互相給予支援。商務廳給我們的這筆錢已經在省裡報備,屬於年度正常撥款外的增加部分。指定了專款專用,只能用於購買警用裝備和改建辦公場所。”

廖秋吹了吹微燙的茶水,笑道:“不能用來發獎金?”

“你做夢吧!”熊傑冷哼了一聲:“都說了是專款專用,否則省裡不會同意這筆額外撥付,商務廳更不可能白白給我們這筆錢。”

廖秋思維很靈活,他臉上一直掛著笑:“這筆錢來的很及時。呵呵,熊局您是知道的,我們所裡很多裝備已經老化,還有電動巡邏車的數量也不夠,我打了好幾次報告,上面一直沒有批覆。說起來,商務廳也挺不錯的,一下子給了四百萬,嘿嘿嘿嘿……”

熊傑冷眼看著他:“我看你就是屬貔貅的,張口吞進去一點兒也拉不出來。你以為商務廳那幫傢伙是出於好心,真的是為了幫咱們更換裝備?狗屁!他們是盯上了小虎,拿錢換人。”

說著,熊傑把事情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廖秋不是傻瓜,他之前就對這事兒有所耳聞,只是不知道詳情。可他心裡另有算計,於是摸著腦袋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這錢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呢!”

熊傑也不是笨蛋,他多少能猜到廖秋此刻的想法,臉上冷意如萬年堅冰般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你別跟我裝!我先給你打下預防針:小虎生是咱們公安系統的人,死是咱們公安系統的鬼。無論商務廳給再多的錢,我都不會放人。”

虎平濤在旁邊聽得只能苦笑:“熊局,你這話說的……感覺我考上公務員就像是跟你籤了賣身契。”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熊傑偏頭看了他一眼,不高興地說:“你先坐著,等會兒我找你還有事情。”

廖秋是個厚臉皮,趁空笑嘻嘻地問:“熊局,這四百萬什麼時候能撥下來?”

熊傑冷冷地盯著他:“怎麼,你真想要這筆錢?”

“我們所裡有困難啊!”廖秋連聲哀嘆,大倒苦水:“我們所的宿舍是臨時建築,連屋頂都只是一層薄鐵皮,冬冷夏熱。熊局您找時間過去住兩天就知道了,那滋味兒可不是人受的。”

“人員問題我就不說了,局裡有困難,我能理解。可裝備的問題必須解決啊!電動車不夠怎麼可能做到機動化?110指揮中心一個電話過來,要求我們五至十分鐘內趕到現場。可如果距離太遠,我們也沒辦法。沒車就只能跑著去,別說是十分鐘,就算半小時也不夠。”

“再就是執法記錄儀,蓄電量少,持續使用時間最多四個鐘頭。電子產品更新換代很快,何況我們所已經六年沒有下發過新的儀器。”

熊傑砸了下嘴:“你跟我叫苦沒用。這筆錢連市局都沒份,要不是看在小虎的面子上,這一千萬直接撥到省廳,根本不可能拿出一半給分局。其中的關係,你自己掂量。”

廖秋嬉皮笑臉地說:“我知道,所以我沒想過要那四百萬包圓兒啊!熊局,我只要三百萬,其它的您看著辦。”

“商務廳那邊要求專款專用,所以錢直接打到你們所的賬戶。”熊傑深深吸了口氣:“你留下五十萬,別的打到分局賬戶。下邊這麼多派出所,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吃肉,別人連湯都喝不著。”

“這不行!”廖秋頓時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聲叫屈:“四百萬和五十萬區別太大了。熊局您這是打發叫花子呢!您都說了這是商務廳看在小虎面份上給的錢。要沒有小虎,人家一分錢都不會給。”

“看不出來你還挺貪心的。”熊傑的臉色一直很難看:“七十萬,不能再多了。”

廖秋據理力爭:“那我也讓一點兒,兩百八十萬。熊局您得體諒我啊!下面的工作難做,何況小虎還是我們所的人。”

“兩百八……虧你說得出這個數。你怎麼不說兩百五十萬?”熊傑鄙夷地看著對面:“你要真認了這個二百五,我……”

廖秋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忙不迭伸手握住熊傑的手腕,笑呵呵地打斷對方的話:“熊局由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二百五就二百五,這可是是您金口玉言說的兩百五十萬,多餘的一百五十萬,等款子到了我就讓財務轉到分局,一分錢也不會少。”

熊傑一陣語塞,哭笑不得。

他是個隨和的性子,只要不涉及到原則問題,下面的人與他這個分局長總是嘻嘻哈哈。其實今天這事他就是隨便敲打一下廖秋,畢竟商務廳直接把款打到耳原路派出所賬上。廖秋不點頭,分局就拿不到這筆錢。

何況廖秋說的也是實情,基層派出所裝備老化,的確到了批次更換的時候。

“今天就算了,下次我再找你算賬!”熊傑指著廖秋,惡狠狠地說。

廖秋得了好處立刻賣乖,他兩隻眼睛笑得眯起來,細成兩條彎曲的縫:“熊局,這趕早不如趕巧,您對我們所給予了這麼大的支援力度,我說什麼也得好好謝謝您。這樣吧,正好小虎也在,我叫上雷躍和王雄傑,咱們中午去外面吃。”

“哼!你這明顯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話剛出口,熊傑馬上發現這比喻實在不合適,連忙改口:“中午的飯局已經有安排了,我叫你們趕著時間過來就為了這個。你得當個陪客,雷躍和王雄傑就算了,他們來了只會添亂。”

廖秋和虎平濤雙雙把目光集中到熊傑身上。

前者充滿了好奇。

後者則是疑問。

熊傑也不做解釋。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拿起擺在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人事處的號碼。

……

古渡分局旁邊有一家吃魚的館子,招牌菜是糊辣魚。

在滇省,人們習慣把幹辣椒放在鍋裡熱炒,或者直接在火上烘烤,總之到了表面有部分變黑,散發出刺鼻糊味的時候就行。把幹辣子起鍋,用手搓成碎片,紅豔豔的,此前的糊味也在辣味中和下變成一股濃香。

魚的做法有兩種。一是本地做法,用整條的羅非魚或鯽魚,刮鱗剖洗,加上香茅草和各種佐料,以及秘製的湯汁下鍋,水滾即熟,味道濃郁,魚肉鮮嫩,糊辣味十足。

另一種做法來自臨近的川省,選擇刺少的鮭魚、鯰魚和桂魚,出於價格考慮,當然也少不了草魚和花鰱。把魚肉切片,用雞蛋清上漿,在油鍋裡滑炒後再入湯鍋。端上桌的時候,還要撒上切細的嫩芹菜和蔥花。

駱紅方選擇的這家菜館是本地做法。海海滿滿一大鍋糊辣魚端上來,看著已經熟了,她左手漏勺右手筷子,動作穩準狠,給熊傑、廖秋和虎平濤每人碗裡夾了一條,最後又從鍋裡夾了一條魚給自己。

廖秋認識駱紅方,卻沒打過幾次交道。

熊傑之前說“人事處駱處長請你們吃飯”的時候,廖秋和虎平濤還以為是開玩笑。沒想到還是這麼回事。

按照規定,午餐時間不能喝酒。廖秋用手肘碰了一下坐在旁邊的虎平濤,端起茶杯,笑著對駱紅方道:“駱處長,今天謝謝了,下次我請。”

這頓飯不貴,羅非魚和鯽魚都很便宜,也就二、三十塊一公斤。這家店標價三十五,加上一個炒蓮花白,一個涼拌黃瓜,總價不會超過兩百塊錢。

駱紅方笑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時候,她特意看了一下左腕上的手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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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虎平濤試探著問:“駱處長,您趕時間?”

“不不不,沒事,還早,你們慢慢吃。”駱紅方連忙擺手,她一直在看著虎平濤,笑道:“小虎,別叫我處長,那顯得生份,還是叫我駱阿姨。”

說罷,她又從鍋裡撈起一條肥大的鯽魚,夾到虎平濤的碗裡。

熊傑自落座後就沒說過一句話。他似乎對眼前美食產生了濃厚興趣,用筷子挑著魚肉送到嘴裡,吃得行雲流水,桌上很快堆滿了魚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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