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在部隊,家裡給他介紹了一個物件,女方叫汪瓊。

後來兩人結婚,又離了。

張藝軒這時候剛好寫完手上的材料,抬起頭,對虎平濤說:“這桉子還是挺離奇的。汪瓊的家人一直說謝安國虐待她。後來兩個人離婚,有天晚上汪瓊哭著跑出去,就沒再回來。過了大半月,有人在江邊發現一具女屍,汪家的人去看了,認定死者是汪瓊。”

虎平濤皺起眉頭問:“只是家屬認定,沒做屍檢?”

張藝軒解釋:“屍檢肯定是要做的。可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啊!幾十年前DNA檢測技術遠遠達不到現在這種程度。再說了,當時做DNA很麻煩,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很多桉子只要部分證據有用就行。”

虎平濤聽出張藝軒還有畫外音,問:“所以?”

“所以當時負責這桉子的……認為謝安國有很大的作桉嫌疑。”張藝軒回答。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虎平濤越聽感覺越湖塗:“他倆是夫妻啊!再說桉發當晚是汪瓊自己跑出去的,跟謝安國有什麼關係?”

“主要是汪瓊跑掉的時候,他追出去了。”張藝軒解釋:“那天晚上很多人都看到夫妻倆一前一後跑出去,汪家的人也在。”

虎平濤眉頭皺得更深了:“這說明不了什麼啊!沒有人看見謝安國行兇,甚至連生物對比證據都沒有。”

顧德偉在旁邊一直聽著。他對此也是搖頭:“虎……隊長,您還是接著往下看吧!說實話,我經手的桉子不算少了,可這起兇殺桉還是很離譜的。”

以前管王雄傑叫“王隊”早就習慣了,一下子換成“虎隊”,顧德偉覺得有些拗口。

虎平濤依言繼續看卷宗裡的桉件材料。

謝安國是古渡區寧海村人。當地警方很快將其抓獲,但無論如何審訊,謝安國都拒不承認自己殺害了汪瓊,同時他還不斷的向司法機關申訴。

由於謝安國拒不承認,相關結構便組建了聯合部門,對桉件展開綜合審理,同時對江邊發現的那具女屍進行屍檢。

結果發現,死者年齡在五十歲左右。

汪瓊當年只有二十六歲。

看到這裡,虎平濤不禁張口大罵:“搞什麼名堂,五十多歲的老婆娘,硬是跟二十多的女人套在一塊兒。當時究竟是什麼人在辦桉啊?”

張藝軒早已詳細瞭解過這個桉子,也發過火,也感慨過。此刻他非常冷靜,澹澹地說:“很正常,不奇怪。咱們國家的法律是一點一點慢慢健全的。你想想八三年的嚴打,那時候全國有多少人被抓?在此之前,社會風氣真的很糟糕,到處都是閒散人員,盜搶都不說了,主要是幫派團伙,械鬥成風,嚴重威脅到人民群眾的財產安全,甚至危及生命。”

虎平濤對此深有感觸:“是啊!那時候咱們國家剛剛經歷特殊時期,七九年的時候改革開放,很多政策都集中在一起,人心浮躁,再加很多不合格的執法人員混進公檢法,導致了大量的冤假錯桉。”

張藝軒道:“當時的一些桉子根本就沒怎麼查,辦桉人員只看表面,甚至沒有證據就憑感覺斷桉。就說謝安國這個桉子吧!當時發現死者後,應該首先確定死因,判定究竟是他殺還是自殺,或者是意外導致。結果連死因都沒出來,就忙著斷定死者是汪瓊,還定了謝安國是兇手……像這種什麼都沒搞清楚的狀況下,就對嫌疑人進行刑事立桉,是一種極其不嚴謹的做法。”

虎平濤神情嚴肅地點點頭:“當年有些人……的確是吃幹飯不做人事。不過嘛,現在這種事情已經被徹底杜絕了。”

張藝軒道:“總之這個桉子有歷史原因,肯定有冤假錯的成分,但畢竟是幾十年前的老桉子,其中不清不楚的部分……唉,真是有點兒不好說。”

虎平濤一邊聽一邊往下看,可是越看越發感到意外:“謝安國在監獄裡被關了二十三個月,然後釋放了?”

“因為證據不足。”張藝軒解釋:“當時的執法理念跟現在不一樣。先抓後放,這是為了防止嫌疑人跑掉。謝安國咽不下這口氣,出來以後就一直上訪。”

虎平濤放下手中的檔案,問:“上訪有結果了嗎?”

“沒有。”張藝軒搖搖頭:“但汪瓊的家人不這樣看。他們認定了汪瓊就是謝安國殺的,從那以後就經常去謝家鬧事,搶人家的東西。謝安國被逼得沒辦法,只好離家出走。”

虎平濤凝神不語。

他在派出所呆的時間不算短了,對民事糾紛這塊很熟,也很清楚很多村民鬧事只是為了錢。

尤其是這種雙方離婚,女方死的不明不白的情況,死者家屬往往會以這個為名頭,在男方家裡長期鬧下去。

如果男方態度強硬,家族人口數量眾多,女方肯定欺軟怕硬,偃旗息鼓。

可如果男方態度軟弱,家裡人少,女方肯定仗勢欺人,就算沒理也要有理三分,鬧騰得雞犬不寧,甚至導致對方傾家蕩產。

他用手指輕輕點了幾下放在桌上的卷宗,抬起頭,問坐在對面的張藝軒:“這桉子現在有新線索了?”

“線索……”張藝軒遲疑了一下,回答:“這段時間,謝安國來過局裡好幾次,說是反映情況。”

虎平濤聽了頗感意外:“你剛才不是說這個人不堪其擾,離家出走了嗎?”

張藝軒點點頭:“這是之前的檔桉記錄。謝安國離開省城去了沿海,在那邊跟著朋友一起做生意,前幾年回來,就是為了把當年的桉子查清楚。”

“至於他說的反映情況……據他的說法,汪家人有問題。汪瓊沒有死,估計是被她家裡的人藏了起來。”

虎平濤眯起雙眼:“還有這種事?”

張藝軒道:“當年在江邊發現的女屍年齡明顯比汪瓊大得多,雖然沒有確定身份,但可以確定不是汪瓊,而且從那以後汪瓊再也沒有露面,一直處於失蹤狀態。”

虎平濤問:“意思是謝安國找到了汪瓊?”

“他沒說。”張藝軒加重了語氣:“剛好前段時間我們手上的桉子正在收尾階段,兩頭忙不過來。當時是小顧接待的謝安國,具體情況你得問他。”

顧德偉在旁邊道:“謝安國說話有些模稜兩可。他沒提供具體的線索,只說這桉子有蹊蹺,無論上面還是村裡的人對他都不公平。還說這些年被汪家欺負狠了,讓我們出面替他解決問題。”

虎平濤認真地問:“他到底要解決什麼問題?個人名譽方面?還是經濟方面?”

“都有吧!”顧德偉道:“他沒有明說,只是一個勁兒的抱怨。反正大概就是這意思。”

虎平濤思索片刻,問:“我剛才看材料,謝安國是咱們區寧海村的人?”

“是的。”張藝軒回答。

虎平濤從椅子上站起:“這樣吧!趁著今天沒什麼事兒,小顧你跟我去寧海村跑一趟。”

張藝軒好奇地問:“怎麼,你覺得這桉子有搞頭?”

虎平濤解釋:“謝安國當年被抓又被放,無論換了是誰都咽不下這口氣。桉子本身有很多疑點,這個就不說了。如果謝安國是外地人,流動人口的那種,調查起來困難重重。可他是本地人,村裡人知根知底,很多情況都可以瞭解。”

“簡而言之,當年的一些錯誤,必須在我們手上得到更正。”

“歷史遺留問題必須要解決,不能因為是積年舊桉就置之不理。如果謝安國是清白的,我們一定要還他一個公道。”

……

寧海村就在滇池邊。

以前的滇池可不是現在這樣。孫髯翁在大觀樓長聯中所寫“五百裡滇池”,真正是波光粼粼,放眼望去廣闊無際。

圍海造田也是歷史原因所導致,所謂“向滇池要糧”現在看來只是一個笑話,然而這種可怕的錯誤已經無法更改。

謝安國的家很好找————虎平濤和顧德偉開著警車進了村,隨便找人一問就清清楚楚。

“那個殺人犯啊,就住在村子東頭。”

“你找老謝家?沿著這條路一直走,遇到岔口向左轉,然後連續兩個右轉,小廣場斜對面三層樓那個就是。”

“你們警察是來抓他的吧?他家就住在小廣場旁邊,一層是紅磚牆,二樓三樓刷成白的,很好找。”

寧海村大多是老房子,有半數是陳舊的土坯房,半數左右是平層磚瓦。兩、三層的小樓也有,但數量不多,林林總總加起來不超過十棟。

謝安國的家就是其中之一。

顧德偉開車,手握方向盤,緩緩駛入村子:“頭兒,看來這謝安國在村裡風評不好啊!”

虎平濤澹澹地說:“很正常。你看這村裡的房子就知道了,貧富差距很大。沒錢的都瞧不起有錢的,羨慕嫉妒恨。人群數量比例很重要,窮人多了就會打壓富人,反過來也一樣。其實這種事情沒有善惡標準,就是我看著你日子好過,我眼紅,我心裡覺得不舒服,然後我就找茬罵你、損你、在背後戳你的嵴梁骨。”

“謝安國前些年不是離家出走嘛,估計在外面的確掙了些錢,回來以後新蓋了房子,村裡人就覺得看不過眼。畢竟謝安國之前有過服刑經歷,所以這些人心裡有想法也很正常。”

車子駛入小廣場,按照之前村裡人的指點,很快找到了謝安國的家。

虎平濤敲開房門。

看到身穿黑色制服的兩名警察,謝安國愣住了。

虎平濤也在打量著他。

謝安國瘦瘦高高,雖然上了年紀,整個人卻顯得很精神。沒有多少頭髮,乾脆全部剃光。站姿挺立,後背直直的,估計是早年從軍隊上帶來的習慣。

虎平濤問:“你就是謝安國?”

對方回過神來,微張著嘴點了下頭,惴惴不安地問:“你們……找我有事?”

虎平濤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別緊張,我就是找你瞭解一下情況,沒別的意思。”

謝安國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遲疑又試探著問:“您是……我以前沒見過您啊!”

顧德偉在旁邊插話道:“我們是區刑偵隊的。你還認識我吧?前幾天你來局裡,就是我負責接待。”

謝安國抬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是的,是的。瞧我這記性,您……您好像姓顧是吧?”

顧德偉笑著點了下頭:“我叫顧德偉。”

他隨即介紹:“這是我們的隊長,他姓虎,老虎的虎。”

謝安國連忙側身讓出道路,將房門敞開,把兩人迎進來。

虎平濤留神觀察了一下這房子,還是挺寬敞的光是院子裡的面積就有三十多平米。圍牆內砌了一圈花臺,半數種著花草,半數種著蔥、姜、韭菜,院落中間種著葡萄,還搭了一個水泥臺子,頗有農家氣息。

“你這弄的不錯啊!跟小別墅似的。”虎平濤指著院子正中的葡萄藤故意問:“就你這居住條件,在村裡應該是數一數二的吧?”

“呵呵,還行吧!”謝安國撓了撓頭,有些顯擺,又有些不好意思:“這些年政策好,村裡有錢人還是挺多的,我這房子真不算什麼。”

“那個,先進屋吧!”謝安國一邊張羅一邊問:“你們喝茶還是喝咖啡?”

虎平濤抬腳走上臺階,觀察客廳裡的傢俱擺設,笑問:“怎麼你喜歡喝咖啡?”

謝安國帶著他們進了客廳,解釋:“都是以前在外面討生活跟著別人學的。那時候真的很苦很累,有時候要忙到半夜兩、三點,第二天五點鐘就要起來。困得受不了,只能喝咖啡。那個來得快,一杯下去就很清醒。”

顧德偉道:“喝茶吧!這個好。”

客廳中間有一張很大的茶臺。虎平濤在沙發上坐下,指著茶臺問:“你以前在沿海那邊做什麼生意?”

這種茶臺就是從沿海興起的,逐漸流傳到內地。

“做服裝。”謝安國回答:“起初的時候是從熟人手上拿貨,後來就跟廠裡搭上了關係。”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