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張哥借了一百萬。”王磊坦言:“我要翻本,我不相信我的運氣就這樣一直衰下去。以前我看《射鵰英雄傳》,九陰真經那本書裡開篇就講: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我是窮人啊!我肯定能轉運,我肯定能把輸出去錢贏回來。”

張娟旁邊的攝影師實在聽不下去了,低聲嘟囔:“看個《射鵰英雄傳》還能有這種感受,真是奇葩……”

虎平濤不置可否地問:“後來呢?”

王磊哭喪著臉說:“那天我們從中午十二點開始玩, 下午六點結束。吃完飯,七點半開始第二場,打通宵,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多。”

虎平濤帶著諷刺語氣淡淡地問:“加起來都快二十四小時了,熬不住了?”

王磊搖頭嘆氣:“我沒錢了……一直輸,一百萬輸得精光。我掏空了口袋,他們都不不願意跟我玩。”

虎平濤毫不掩飾嘲諷語氣:“你可以繼續借錢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王磊側轉身子,很是心虛地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張一峰,然後轉身對虎平濤說:“張哥不願意借……他說……欠的太多, 我必須把錢還給他,然後再談別的。”

“我當時算了一下,前前後後加起來,包括借的,還有牌桌上輸掉,張哥幫著我付出去的那些,總金額已經超過一百二十萬。他把所有錢歸在一起,弄了一張新的貸款協議,我看著沒什麼問題,就籤了字。”

“這些錢可不是白借的,光是每天的利息,就高達好幾萬。而且是利滾利,一直翻著走的那種。”

“數目太大了,我不敢告訴我爸,只能到處想法設法的借錢, 想要把這邊的窟窿堵上。因為我在村裡熟人多,只要相互幫襯,就能把張哥這邊的賬抹平。否則高利貸這樣一直滾下去, 時間長我肯定受不了。”

“可等到我私底下找人借錢的時候,才發現真的很難。雖說溪西村是整村拆遷,各家各戶都分了房子,還領了補償款。可以前拆遷跟現在拆遷區別太大了。值錢的還是房子,補償款給的少。平時有急事兒,借個幾千塊的倒也不難。可如果借的多,兩、三萬的那種,人家就不願意,直接拒絕。”

“我求張哥給我點兒時間籌錢,他答應寬限三個月。話雖如此,利息還是一直往上加著走。”

“當時我完全不明白這種利滾利的演算法……上學的時候我就對數學不感興趣,看見數字我就頭疼。我一直認為從張哥那裡借了一百多萬,加上利息,頂多不超過一百五十萬。”

“我瞞著我爸,把能找的關係都找了,前前後後湊了十二萬多。當時離著約定時間還有一個多星期,我找到張哥, 把手上所有的錢拿出來。我想著張哥是個很講義氣的人,彼此關係也不錯,就說了我的難處, 問張哥能不能繼續寬限,再給我三個月?”

虎平濤聽得眼角直抽搐,暗歎這小子的社會經驗實在太淺:“他答應了?”

王磊搖搖頭:“沒有。他話說的很含糊,讓我儘快還錢,否則讓我自己承擔一切後果。”

“我當時沒在意。畢竟跟張哥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關係很熟,吃過玩過,某種程度上也應該算是鐵哥們。這誰都會遇到困難的時候,何況貸款合同上我也籤了字,按了紅手印,這錢我認,包賠的啊!”

“後來我就沒再跟張哥聯絡……我是真怕了。短短一個多星期,就在牌桌上輸了一百多萬。我怎麼想都覺得是個夢。”

張娟在旁邊聽著覺得這人實在很奇葩,忍不住問:“你欠了這麼多錢,難道不害怕嗎?你為什麼不把這事兒告訴你父親?”

王磊愁眉苦臉道:“我不敢說啊!就我爸那個脾氣,知道了肯定得打死我。所以我只能憋著不告訴他。我覺得張哥應該不會找我的麻煩,我還在外面找了份工作,只要辛苦一些,老老實實上班,欠下的賬總能還上。”

“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張哥竟然會帶著人上門要賬。”

“那是前些年的事情了……那天張哥帶著六個人在外面敲門,我爸出來一看,都不認識,就問“你們找誰?”張哥說了我的名字,我爸以為是我的朋友,就開門讓他們進來。我從裡屋出來,看見是張哥,我整個人都嚇傻了。張哥直接告訴我爸,說我欠他一百多萬,問我爸什麼時候還錢?”

“我爸壓根兒不相信,當時就打電話報警。等警察來了,張哥拿出我籤了字的貸款合同,警察看了也沒辦法,說這事兒不歸他們管,也沒法管,讓我們自己解決。”

虎平濤皺起眉頭。

他抬手指著王磊,側身問王貴:“照他說的,應該是廖所在任上的時候就處理過這事兒。可我從沒聽廖所說過,以廖所的性格,不可能對這類糾紛置之不理啊!”

王貴點點頭,滿面不解:“我也不明白,還是等回去以後查下電腦裡的資料再說吧!”

虎平濤注視著王磊,疑惑地問:“你把事情說仔細點兒。當時你借錢,高利貸到底是多少?”

不等王磊回答,一直坐在沙發上的張一峰忽然站起來,邁著輕鬆的步子走到近前,淡淡地說:“這個問題還是我來解釋吧!利率百分之三十五。利滾利,一直翻著走的那種。”

這麼一說虎平濤就明白了。

怪不得廖秋在任的時候沒對這事兒進行處理,因為派出所方面的確管不了,也沒法管。

“高利貸”的概念,指的是超過銀行同期貸款百分之三十六。換句話說,只要不高出這個比例,就不會構成高利貸。

這是官方的解釋。

畢竟富人也是人,在銀根緊縮的情況下,企業無法從銀行得到放款。想要生存下去,只能從別的渠道弄錢,維持資金鏈不至於破裂。所以在這個範圍內的民間借貸是受法律保護的。

怪不得張一峰底氣十足。

他繼續道:“我是個誠實守法的商人。雖然我搞租賃,做民間借貸,但我一直遵紀守法。”

虎平濤注視著他:“一千塊底注的麻將可不是小數,你們的行為已經構成了聚眾賭博。這就是你所說的遵紀守法?”

張一峰笑了:“我承認跟王磊打過幾場麻將,可我們玩的都很小,最多不超過五塊錢。如果要在這方面找我的問題,那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他隨即話鋒一轉,指著站在對面的王家父子:“別以為報了警你們就沒事兒。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法院都已經判了,這錢你們必須一分不少全部還清。”

虎平濤在旁邊聽得再次皺眉:“怎麼忽然又扯到法院?到底怎麼回事兒?”

張一峰解釋:“警官,伱剛進來就先問他們父子,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啊!”

虎平濤略點了下頭:“那現在你說吧!”

張一峰轉過身,對一名手下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地點點頭,拿著公文包走過來,遞給他一份檔案。

“這是王磊當時找我籤的貸款協議復印件。”張一峰揚了揚手中的檔案,遞給虎平濤:“總共貸款兩次。第一次二十萬,第二次一百萬,加起來就是一百二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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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時的銀行轉賬記錄。”

“還有這個,是跟合同附在一起的借條。上面都有王磊本人簽字畫押的。”

虎平濤接過檔案仔細審驗,張一峰沒有撒謊。

張一峰繼續道:“您再接著往下看,後面還有一份法院的判決書。”

虎平濤往下翻了翻,果然如對方所說,裡面還夾著一份判決書,內容是對借款協議的確認。

張一峰拿出香菸,開啟煙盒,遞給虎平濤:“來一根?”

虎平濤擺了下手,淡淡地說:“上班時間,不抽菸。”

張一峰拿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上,吸了一口,噴吐著煙霧,解釋:“我也是沒辦法。其實我和王磊關係還是挺不錯的。可提到錢……朋友關係就會變得……怎麼說呢,他找我借錢,既然抹下面子開了這個口,我總得給他面子吧!”

“他找我借了好幾次,數目相當大。如果少一些,幾百幾千,我也不會放在眼裡,白給他也無所謂。可如果過了萬,而且還不是一萬兩萬,加起來都一百多了,我就實在買辦法。畢竟我也要吃飯啊!”

張一峰轉過身,用冷漠的目光注視著王磊:“你自己說說,當時你找我借錢的時候,我有沒有提醒過你?”

王磊性子軟弱,他低著頭,不敢與張一峰的目光碰撞,頗有些心虛地回答:“……是……是的。”

張一峰深吸了一口煙,臉上顯出延誤的神情:“借錢的時候你話說得很好聽,最多一個月就還。可後來呢?一直拖,大半年了,你才還了不到二十萬,連零頭都不夠。”

王偉成在旁邊覺得這話聽不下去,他抓住王磊的肩膀,將其拉在自己身後,站出來,怒視著張一峰,高聲指責:“你這個騙子,要不是你故意帶著我兒子整天在外面吃喝玩樂,他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會欠下你這麼多錢?”

張一峰手上夾著煙,抬手衝著王偉臣虛點了一下:“話可不能亂說。你兒子也不小了,二十多歲,已經是成年人了。他自己做什麼事情,就該自己負責。大家一起吃飯喝酒不犯法吧?在一起玩有什麼問題?什麼叫做我故意帶著他吃喝玩樂?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我喜歡交朋友,這有什麼錯?他自己沒錢還非要跟著我一起,這是他的問題好不好?”

王偉臣用發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張一峰,怒不可遏:“你故意帶他賭博。我兒子以前從不玩麻將,他就是被你帶壞的。”

張一峰冷笑道:“你這是什麼話。我用刀子逼著他打麻將了嗎?還是我用鞭子抽著他非得這樣做?國家法律沒有禁止這個,何況我們剛開始的時候也沒玩太大,五塊錢而已,是你兒子自己說的要打大一些。”

說著,張一峰抬手指了一下低著腦袋的王磊:“不信的話,你讓他自己說。”

王偉臣緊抿著嘴,雙手死死攥成拳頭,怒視著張一峰,被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類似的爭吵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張一峰首次帶人上門要債,這樣的場景就成為了常態。家裡一直在爭吵,他不停地打罵兒子,王磊也知道自己犯下大錯,只是低著頭默默承受,從不爭辯。可越是看著兒子這副窩囊廢的模樣,王偉臣就越是覺得心痛。

說一千道一萬,畢竟是自己這邊的錯。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張一峰轉向虎平濤,帶著佔據話語制高點的傲慢,淡淡地說:“警官,我真沒騙你。這父子倆在行騙方面是老手了。借錢不還,這無論走到哪兒都說不通啊!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想著跟王磊是朋友,給他寬限了一次又一次。沒想到他存心賴著不給。三個月,後來又是三個月,再往後就快一年了……你說說,一百多萬啊!這麼大的一筆錢,欠了這麼久,如果我不上門討要,他就真的是一直躲著我,就連打電話也不接。”

不等虎平濤問話,王偉臣張口怒道:“你還好意思說,你……哪兒有像你這樣上門要債的?我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你就用油漆在我家門上寫字,還用大便抹在我家的牆上。你,你這跟土匪強盜有什麼區別?”

話一出口,虎平濤和張娟等人頓時恍然大悟。

攝影師直搖頭:“怪不得樓道裡那麼臭……”

張娟皺著眉頭:“這也太過分了。”

虎平濤注視著張一峰,問:“這是真的?”

張一峰神情淡漠,矢口否認:“沒有,我沒做過。”

王偉臣怒道:“有膽子做,沒膽子認嗎?我親眼看見你帶著人在我家門上刷紅油漆。我花了兩天時間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字洗掉。樓上樓下的鄰居都能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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