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很客氣的,一直尊稱曹軍為“曹老師”。

“曹老師,這事兒我真的是很為難啊!唉……一言難盡,您還是自己看看吧!”

因為曹曉樂身份特殊,所以面試的時候他特意把手機擺在桌上,全程拍攝記錄。

曹軍接過對方遞來的手機,點開影片。

既然是面試,肯定有雙方問答環節。

“請簡單說一下你對工作方面的要求。”

沉默。

“請說說你對薪酬方面的要求。”

沉默。

“請簡單描述一下你自己在工作方面的優勢。”

依然沉默。

按照規定,每人面試時間為十五分鍾,總共十個問題,應試者回答必須簡練,回答不能超時。

曹曉樂一直沉默著,閉口不言。

對此,三位面試官只能面面相覷。

他們實在忍不住了,主試官試探著問:“曹曉樂,你是不是病了?身體不舒服?”

本意是好的,給他個臺階下。

沒想到曹曉樂沉默片刻,緩緩抬起頭,眼睛以從下往上看的方式盯著對方,冷冰冰地回答:“你才有病呢!我的資料都填在表格上,你自己不會用眼睛看啊?”

材料申報這個肯定是需要的,但現場問答也必不可少。

曹軍看完影片,臉色鐵青。

負責招考的主試官直言不諱:“曹老師,這事兒我是真想幫您。說實話,您不是外人,以前我剛進公司的時候,您對我挺照顧的,說是對我有恩也不為過。您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我絕不推辭。可是……可您兒子性子也太倔了,”

他說話還是很策略,很照顧曹軍的。只說曹曉樂性子“倔”,沒提別的。

曹軍已經是氣得頭上冒煙,心在滴血。

石油公司,多好的單位。外面幾千上萬號人打破頭想進來,都不一定能找到門路。真正是千軍萬馬爭過獨木橋啊!現在大學生那麼多,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工作,更不要說是這種待遇極好的單位。

老子千辛萬苦給你鋪路搭橋,你倒好,一句話就把路給堵死了。

回到家,曹軍把兒子從房間裡叫出來,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兒。

曹曉樂的回答很奇葩:“我已經考過試了。我沒作弊,分數第一難道還不夠嗎?再說了,他們提的那些問題都很多餘。我在申報材料裡都寫得明明白白,幹嘛還要我再說一遍?”

曹軍恨鐵不成鋼地用力拍了桌子:“這是程式,是程式你懂不懂?你以為考了九十九分就是第一,這工作十拿九穩了?我實話告訴你,公司是國企,這次放出來五個崗位對全社會公開招考,雖然沒人考一百分,但分數跟你一樣的就有十幾個人。如果沒有面試,那這些人怎麼辦?”

曹曉樂沒理他,轉身回了房間,把門關上。

殷霞和曹軍當時就覺得兒子的狀態有些不對。曹軍想了很久,覺得兒子可能是腦子有問題。於是他專門請了假,第二天帶著曹曉樂去醫院。

檢查結果:曹曉樂有抑鬱症。

曹軍覺得這壓根兒不是病,純粹是兒子自己的問題。

殷霞不這樣看,她每天督促兒子吃藥,陪著他去醫院做治療。

心理醫生找曹曉樂仔細談過————曹曉樂從小一直被捧著,因為學習成績好,一直被老師和家長誇讚。後來初中、高中、大學也順風順水,直到這次工作招聘。

反正在其他人看來很簡單,很普通,很正常的一件事兒,曹曉樂就是覺得對方在故意為難自己。

殷霞和曹軍兩口子繼而發現曹曉樂有更多不對勁兒的地方。

沉默寡言!

尤其是在生人面前,根本不說話,無論是誰都不搭理。

在家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房間裡,不是看書就是看手機,玩電腦,很少主動與父母交流。

說到這裡,殷霞唉聲嘆氣:“小時候覺得樂樂性子挺好,很乖巧,從不與別人發生糾紛。學習方面也用不著我們操心,無論中考還是高考,連家教都沒請過,都是他自己在學校裡學習。可現在看來,成績好不代表一切都好啊!”

“如果早點兒發現他有抑鬱症,就能帶他去醫院早些治療。連醫生都說了,他這情況很常見,尤其是高中生,平時學習壓力大,很容易誘發。可樂樂都大學畢業了,直到找工作的時候才發現有問題,現在治療的確有點兒晚,還得看是否有療效。”

“我最頭疼的就是他不願意說話。老曹平時忙工作,一個星期至少有三天在外面。我雖然已經退休,可成天呆在家裡也拿樂樂沒辦法。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下去,樂樂從那以後就一直在家不出去,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唉……”

聽到這裡,蘇小琳頓覺驚奇:“殷阿姨,你的意思是,樂樂一直沒有工作?”

“是啊!”雖然不太情願承認,可既然求人幫忙,殷霞索性也豁出去了:“老曹後來又給他張羅過幾次,結果還是一樣,樂樂見了生人不肯開口,對方還以為他心理方面有毛病,說什麼都不肯要,搞得老曹下不了臺。回到家……父子倆又是鬧得雞飛狗跳。”

虎平濤看氣氛有些沉悶,半開玩笑地說:“殷阿姨您該不是想讓我幫忙,讓您兒子當警察吧?我們平時對外溝通交流和頻繁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我也無能為力。”

“不是,不是。”殷霞連忙解釋:“我今天之所以過來,是因為遇到這麼一檔子事兒。樂樂……他最近找了個女朋友。可那女的……我,有些話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蘇小琳奇怪地問:“女朋友?這是好事兒啊!”

殷霞低著頭,面色漲紅,吞吞吐吐:“……那女的年齡有些大。”

蘇小琳覺得這沒什麼:“大點兒也很正常啊!再說了,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

殷霞實在瞞不下去,只好搖頭解釋:“那女的都五十一了,樂樂才二十九啊!”

此言一出,虎平濤和蘇小琳不由得睜大雙眼,兩人不約而同張開嘴“啊”了一聲。

“五十一?這怎麼可能?”蘇小琳抬手掩口,發出驚歎。

虎平濤很快冷靜下來,疑惑地問:“這年齡差距也太大了。殷阿姨,您兒子該不會是有什麼特殊的嗜好吧?”

之所以這樣問,虎平濤是有根據的。

他在派出所幹過,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一些小男生有戀母情結,喜歡年齡大的女人,不奇怪。

殷霞哭了起來。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著:“我……我也不知道啊!起初我和老曹壓根兒沒發現,因為一點苗頭也沒有。後來有一天,了了突然對我們說,他有女朋友了,想帶回家來給我們看看。當時我和老曹都懵了,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雖說我早就覺得樂樂應該找個女朋友,畢竟年齡到了,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揹著我們偷偷摸摸在外面找。”

“你想想,樂樂小時候多聽話的一個孩子,學習上從來用不著我們操心,年年都是考年級前三,怎麼會一下子變成這樣?”

“女朋友就女朋友吧!反正我和老曹對此都沒有意見。我還對樂樂說:讓他不要有心裡壓力,只要他喜歡的我們就喜歡,你們高興就好。”

“第二天,樂樂帶著那女的來了。剛進門,我還以為是樂樂女朋友的媽,後來樂樂一介紹,我腦子裡“轟”的一下感覺整個人都麻木了。老曹站起來,讓那女的滾,還說要打電話報警。”

蘇小琳皺起眉頭問:“這事兒報警沒用啊!警察沒法管,也管不了。”

殷霞哭訴:“我也是這麼說的,可老曹那時候在氣頭上,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衝著那女的連罵帶吼,說她這是故意欺騙孩子,讓她馬上滾,跟樂樂分了,否則回頭找人收拾她。”

“那女的明顯心虛,坐了不到五分鐘就急急忙忙走了。樂樂追下去,過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緊接著跟我們吵了一架,說他就認定那女的了,換了誰都不要。”

虎平濤插進來問:“那女的叫什麼名字?住哪兒?在哪兒上班?”

“我只知道她叫呂秋英。這還是樂樂告訴我的。別的什麼都不清楚……”殷霞接過陳君遞過來的紙巾擦抹眼淚,邊哭邊說:“這孩子,簡直昏了頭了。家裡情況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且樂樂還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九八五畢業的啊!想找什麼樣的姑娘沒有?偏偏要找個那樣的……就她那年紀,跟我差不多,還女朋友……當樂樂的媽都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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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殷霞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妥,連忙抹了抹眼角,唉聲嘆氣地對虎平濤道:“小虎啊!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琳琳也是打小我看著長大的。阿姨求求你,一定要幫幫我。否則這日子我真是過不下去了。”

虎平濤連忙勸解:“殷阿姨您別急,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別說是您了,這種事情無論換了誰都覺得難以接受。可問題是……我雖然是警察,但就事情本身來看,您兒子找這女的雖然年齡偏大,可他們之間的關係屬於自由戀愛,我實在是沒法管啊!”

這不是故意推卸,而是事實。警察權力再大也不能管天管地管著人家撒尿拉屎。如果是涉及法律的層面,虎平濤義不容辭肯定會出手相幫。可男女情愛之間的問題,他真正是有心無力,更不在職權範圍內。

殷霞一聽連忙解釋:“我知道!我知道你沒亂說。其實樂樂和那女的關係,自打我和老曹知道以後,我們就仔細商量過解決辦法。我們當父母的肯定得為孩子操心啊!老曹這人雖說性子急躁,可他畢竟是孩子爹。”

“那女的來家裡之後的當天下午,樂樂出去了,沒在家裡,老曹跟我仔細分析了一下情況。他說:樂樂小時候咱們對他照顧不夠,總覺得學習成績好,考試分數高,咱們當父母的就滿意了,這才忽略了情感方面的投入。所以樂樂之所以走到今天這種地步,老曹和我都有責任。”

虎平濤微微點頭:“這就對了。遇到事情,發脾氣罵人,甚至打架鬥毆,這都是不對的。最好的辦法還是坐下來平心靜氣的仔細分析……殷阿姨,其實之前您說您兒子小時候的事情,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兒。學習成績雖然重要,但不是絕對的,也不能百分之百佔第一位。您得這麼想,孩子總會長大,他進入社會最大的問題是就業,也就是自己養活自己的能力。這是一項綜合標準,不是你在學校裡能考高分,進入社會就能順順當當。”

“現在學校裡缺失的就是這個環節。簡單來說,現在的孩子在學校裡沒法學到該怎麼做人。他們也許會答題,能考奧數,高考成績第一……必須承認,這些很重要,能決定人生與未來。但不是所有人都吃這一套。哪怕你在學校裡成績再好哪又怎麼樣?成年成家,工作生活,靠的是能力,還有情商。”

殷霞嘆氣點頭:“你說的都對,我也是後來才明白這個道理。可那時候已經晚了啊!樂樂都這麼大了,我們已經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教育他,而且現在就算說了他也不會聽。”

“老曹跟我商量了一下,決定斷掉樂樂的經濟來源,不給他錢。因為談戀愛這事兒是要花錢的。如果對方是個我們看不上的年輕女孩,這招估計很難管用。可那女的都五十一了,說實話,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對樂樂其實沒什麼興趣,純粹就是為了錢。”

虎平濤點點頭,笑道:“殷阿姨您們的分析是對的。某種程度上,物質決定感情。尤其是中年人,對金錢方面尤其看重。”

殷霞深深吸了口氣,神情忽然變得凝重:“這事兒我聽老曹的安排。可我們做夢都沒想到,第二天我們去銀行的時候,才發現卡上的七十多萬存款沒了,只剩下十幾塊的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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