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榮早就被嚇得不輕,他連聲叫屈:“沒有啊!真沒別的,就是大米和黃豆。”

虎平濤厲聲喝道:“你說話是要負責任的。我告訴你,這可是命桉,而且死了不止一個人。你要是再推三阻四妨礙我們調查,後果就非常嚴重,到時候推責判刑,你一樣也少不了。”

“我……我……我真沒亂說啊!”李金榮捶胸頓足,急得賭咒發誓:“我要是胡說八道,倉庫裡要是有別的東西,我……我出門被車撞,走路被雷噼,我不得好死啊!”

看他的樣子似乎真沒說假話。

丁健在旁邊聽著也有同感。他湊近虎平濤耳邊:“這樣吧,我帶著法醫組的人先進去。我們有防護服,沒事兒的。你守在外面不要讓人進來。我先繞一圈,看看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虎平濤略微思考了一下,點頭道:“好吧!你們小心點,注意安全。”

……

丁健帶著人進了倉庫。

防護服是明黃色的,為了與衛檢部門加以區分,在頭盔頂部和左臂位置裝有警徽。這是連體服,內外兩層,戴著頭盔無法正常說話交流,只能手持記錄儀全程拍攝。

李金榮的這間糧食倉庫重新做過地基。地面排水溝,其餘的地塊與地表之間有五釐米的落差。這樣一來就能確保乾燥,堆積物被水浸透導致潮溼的可能性就很小。

丁健在倉庫裡繞了一圈,發現李金榮沒撒謊————這裡堆放著大量糧食,全是帶有澹綠色商標的聚丙烯編織袋。有兩種規格:二十五公斤和十公斤兩種。從商標來看,的確是暹羅進口。

聚丙烯包裝對防蟲、防潮和保鮮方面的效果很差,但好處也顯而易見,主要是抗拉伸,承重能力也很強。

在倉庫南面的角落,丁健看到了幾十個小型真空包裝的袋子,裡面裝著黃豆。與佔地面積廣大的暹羅香米比較起來,這些黃豆數量不多,幾乎可以不計。

檢查過程中,電子檢測儀一直發出警報。這表明倉庫內部的磷化氫含量嚴重超標。丁健絲毫不敢大意,他仔細尋找可疑物,卻沒有找到任何一件符合他認知的危險品。

很快,丁健注意到,在堆放大米的一個個垛子之間,散落著很多用報紙包起來的小紙團。

這些紙團只有拳頭大小,裹法也很隨意。

丁健隨手拿起一個,緩緩開啟,發現裡面是一種灰白色的粉末。

見狀,丁健頓時心中一緊。

身為法醫,他對大多數有毒物質都很熟悉。眼前這種粉末無論顏色還是基礎特徵,都與磷化鋁極其相似。

他拿著紙包快步走出倉庫,來到空曠的位置,先給粉末取樣,然後做了安全性封存,隨即摘下頭盔,帶著樣品來到虎平濤面前,將樣品袋子拎高。

“我估計就是這東西的問題。”丁健將視線轉向站在一旁的李金榮,嚴肅地問:“這是我在你倉庫找到的。說吧,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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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個……”李金榮一看就傻眼了,張著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的出來他心中充滿了恐懼。虎平濤暗自揣測,李金榮應該是怕承擔責任。畢竟曹家死了兩個人,原本想著跟自己無關,結果警察一來就開啟倉庫做檢查,還直接找出了這個。

“說說吧!這是什麼?”他繼續著與丁健同樣的問題,神情嚴肅:“就算你不說,我們也可以檢驗這東西的化學成分。不過你自己說跟我們查出來,性質就不一樣了。一個是主動交代,一個是警方查證。前者是可以算作自首情節的,但後者就直接把證據提交給法院,到時候該判多久判多久。”

李金榮一聽,臉色驟變。他驚慌失措,不停地擺著手:“這事兒跟我沒關係,真沒關係啊!”

虎平濤語氣冷肅:“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

“真不是我幹的啊!”李金榮急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可是看得出來,他心中有鬼。

虎平濤用冰冷的目光盯著他:“那你說說,這報紙裡抱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李金榮囁嚅片刻,將頭偏朝一邊,頗不情願地都囔:“這是我買來殺蟲的。”

“殺蟲藥?”丁健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我怎麼麼見過這種型別的固體殺蟲藥?你給我好好說說,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

李金榮被逼得實在是沒辦法,現在事情鬧大了,他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被嚇得瑟瑟發抖:“我以前在鄉下收大米,就是新米,運到城裡來賣。有一次貨囤的太多,米生蟲了,我賠了一大筆錢。後來我看有個同行收的米從來不會生蟲,覺得很好奇,就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兒。他告訴我,只要在裝米的袋子外面放點兒這個就行。”

“這叫“防蟲淨”。當然實際上可能不是叫這名兒,因為這東西沒有外包裝,而且外面也找不到賣的。我每次需要的時候,都是找熟人託關系,他們每次幫我買一大口袋,我拿回來就擱報紙裡,裹成一團一團的塞到糧袋中間。”

“這種“糧蟲淨”真的很好用。以前倉庫裡到處都是蟲子,蜘蛛和蟑螂就不說了,最頭疼的就是象鼻蟲。每年都要吃掉我好幾袋米。後來用了糧蟲淨,兩年多了,大米從來沒有生過蟲,倉庫裡別說是蟑螂,就連蒼蠅、蚊子都見不著。”

虎平濤越聽心中的火氣就越大,他怒聲呵斥:“沒有包裝,沒有生產許可證,沒有標識,這種東西你也敢用?毒性這麼大,你心裡就沒點兒譜嗎?”

李金榮連忙辯解:“我知道這是毒藥,可它很管用啊!我做生意一年到頭忙忙碌碌,也就賺個辛苦錢。現在的人都刁著呢!一看你的大米裡有蟲子,全都不要了,就算已經買回去的也要拿回來退貨。我每天開車送貨進貨,風裡來雨裡去,真心不容易。這米裡生蟲我也不想啊!可我沒辦法,總不能所有虧欠全算在我一個人頭上是不是?所以我用點兒藥也很正常。”

“再說了,我又不是直接把藥摻和在糧食裡面,外邊兒還隔著一層袋子,還有報紙。這兩層防護,雙保險。不是我吹牛,自打用上這糧蟲淨,從我手上賣出去的糧食就沒出過問題,更別說是死人了。”

虎平濤心裡那股火氣不禁湧上頭。

李金榮明擺著是推卸責任。

丁健湊過來,壓低聲音:“我看了一下,這東西應該是磷化鋁。他剛才一說糧蟲淨我就反應過來,以前我辦過類似的桉子,也是糧蟲淨中毒。這玩意兒以前用的很普遍,主要是鄉下收糧食的時候,還有大米販子。它不能直接放在糧食裡,但可以用其它東西,比如報紙抱起來,放在糧食口袋旁邊,用燻蒸的方式殺蟲。”

虎平濤不解地問:“燻蒸?被燻過的糧食不受影響?”

“怎麼可能。”丁健搖搖頭:“都說了這是磷化鋁,毒性大著呢!就算是燻蒸,毒素也會滲透。別說市人了,就算是頭牛也能放翻。不過話又說回來,拋開數量談結果統統都是耍流氓,就算是毒藥燻蒸過的大米,也得吃到一定數量才會中毒。”

虎平濤微微點頭,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他叫來兩名幹警,指著李金榮:“把他銬起來,押到車上。等會兒帶回局裡。”

李金榮一聽就嚇住了,他滿面驚惶,連聲叫屈:“這事兒跟我沒關係啊!我……我怎麼就……你們不能冤枉好人啊!”

現場混亂,虎平濤也懶得理他,吩咐幹警先把人帶走。

等到李金榮被押走,他轉向丁健,疑惑地說:“磷化鋁這東西我多少知道一點兒。剛才李金榮在,有些話我不好當著他的面說。這東西很便宜,糧倉燻蒸都用這個。以前我有個朋友在糧站,他們那邊用的燻蒸片主要成分就是磷化鋁。我看他們倉庫裡扔的也不多,每平方就那麼一、兩片,跟平時藥店裡買的大小差不多。”

丁健解釋:“我明白。你說的那種是糧倉專用殺蟲藥。其中的磷化鋁成分通常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外觀就跟咱們小時候吃的鈣片差不多。上面之所以對這東西嚴格管控,主要是防止意外。”

“你想想,你朋友在糧站工作。糧站是什麼地方?你去過嗎?”

虎平濤下意識地回答:“當然去過。”

丁健抬手指著眼前大門敞開的倉庫:“你去過的糧倉,跟這個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著呢!”虎平濤有些不明就裡,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糧站畢竟是國家管控,空間大,環境要求很高,尤其是保持乾燥這點很重要。另外就是乾淨,沒有雜物,而且必須裝有通風設備,定期檢查。”

“至於李金榮的這個倉庫……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法比好不好。”

丁健笑道:“你還記不記得曹忠他們五口人中毒的症狀?”

“記得。”虎平濤點點頭:“頭暈、頭疼、噁心想吐、胸悶、渾身無力。”

丁健補充:“然後就是不同程度的昏迷。這是吸入磷化氫的最基礎特徵。這表明毒素已經對他們造成了心肌損害,精神也出現了紊亂。如果是口服磷化氫中毒,還會產生更加劇烈的胃腸道症狀,包括……”

“等等,你等會兒!”虎平濤連忙將其打斷,不解地問:“這邊說著磷化鋁,你扯磷化氫做什麼?”

丁健道:“曹忠一家五口是因為吸入了過量的磷化氫中毒。”

虎平濤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導致曹忠全家中毒的磷化氫,來源就是李金榮倉庫裡的磷化鋁?”

“是的。”丁健的回答非常肯定。

虎平濤邊思索邊說:“我想起來了,磷化鋁必須在乾燥的環境下才能保持結構穩定。遇酸或潮溼的時候,它會產生劇烈反應,釋放出磷化氫。當溫度超過六十攝氏度的時候,還會在空氣中自燃。”

丁健解釋:“所以我剛才問起你朋友那邊的糧站。只有管控嚴格,各方面條件符合條件的大型糧倉才能使用磷化鋁燻蒸殺蟲。為什麼國家在這方面嚴格管控,把磷化鋁列為民間禁用品?就是因為它的毒性劇烈,稍有疏忽,就會釀成大禍。”

“李金榮透過非法渠道購買磷化鋁,其原因倒也無可厚非。可是你看看他租用的這間倉庫,又老又舊,我估計他租過來以後就沒怎麼修過,應該是下雨進水導致潮溼,磷化鋁變成了磷化氫。”

這番分析很有道理,虎平濤卻依然眉頭緊皺:“你說的沒錯,可問題是,曹忠他們家住的房子與倉庫之間隔著一堵牆。兩邊嚴嚴實實的,就算倉庫受潮,磷化鋁生成磷化氫,這毒氣又是怎麼透過去的?”

丁健回答:“先等等看吧!我讓他們把倉庫的門窗全部開啟,等裡面的毒氣散了,我們進去仔細看看房屋結構,到時候就清楚了。”

……

批發市場這邊常備著風機和電機。因為情況特殊,緊急調了幾臺過來,擺在倉庫裡功率全開,前後吹了一個多鐘頭。

丁健又帶著人做了一次檢測,確定殘留毒素已經不能構成威脅,虎平濤著才帶著檢查組進入倉庫。

一查,很快找到了問題根源。

“你看看,這倉庫是改建的。”虎平濤指著頭頂的房梁對丁健說:“這應該是以前老房子留下的痕跡。其實房子只有外面那一圈,就是靠曹忠他們家住處的方向。李金榮現在租用的這部分,是後來依託牆體擴建的,也就是俗稱的“一牆兩房”。這種房子穩定性差,但主要上層不加擴,弄點兒輕便的波形瓦、波紋鋼、塑化材料當房頂,倒也勉強能用。”

丁健“嗯”了一聲,走到牆角,指著天花板說:“你看這兒,這是老式的波形瓦,中間的縫隙那麼大。別說是蟑螂了,就連老鼠都能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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