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出於矜持或者高傲,而是“相親”這種方式讓蘇小琳感覺很尷尬。尤其在那樣的場合與環境,根本談不上與對方的進一步瞭解。

母親很操心她的婚事,整天嘮叨著“趕緊結婚,趁著我還有精力,能給你帶帶孩子。”

說穿了,其實她就是迫切想要個孫子。

父親倒是覺得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蘇小琳對天發誓:今天主動要求跟著虎平濤與阿德裡安來健身房,完全是為了躲開董志恆的糾纏,絲毫沒有別的意思。

可是看著在拳臺上與阿德裡安切磋過招的虎平濤,胳膊上結實膨脹的肌肉,閃躲騰挪之間靈活的步伐,一次次狠辣有力的出拳,以及那股明明實力不如對方卻絲毫不肯認輸的頑強勁頭,都讓蘇小琳心中有一種不知名的陌生感覺在蔓延、生長。

高中和大學時代有很多男生在她面前刻意展示體能。主要是籃球隊和足球隊的成員,他們那時候紛紛爭搶著穿上“十號”運動衫,用複雜耀眼的球技吸引她的注意力。

在蘇小琳看來,那與其說是體育競技,不如說是小孩子的遊戲。刻意感太強,就像一隻只求偶的雄孔雀,迫不及待展開漂亮的尾羽。

虎平濤與阿德裡安之間的切磋與那些男生截然不同。一個多小時的格鬥,蘇小琳看得津津有味。那不是表演,而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她很喜歡虎平濤,卻僅僅只是喜歡。

阿德裡安是個促狹鬼,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很要命,挑開了蘇小琳腦海深處牢牢覆蓋住“愛情”思維的障礙膜。

此刻,兩個人面對面的尷尬沉默,讓她想到了更多。

這次出遊雖是領導安排,卻有著很強的指向性和針對性。陪同的客人身份擺在那裡,換句話說,有資格坐上這兩輛中巴車的人,都是業內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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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琳知道虎平濤是省廳安排的隨員。如果不是各方面能力突出,也不會被委以重任。

蘇小琳引以為傲的英文,在虎平濤面前完全處於被碾壓狀態。

而且他精通法語。

在車上,對於古滇國歷史的講述,表明他在文化層面頗有涉獵。搞不好這還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部分尚未展示,眼睛能看到的只是海面浮冰。

能打、能說、有著一份正式穩定的工作……光是這些,在蘇小琳看來已經足夠。

她忍不住在心中以虎平濤為標杆,對比著以前認識的那些相親物件。

有些人單項條件比他強,但綜合條件就差得太多。

阿德裡安最後的舉動,把虎平濤推到與蘇小琳很近的位置。兩個人面對面,鼻尖距離不超過二十釐米。

他穿著短袖運動衫和短褲,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大腿上鼓凸起一條條肌肉,輪廓清晰,線條堅硬。額頭上的汗水未乾,髮根深處溼漉漉的,夾雜著男性氣息的鹹腥氣味是如此濃烈。

這氣味刺激著蘇小琳心旌盪漾。

她連忙低下頭,臉微轉朝側面,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不用抬手撫摸,她也知道自己此刻雙頰發燙,熱度驚人。無法用語言表述的羞意從身體內部展示出來,毫無保留。

她想逃。

又想時間就這樣永遠定格。

虎平濤的感覺跟她差不多。

他在大學談過幾個女孩,卻因為種種緣故沒了下文。

畢業工作了,這種事情就有了絕對自由。即便是父母也很難干涉。

他對蘇小琳印象不錯。

沉寂已久的心,忽然變得蠢蠢欲動。

虎平濤笑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我們出去吃晚飯吧!”

蘇小琳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好”。

脫口而出的瞬間,她已然察覺到有些不妥。

可是那又怎麼樣?

看著對面那張英俊的笑臉,蘇小琳有種“瘋一把”的衝動。

……

虎平濤對大麗這座旅遊城市很熟。

父母在這邊有熟人和朋友,他跟著來玩過很多次,對一些名氣很大的酒樓菜館熟記於心,當地特產也如數家珍。

“一壺春”是一家口碑不錯的菜館。典型的白族農園院落,裝修格調靜雅,非常精緻。

虎平濤點了一些熟悉的菜。

用新鮮鯽魚做成的酸辣魚風味獨特。其它地方也有這道菜,材料差異卻很大。大麗這邊用的是白木瓜,酸味很正,帶有濃郁的果香。特色佐料是大芫荽和香茅草,地方菜地方味,只有在這裡吃到的才是正宗。

在滇省,銀魚是外來引進的物種。源種是太湖銀魚,後來引種成功,在滇池、洱海等地都有放養。這種魚肉肥、體短、骨軟、色白光潤,味極鮮美。滇省地處高原,水質不錯,高鐵尚未投入運營前,很多北方列車員都會在餘暇的時候前往菜市場購買銀魚。一來滇省銀魚品質高,二來價格便宜。

這家菜館對銀魚的做法很是獨特,不是常見的雞蛋煎裹,而是輔以白參、雞蛋和佐料調開,摻入一定比例的豆漿,上屜鍋蒸熟。等到端上桌來,平滑光嫩的一大碗,表面撒上碧綠的蔥花,光是看看就覺得可口。

“水性1楊花”是大麗的特色菜。名字雖然頗有爭議,食材卻是洱海特有的一種海菜。洗淨、切段,加上豆腐煮熟便可成湯。吃在嘴裡脆嫩爽滑,輔以油炸的脆蝦,令人回味無窮。

大麗盛產梅子,當地雕梅是一絕,酸甜適口。青梅酒有很多種,虎平濤特意要了一壺度數不高的甜酒,倒在碗裡呈透明的琥珀色。蘇小琳很喜歡,連喝了兩大碗,虎平濤控制著數量沒敢讓她多喝,卻已然微醺。

蘇小琳感覺這頓飯吃得很過癮,加上喝了些酒,人也變得活潑跳脫。

離開“一壺春”,兩個人在大街上閒逛,看著兩邊具有特色的古城建築,她忽然來了興趣,拉著虎平濤的手,跑進路邊賣民族服飾的店裡,指著看中的物件與店主討價還價。

購買不是目的,砍價才是真諦。

虎平濤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受到陪著女生逛街的恐怖————雙手很快提滿了大包小包,還要負擔著蘇小琳時不時緊貼過來的身體。

她的確喝多了,腦子雖然清醒,卻有些放飛自我。

虎平濤大著膽子拉住她的手。

蘇小琳的胳膊微顫,把手朝著自己這邊縮了一下,卻沒有掙脫。

一切都那麼順其自然。

當然,沒有越過必須謹守的底線,更重要的是購物自己買單。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兩個人開始折頭,朝著酒店方向走去。

身後忽然傳來充滿怒意和震驚的聲音。

“小琳……你……你怎麼在這兒?”

是董志恆。他剛從路邊的一間酒吧裡走出,用驚異的目光死死盯住蘇小琳,又迅速轉移到虎平濤身上。

短短一瞬間,董志恆腦海裡有無數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中午在酒店下車的時候,他就主動約蘇小琳出來逛街、吃飯。她卻說要跟著郭玲鈺和那個法國人去健身房。

這藉口無可挑剔,也是為了工作,董志恆只好作罷。

酒吧的視窗臨街,兩人從外面路過的時候,董志恆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揉揉眼睛發現那的確是蘇小琳,連忙追了出來,卻看見令他無比震撼的一幕。

平時乖巧清純的蘇小琳,竟然牽著虎平濤的手。而且看她現在的樣子,顯然是喝過酒,雙頰紅撲撲的,散發出被酒精浸潤過的鮮豔和嫵媚。

“主任,我們……剛吃過飯,現在回酒店。”雖有些醺意,蘇小琳腦子卻不糊塗。她連忙鬆開虎平濤的手,笑著與董志恆打招呼。

董志恆雙眼瞪得斗大,幾乎看呆了。

他從一開始就打著蘇小琳的主意,否則也不會動用職權讓她成為隨行人員。在董志恆看來,自己雖然離過婚,卻房有車,有正式工作和職位,應該算是真正意義上變種鑽石王老五。就像某個娛樂節目主持人說的:中年大叔最具魅力,是與花朵般鮮豔少女最搭配的牛屎。

董志恆鐵了心要把蘇小琳拿下。他甚至醞釀著這次回去以後,要與人事部門好好談談,把蘇小琳弄到自己的部門,成為直接下屬。近水樓臺先得月,多接觸就有更多的機會。雖然自己的年齡比蘇小琳大了整整十幾歲,可在他看來這不算什麼問題。

誰能想到,偏偏冒出一個虎平濤。

看著兩個人親密的樣子,董志恆又氣又急,偏偏在這個問題上沒有話語權。畢竟蘇小琳從未接受過自己的任何禮物,更沒有在兩人關係方面有過承諾。

“……你……你不是沒有男朋友嗎?”憋了半天,董志恆咬了咬牙,強壓著怒意,儘可能使自己的語氣平和穩定。

“是啊!我沒有男朋友。”

蘇小琳神經比較大,在酒精麻醉狀態下反應也比較慢。看著董志恆有些扭曲的面孔,她感覺莫名其妙,下意識地偏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虎平濤,連忙解釋:“我和平濤是朋友……嗯,普通朋友。”

吃飯喝酒能拉近關係。從菜館裡出來的時候,兩人就以“平濤”和“琳琳”相稱。

這種在蘇小琳覺得正常的稱謂,越發激起了董志恆心中的怒火。

尼瑪!都叫得這麼親密了,還說沒有男朋友?

看著這一幕,虎平濤忽然覺得很好笑。

他很自然地牽住蘇小琳的手,淡淡地說:“太晚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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