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虎平濤安慰道:“你也別想那麼多。記住,永遠不要去試探人心,也不要把人性想得太好。無論盧承福當年把她女兒放在鐵軌上,還是趙春紅現在覬覦趙春明的家產,至少他們沒有越過法律允許的範圍,要不就是已經過了法律制裁的時效。”

“咱們警察存在的意義是為了維護社會治安。所有無論之前發生過什麼,只要雙方消除了糾紛,咱們也就達到了目的。”

“你還年輕,很多事情慢慢來。”

忽然電話響了。

虎平濤拿出手機接通,隨便說了幾句便將電話結束通話。轉過頭,對崔文道:“去市一院,那邊有桉子。”

崔文連忙發動車子,好奇地問:“所長,那邊出什麼事兒了?醫鬧嗎?”

虎平濤略點了下頭:“好像是,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指揮中心說是一個婦產科醫生打電話報警,讓我們趕緊過去。”

……

最近好像跟市一院特別有緣。

婦產科位於門診三樓。虎平濤帶著崔文剛走出電梯,就看見從對面通道迎面走來的孫杰。

“虎所長,您怎麼又來了?”孫杰扶了扶眼鏡,好奇地問。這已經成了他的招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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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平濤笑道:“你們醫院有人報桉,我必須過來處理啊!”

孫杰越發感到奇怪:“誰報的桉,出什麼事兒了?”

“婦產科那邊報的。”虎平濤攤開雙手:“具體什麼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等去了才知道。”

“婦產科?那邊我熟。”孫杰一聽就來了興趣:“我帶你過去吧!”

虎平濤頗感意外,打趣道:“你不是心腦外科的主任嗎?怎麼還兼管婦科?老孫,沒看出來啊!你這可是多面手。”

孫杰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解釋:“你想哪兒去了。我們兩邊科室隔得不遠,再說也沒你想的那麼複雜……走,走,走,先過去再說。”

……

轉過走廊,遠遠就看見婦科診室的牌子。

那裡已經圍起一大幫人,看樣子都是前來就診的病人。中間有兩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在努力勸著,讓眾人儘快散開,不要圍觀。

然而怎麼勸都不管用,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見狀,虎平濤毫不客氣地拍了拍最外圍的幾個人肩膀,發出充滿威懾力的警告:“別看了,讓一讓。”

崔文也在旁邊幫腔:“都別看了,這裡是醫院,不要擾亂醫生正常的工作秩序。”

“散了,散了,都散了,沒什麼好看的。”孫杰也如攆蒼蠅般趕人。

有些圍觀者不樂意了:“我站在這兒礙著誰了?你們這怎麼說話呢?”

虎平濤冷冷地注視著他:“這裡是醫院,不是遊樂場。”

對方強詞奪理:“我知道是醫院,我是來看病的。”

虎平濤問:“你哪兒不舒服,看哪個科?”

“我有點兒感冒,看內科。”對方回答。

“這兒是婦科。”虎平濤抬手指著掛在門廊上的牌子,提醒道:“你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跑到婦科看內科……挺奇葩啊!要不要我給你家裡打個電話,還是通知一下你單位,讓他們過來領人?”

這話說得讓對方心虛:“……我……我沒幹什麼啊!領什麼人啊?”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虎平濤語氣和態度都很強硬:“好端端的你跑婦科幹什麼?想偷窺還是想搞名堂?你看好了,這走廊裡裡外外都有監控,你自個兒好好想想。”

對方悻悻地轉身走了。

連勸帶威脅,走廊上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

虎平濤帶著崔文和孫杰走進了婦科第二診室,順手把門關上。

裡面有兩位女醫生,還有一個年輕姑娘。

孫杰介紹:“這位是普醫生,這位是劉醫生,都是婦科的。”

虎平濤分別對兩人略點了下頭,照例開啟筆錄本:“請出示一下你們的身份證,然後說說事情經過。”

姓普的醫生拿出身份證。“普”這個姓在滇省很常見,她叫普自芳。

“我來說吧!”普自芳滿面慍怒,抬手指著站在對面的年輕女子:“她……唉,這事兒我是越想越生氣……上個星期,也是我和劉醫生當班,我正給一個孕婦做檢查,然後她進來了,就站在牆邊不說話……”

聽到這裡,虎平濤將其打斷,疑惑地問:“我記得醫院看病都是叫號輪著來,叫一個進來一個。怎麼沒叫到的也能進來嗎?”

旁邊,那位名叫劉恆枝的醫生連忙解釋:“我們的確是叫號看病,但有些情況不一樣。比如今天早上先看了十個病人,輪到十一號的時候,因為之前的九號是出去做檢查,她拿著化驗單回來了,我就會中間給她插一下,先看她的單子。這樣一來就不會亂,看完一個算一個。”

普自芳接上劉恆枝的話頭,解釋:“還有就是血檢,第二天才能出結果,所以頭天看過的病人隔天拿著單子過來,這種情況不算插隊。但醫院裡每天來來回回的病人很多,我們也記不住具體有哪些,總之有些病人的確會在沒有叫到號的情況下進來,我們都是區別對待,就看她有沒有化驗單。如果沒有,是想插隊的那種,就叫她先出去,等著排好。”

虎平濤瞭然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您繼續。”

普自芳指著年輕女子:“她那天進來,一直等到我給病人看完,快十二點了,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吃中午飯了,外面沒有病人繼續進來。她就反手把房門一關,跑到我面前“撲通”一下子跪了下去。”

“當時把我給整蒙了,劉醫生在那邊也看呆了。沒等我問她,她就跪在地上哀求,說她實在是沒辦法了,求我們幫個忙,給她做人流手術。”

聽到這裡,孫杰下意識張大嘴,驚訝地“啊”了一聲。

正用執法記錄儀拍攝的崔文也偏過頭,注視著站在牆邊的年輕女子。

虎平濤心中略感意外,神情卻毫不顯現:“做人流……這個很正常啊!幹嘛要跪著?還要求著?”

說著,他轉過身,看著站在牆邊的徐燕,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倒不是說虎平濤不相信普自芳的話,而是站在警察的角度,處理糾紛要公允,必須聽完雙方敘述。

按照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徐燕今年十九歲。她穿著熱褲,身材苗條,只是皮膚有點兒黑。

她情緒有些低落,視線剛與虎平濤碰撞,就立刻轉到別的方向,嘴裡翻來覆去就一句話:“我要我的娃娃,你們賠我的娃娃。”

普自芳一聽這話就火冒三丈:“你搞清楚,當時是你自己哭著求著要我們幫你做手術。現在又要我們給你賠償,你……你怎麼能昧著良心說話啊?”

徐燕操著一口地州上的方言:“哪個喊你們挨我做手術?我要我的娃娃,你們必須賠給我!”

劉恆枝也被氣壞了,她走到虎平濤旁邊,又氣又急地連聲解釋:“警官,你別聽她胡說八道,什麼賠不賠的。上個星期她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進來以後就下跪,口口聲聲求著我和普醫生給她做手術。說是她懷孕了,可男朋友不要她,跑了,人也見不著。她沒錢沒工作,肚子裡的孩子是個負擔,求我們幫著免費給她做了。”

“免費?”虎平濤怔了一下,感覺有些難以置信,可兩位醫生異口同聲,也沒必要陷害一個年輕女子。

普自芳肯定地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她求著我們免掉手術費用,我和劉醫生當時也不會犯難。其實當時我們是挺拒絕的,因為院裡有規定:對於特殊情況,的確是可以照顧。畢竟醫院的宗旨是治病救人,現在國家也有扶持,對於那些實在沒錢的患者,我們可以酌情給予幫助……尤其是孕婦。”

“但孕婦分為很多種。結婚的,未婚的,出軌的,甚至還有多人複雜關係……所以在人流手術這方面,我們都是以孕婦個人意願為主,而且必須術前簽字。”

“可即便是這樣,問題仍然複雜。就說人流吧,她一個小姑娘,就算她本人簽字認可,以後說不定還是會出現各種糾紛。比如她男朋友會不會回來找她,然後找我們醫院鬧,說是要這個孩子呢?畢竟從醫學方面來看,他是孩子的父親,有一半的權利。”

“還有就是她家裡,雖然她已經成年,卻連二十歲都不到,萬一她父母來找我們呢?到時候說起孩子的事情,把所有責任往我們身上一推,那該怎麼辦?”

劉恆枝在旁邊插話:“我當時也覺得這樣做不合適。雖說人流只是個小手術,花不了幾個錢,可要說是完全免費,就必須走醫院申報的流程。很麻煩,而且能不能批下來還不一定。”

普自芳嘆了口氣:“我以前去鄉下做過義診,村裡有些人真的很窮。別說是做手術了,就連看病吃藥都拿不出錢來。”

說著,她轉向徐燕:“她那天來的時候,就穿著一件白襯衫,一條黑裙子。都很普通,一看就是很便宜的大路貨。單說這跪下去吧……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跪的。那意味著徹底放下身段求人幫忙啊!將心比心,如果是我自己的女兒在外面遇到困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無論是誰能伸手拉她一把,我肯定感恩戴德啊!”

“所以思來想去,我就給醫院領導說明情況,上面也答應了免除她的手術費用。”

“當時我告訴小徐這個訊息的時候,她一再保證會承擔所有手術後果,還在承諾書上籤了字。”

“我……我對她夠好的了。我擔心她出現各種術後不適症狀,還給她申請專用病房。你自己摸著良心好好想想,就算換了是你親生父母,能做到這一步嗎?”

說到這裡,普自芳情緒有些失控,語音顫抖,忍不住摻雜著哭腔。

見狀,孫杰和劉恆枝連忙走過去勸解。

徐燕緊閉著嘴唇,雙手死死抓住垂掛在身前的包。她神情冷漠,長髮從額前散落下來,擋住了部分兇狠且帶有惶恐成分的目光。

虎平濤耐心地等到普自芳情緒略有好轉,才認真地問:“後來呢?”

普自芳深深吸了口氣,用紙巾擦抹著鼻子:“她今天過來複查。可來了以後就坐在外面,不說話,也沒進來。後來有護士從外面過,認出她是之前做過手術的那個小姑娘,就進來告訴我,說我的病人在外面。我當時就停納悶,因為今天病人不多,她沒必要排隊。於是我出去看,把她叫進來。”

“我問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可她……竟然開口找我借錢。”

虎平濤此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意外地微張著嘴。

借錢?

這事兒說起來很正常,可問題是,徐燕和普自芳不是朋友,只是因為病患關係才認識。

“她要借多少?”虎平濤微微皺起眉頭。

“五萬。”普自芳恨恨地咬了咬牙,說出這個令人震驚的數字:“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這事兒真的很尷尬。要說我不認識她吧,之前她的事情還是我幫著辦的。要說認識吧,我不可能隨便一說就借給她錢,而且還是五萬塊啊!我就算不吃不喝也得半年才能掙這些工資。”

“我當時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正巧劉醫生在旁邊,給我解圍。”

劉恆枝點點頭,認真地說:“我當時聽了也覺得挺意外的,感覺有點兒啼笑皆非。我就對小徐說:你做完手術看起來挺好的,解決了這麼大的一個問題,應該挺高興的。可是……可小徐沒搭理我,只說是現在身子弱,沒辦法出去上班,想問普醫生借點錢,當做生活費。”

崔文在旁邊聽著就覺得不對味兒:“五萬塊的生活費?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劉恆枝道:“是啊!我也這麼說。普醫生跟你非親非故的,之前就幫了你那麼大的忙,你不感謝她也罷了,還反過來找她借錢。這什麼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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