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濤正吃著早餐,含含湖湖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別賣關子,趕緊說吧!我一會兒還得出去呢!”

“你就知道上班。”蘇小琳嗔怪道:“老徐說,他老孃年紀大了,怕她在看守所裡受罪,思來想去還是想請你幫忙,多交點兒錢,把人弄出來。”

虎平濤聽得直皺眉:“上次不是告訴他了嘛,這事兒沒得商量。而且他老孃招惹的是鐵路乘警,我這邊是地方派出所,兩邊就不是一個系統。”

這是故意推脫,這事兒虎平濤從許忠那裡瞭解詳細情況,壓根兒就不想管。

蘇小琳在電話裡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虎平濤劃了一口米線,乾脆把電話開成擴音:“既然知道你還幫他說話?”

“我沒有啊!他昨天晚上給我打了個電話,因為太晚了,我就沒告訴你。今天找你說說,難道我還有錯了?”蘇小琳發出一聲冷哼。

“好,好,好,是我錯了。”每當這種時候虎平濤就主動告饒:“聽你的意思,徐永明還是想走我這裡的關係?”

“他願意給錢。”蘇小琳解釋:“老徐是個大孝子,他說了,五千塊錢,求你幫忙把這事兒給辦了。”

虎平濤冷笑道:“你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這錢我不要,就他老孃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還是在看守所多待幾天,好好受點兒教育吧!”

蘇小琳在電話裡笑道:“我估計你也是這樣說,所以當時就拒絕了……對了,晚上你回不回來吃飯?”

“不一定,到時候看情況。”虎平濤下意識地問:“怎麼了?”

蘇小琳解釋:“爸有個朋友是做魚塘養殖的,昨天送了些鱒魚過來,我們昨晚弄了一條切片煮火鍋,味道很不錯。其餘的放冰箱裡凍上了,你今天要是回來的話,我就打電話告訴媽一聲,讓她提前拿出來解凍。”

虎平濤想了想:“還是等到週末吧!今天真不好說。”

蘇小琳知道自己男人的工作性質:“那好吧!拜拜!”

……

十點多快十一點的時候,接到報警。

這次的出警位置跟平常不太一樣,在區民政局。

虎平濤帶著龍旭和崔文趕到現場,電動車尚未停穩,就看見民政局大門口圍著一堆人。雖然人群擁擠,無法看到圈子裡的具體情況,卻能聽見裡面傳出聲嘶力竭的尖叫。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讓我死吧!”

情況緊急,虎平濤和龍旭連忙跳下車,用力擠了進去。

圈子裡是兩個女的,都不年輕了,看上去年齡在四十歲左右。一個半躺在地上,又哭又喊,瘋了似地用力狂扇自己耳光,另一個估計是她的朋友,正在苦苦哀勸。

“沒有過不去的檻,離了就離了,以後重新找個好的就行。”

“你不要這樣,好多人看著呢,你丟不丟臉啊?”

“趕緊回家吧!別在這兒鬧了。”

虎平濤大步走過去,問:“誰報的警?”

“我,是我報的。”

旁邊,一個站在臺階上,身穿民政局制服的年輕女子快步迎上前來,指著那兩個坐在地上的中年婦女,解釋:“她們之前跟一個男一起,來我們這兒辦離婚。剛開始還好好的,沒爭沒吵,可後來蓋了章,給夫妻倆發了離婚證,還沒走出去,這女的就不願意了。”

“她哭著喊著要跟那男的複合,可那男的根本不理她,直接甩開衣服袖子就走了。”

“後來剩下她們倆,那女的就一直哭,還用腦袋撞牆,惹了好多人圍觀。我們領導怕出事兒,就讓我打一一零報警。”

虎平濤聽明白了:“意思是這女的離了婚又後悔?”

民政局工作人員點了下頭:“應該是這樣……哦,對了,她叫陳林菊,我記得離婚登記本上就叫這名字。”

虎平濤偏轉方向,走到癱坐在地捂著臉痛苦的女人旁邊,蹲下去,溫和地勸道:“千萬別想不開,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

說著,他從衣袋裡拿出紙巾,遞了過去。

旁邊那女的也在勸:“你聽聽,人家警察也是這麼說的,你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天底下男人多得是,我就不相信你離了他還活不下去了。”

聞言,虎平濤不禁轉過頭,看了一眼陳林菊的朋友。

這女的長相很普通,瘦瘦的,卻絲毫沒有骨感之美,給人以一種大病初愈,身子骨瘦弱,皮包骨頭卻還達不到活骷髏的程度。總之看上去令人感覺很不舒服。

相比之下,陳林菊給人的感觀就好得多。雖然身材較胖,卻顯得豐滿,皮膚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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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從字面上看似沒有錯,可仔細琢磨卻能察覺出另外一層意思。如果打個十分,勸解的成分頂多佔三,嘲諷意味佔七。

突然,陳林菊止住哭泣,抬起頭,用呆滯的目光看著朋友。

那女人被她盯得有些心裡發虛,而且圍觀者太多,她也覺得臉上掛不住,連忙伸手去拉陳林菊:“我先送你回家吧!”

“滾!”

突然,陳林菊也野獸般爆發,衝著那女的身上用力吐了口唾沫,尖聲罵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讓我離婚,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猝不及防,唾液直接吐在對方下巴上。黏黏的一大團,看上去非常噁心。

那女的愣住了。

見狀,虎平濤連忙勸道:“有什麼話好好說,不準動手。”

民政局的那位工作人員也走過來,蹲下,用輕緩溫和的語氣說:“分分合合都很正常。我每天都要辦理好幾對結婚或離婚的人。想開點兒,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陳林菊坐在地上,曲著腿,將臉埋在雙腿中間,“嗚嗚”地哭著。

過了幾分鐘,她哭夠了,也哭累了,抬起頭,抹掉臉上的淚水,抽抽搭搭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陳林菊以前結過一次婚。女兒七歲的時候,丈夫出軌有了外遇。那女的年輕漂亮,像磁石一樣把丈夫的魂勾走了。陳林菊心裡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就選擇離婚。

她懷孕以後就沒再上班,閒在家裡帶孩子。以前家裡的收入全靠丈夫一個人,離婚以後,陳林菊頓時感到巨大的經濟壓力。

母親六十多快七十歲,農村戶口,沒有任何經濟來源。

女的正上學,也是花錢的時候。

陳林菊只有高中文化,像她這樣的人現在多得是,一抓一大把,絲毫沒有再就業優勢。

但不管怎麼樣,只要活著就得吃飯啊!錢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問題,而且還是全家都犯愁的大問題。

離婚後,陳林菊被迫找了好幾份工作。她幹過家政服務員、清潔工,還在小吃店裡幹過……實在是沒辦法,現在找工作首先看學歷,其次看年齡。陳林菊兩樣都沾不上,人長得一般,與“漂亮”這個詞不沾邊,頂多只能算是相貌清秀,勉強過得去。

一個月頂多兩千來塊錢的收入,這個由不同年齡段女性組成的特殊家庭過得很艱難。

很幸運,陳林菊參加了一次街道辦事處組織的大齡相親活動,認識了張朝軍。

他是做裝修的,同時還兼職戧菜刀、換紗窗、疏通下水道,以及各種修修補補,包括水電工的活兒。

幹這行的人通常都很勤快,張朝軍也不例外。

陳林菊在這方面不挑人。她很清楚,自己已經不年輕了,何況還帶著一個孩子,總不能還像做姑娘的時候挑三揀四。張朝軍看著很順眼,有工作,有本事,收入也還可以,自己該嫁就嫁了吧!

倆人認識還不到半年,就領了結婚證。

直到那個時候,陳林菊都沒有告訴丈夫,自己除了女兒,還帶著生活無著的老母親。

陳林菊心中有些害怕,畢竟兩個人過日子,孩子也還說得過去,一旦老人摻和進來,說不定丈夫就會翻臉不認人。她以前已經失去太多,現在真的很想把一些寶貴的東西牢牢抓在手裡,但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瞞不住……領證之後,陳林菊左思右想,決定向丈夫坦白。

她覺得張朝軍肯定很生氣,然而丈夫表現的很平靜,甚至告訴她:“既然我們結婚了,那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我會和你一起承擔贍養老人的義務。”

陳林菊聽了非常感動,她覺得那天天氣很好,藍藍的天空讓人看了就覺得充滿希望,不像過去那樣陰沉晦暗。

她打定主意,好好對丈夫,好好對家人,好好生活。

張朝軍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男人。他此前也有過離婚經歷,雖然與陳林菊之間感情不是很深,但他還是主動挑起了養家湖口的重擔。

陳林菊一家是低收入人群。按照規定,她申請了廉租房。

張朝軍是外地人,沒有房子。他在這方面心生愧疚,對陳林菊就特別好。

幹裝修做水電,都是有一單就做一單。張朝軍有很多朋友,依靠老鄉圈子裡的關係,也能維持下去。做這行時間久了,在圈子裡多少有些名氣,再加上他手腳勤快,工程質量也不錯,大家也就相互幫襯著,只要有活計就給他介紹。

收入多的時候一個月有兩、三萬,少的時候也有七千左右。

有了家,心裡就覺得穩定。張朝軍知道陳林菊是個過日子的人,就專心在外面賺錢,斷則兩個星期,長則一個半月才能回家一次。

都是四十多歲的成年人,都有過結婚離婚的經歷,談情說愛什麼的已經很澹了,也不現實。所以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基本上是過夫妻生活。張朝軍那方面需求很強烈,陳林菊雖然不太喜歡,但每次都會儘可能滿足丈夫。如此一來,張朝軍對她越發喜歡。

每次回來,張朝軍都會把收到的裝修款全部交給陳林菊。錢還是挺多的,平均下來,每月至少在一萬塊以上。

張朝軍說:“女人在家裡就應該管賬,我只要負責賺錢就行。”

對陳林菊母女三人來說,張朝軍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個寶!

陳林菊做夢都想不到,呆在家裡什麼都不幹就能收到這麼多錢。

母親也常嘆:女兒終於苦出了頭,找到一個好姑爺。想不到我大半輩子奔波,還能遇到這麼一個孝順的女婿。我女兒還有這麼好的福氣,遇到這麼好的男人,這輩子算是值了。

就連以前看不起母女倆的那些親戚朋友,都說陳林菊遇到了一個“傻子”,平白撿了個好老公。

總之,一切都很好……不,應該是實在太好了,好得令人感覺有些虛幻,就像童話故事一般。

也許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也太容易,也可能是因為人心本就貪婪,總不知道什麼叫做“滿足”,反正結婚以後,陳林菊過了一段時間安安靜靜的生活,心裡就產生了別樣想法。

她覺得張朝軍對自己不夠溫柔體貼。

這個男人非常耿直,性子也憨厚。每次過夫妻生活的時候都很直接,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溫柔呵護。

女人都喜歡浪漫,可他無論剛認識還是結婚後,一次花都沒有送過。

他甚至沒有時間陪陪自己。

家裡的開銷不大,一萬多塊錢至少能攢下一半。手裡有了錢,又用不著出去工作,陳林菊每天閒在家裡,沒事就在附近走走。每當看見別的小夫妻手拉手一起逛街的時候,她就覺得心癢貓抓,對張朝軍的埋怨就越來越多。

幹裝修的,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套衣服,又髒又舊。

張朝軍實際年齡就四十來歲,可整個人每天忙忙碌碌,看上去跟五十多似的。結婚的時候,陳林菊沒想過要大操大辦,就隨便擺了幾桌,邀請熟識的親戚朋友。當時很多人都覺得張朝軍年齡大,非常顯老。

陳林菊私底下也跟丈夫說過,讓他注重打扮,平時穿趕緊點兒,外表很重要。可張朝軍根本聽不進去,也可能覺得這事兒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毫無意義。畢竟做裝修又不是開化裝舞會,身上肯定會弄髒,穿好衣服根本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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