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河頓時來了興趣:“說說,有什麼發現?”

虎平濤道:“姚新秋提到了張雅翠的死。她當時說了一句話:學校組織郊遊,校車在前往景點的路上出了故障,掉下山溝,張雅翠當時就在車上。”

張萬河摘下叼在嘴裡的菸頭,扔出窗外,皺起眉頭道:“這話沒什麼問題啊!”

虎平濤解釋:“整句話連貫起來沒有問題。關鍵是“故障”這個詞。”

張萬河頓時反應過來:“那天在車禍現場,陸曉旭也認為校車有問題,車禍不是司機的原因。換句話說,與技術無關。”

虎平濤點點頭:“姚新秋與張雅翠不是一個班,她當時也不在車上。可她憑什麼認為是車子出了故障?”

張萬河想到另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她習慣這樣說,而且說順嘴了?”

“可能性不大。”虎平濤搖搖頭:“張哥您別忘了,這起車禍當時新聞上有報道。以姚新秋的家庭環境,接觸並閱讀新聞的機率很大。在沒有親身經歷的情況下,人們對突發性事件,也就是事故的理解與接觸,只能透過相關報道。”

“你想想,連港城警方都表示車禍是“人為”原因。姚新秋她一個小女生,憑什麼認定了是“故障”?”

“她當時說得很順口,也很自然,我聽得很清楚,的的確確是“故障”這個詞。”

……

為了提高效率,路上張萬河又找了一家列印店,把日記影印了一份。

回到郭家,兩人在客廳裡各自佔據沙發一角,認真看著日記。

這本日記很厚,記錄時間從去年開始。姚新秋每天所寫的內容其實不多,有時候只是一、兩句話,當然有幾天的記錄也會長達數百字。

“九月十一日:翠翠來找我。她帶了些新烤的餅乾,加了煉乳和乳酪,味道很不錯,非常的香。”

“九月二十二日:我看中了一條洛麗塔的裙子。很漂亮,就是太貴,要五萬多港幣。我跟媽媽提了,她說要買也可以,但我下次考試的分數至少要比現在上一個檔次……哼,如果我能考那麼高的分,還會上現在這所學校?這話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別?她就是不想為我花錢。可她身上衣服,還有化妝品都是高檔貨。一年下來至少要花掉好幾十萬。我就只要這條裙子……這不公平。”

“九月二十三日:我帶著翠翠又去看了那條裙子。翠翠也很喜歡,她說可惜沒那麼多錢,否則她真會買下來。翠翠的確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跟店家說了半天,好不容易讓他們同意讓我穿上試試。我開心死了,在試衣間裡穿了很久才出來。到鏡子裡一照,實在太漂亮了,連我自己都差點兒認不出。”

“九月二十四日:我決定了,無論如何都要把那條裙子買下來。我又找媽媽談了一次,她的態度跟上次一樣。我哭著求她,她卻說這事兒沒得商量。”

“下午,翠翠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去買那條裙子。我能怎麼說呢……總不能把實情告訴她,那樣太丟臉了。所有人都知道我爸爸在國外做生意,都知道我家裡有錢,媽媽卻連區區五萬塊的裙子都不願意給我買……翠翠一再催我趕緊買,說那條裙子不會在櫥窗裡掛很久。”

“道理我懂,可我實在是沒辦法啊!”

“我真的很想要那條裙子。再有幾個月就是學期晚會了,我穿上那條裙子肯定能鎮住全場。為什麼媽媽不能滿足我的心願?”

“誰能幫幫我?”

“九月二十五日:翠翠說有辦法能弄到錢。我高興極了。下午放學的時候我打了個電話給媽媽,說要和翠翠去書店……我問翠翠到底有什麼辦法,她說有兩個選擇:第一是買船票去凹門。用我平時攢下來的零花錢到賭場裡搏一搏。雖說可能會輸,可萬一贏了呢?”

“我被嚇壞了。翠翠膽子實在太大,我做夢都沒想過要去賭場。雖說我也看過幾部賭片,賭神至尊什麼的也知道一些,可那畢竟是假的,不是現實。”

“我說去凹門太遠了,如果趕不上下午最後一班船回來,就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行。那樣的話,媽媽肯定不會放過我。”

“翠翠說如果不想去凹門也可以。她知道廟街那邊有地下賭檔。玩法和賠率跟凹門一樣,只是不太安全,有可能被警察抓到。”

“我考慮了很久,決定試試。”

“我太想要那條洛麗塔的裙子了。”

“九月二十五日:我帶了所有的錢跟著翠翠去了。八千六百零四塊……那個地下賭檔在廟街深處的一間小屋子裡。進去以後全是人,至少有上百個,男男女女都有。翠翠似乎對那裡很熟,拉著我去了賭大小的桌子,說是這個最簡單,只要看骰子點數買就行。剛開始的時候我不敢賭太大,就放了五十塊錢上去,沒想到贏了。”

“翠翠說我膽子太小,如果剛才直接把所有錢壓上去,就能賺個翻倍。我不敢聽她的,嘗試著又壓了五百,結果又贏了。”

“這種場面以前只在電影電視裡見過,我從未想過錢能來的這麼快。我有些害怕,更多的還是期待,於是我大著膽子,狠狠心,壓了兩千塊。”

“又贏了。足足賠給我四千!整整四千塊啊!”

“一下子有了一萬多塊錢,我感覺這一切太不真實,就像在做夢。那條漂亮的洛麗塔裙子彷彿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五萬塊是個很大的數目。但翠翠說的沒錯,只要大著膽子嘗試一下,那條裙子就是我的。”

“我很後悔為什麼沒聽翠翠的。如果第一次就把所有的錢都壓上去,翻倍,翻倍,再翻倍,贏的錢早就夠了。”

“我覺得這次應該開“小”。”

“我把所有的鈔票壓在“小”上,戰戰兢兢的在心中祈禱。”

“上帝保佑,果然是開“小”,我真的贏了!”

“看著莊家遞過來的錢,我開心極了。連續贏了四把,周圍的人都在看我,都說我運氣好。還有幾個人都在問我,下一把打算買什麼?他們跟著我一起。”

“翠翠湊到我耳邊說:要不就這樣吧,別玩了,贏一萬多已經很不錯了。她還有辦法幫我弄到錢。反正也就是兩萬多的差額,找媽媽要點兒,湊一下應該夠了。”

“我沒聽翠翠的話。當時我腦子裡全是錢,我覺得我能贏。運氣這種事情虛無縹緲,可一旦來了擋都擋不住。我覺得這應該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是我必須把握住的機會。”

“我繼續買“小”,把手上的錢全壓了上去。”

“為什麼偏偏開的是“大”?”

“幾分鐘前屬於我的錢,現在全都沒了。”

“我被嚇傻了。”

“我想報警。可這裡是地下賭檔,警察來了會連我一塊兒抓進去。”

“哭鬧是沒有用的。那些看場子的保安凶神惡煞,就算我和翠翠加起來也打不贏一個。”

“我失魂落魄離開了賭場,來到外面,感覺天一下子塌了。”

“錢……裙子……很多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全都沒了。”

“翠翠一直在埋怨我,說最後一把都讓我不要買,可我偏不聽……其實我很後悔,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我為什麼不聽她的話,為什麼要賭最後一把?”

“我連忙拉住翠翠,問她到底怎麼做能弄到錢————在賭場的時候她說過,還有別的辦法。”

“街上人多,翠翠把我帶到僻靜的角落,悄悄告訴我:陪男人喝酒。”

“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翠翠說,有很多男人喜歡找年輕漂亮的女孩喝酒。那種地方不是夜場,是正規的開放式酒館。只要穿上JK制服,陪著客人喝酒聊天就行。收入很可觀,按小時收費,一個月賺幾萬塊完全不是問題。”

“九月三十日:我考慮了好幾天,終於決定跟著翠翠去她說的那種酒館看看。”

“明天就放假了。爸爸在國外不會來,媽媽和郭阿姨約了去內地辦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菲傭除了按時做飯收拾家務,她管不了我。如果趁著這段時間能賺些錢,我覺得就算被男人佔點兒便宜也沒什麼。”

“我不是傻瓜,也沒那麼單純。這幾天我在電腦上查過,這種酒館是從島國那邊傳過來的。簡單來說就是陪著很變態很落魄的老男人一起喝酒聊天。至少我是這麼理解。當然,如果喝完酒彼此感覺不錯,想要進一步發展也行。但我不會那樣做。酒我可以少喝一些,陪著聊天也沒問題,甚至可以拉拉手,抱一抱。”

“翠翠帶我去酒館報名做招待。報酬的確很高,一個小時五百港幣。如果是特別加鍾,視具體情況,時薪還能加到八百或一千。”

“那種JK制服實在太暴露了。裙子非常短,衣服質料也很薄,跟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第一個客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年齡跟我爸差不多。按照店裡的規矩,陪聊可以不喝酒,只喝飲料。我怕出事兒,就只喝水,陪著他聊了一個多鐘頭。他說我很像他年輕時喜歡的一個女生,還跟我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很緊張,生怕他動手動腳,然而我想象中最糟糕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他還是很守規矩的……那天,我拿到了七百塊錢的報酬。”

“店裡二十四小時營業,其實那天我應該多陪幾個客人再回去。但我怕回去晚了被媽媽發現————她雖然不在家,卻每天都要打電話給我。”

“說起來也怪我膽小,那天完全可以多掙點兒錢。我後來看了幾本相關的書,才知道這是一個頗為另類的社會群體。他們很孤獨,尤其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很想找人聊天說話……當然,也有生理方面的需求。”

“回家的路上,阿文打電話給我,約我明天出去玩。我找了個藉口推掉了。雖然他是我男朋友,但他不能幫我解決實際問題。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十月一日,國慶節:現在港城與內地的聯絡很密切,每年這個時候都有很多遊客。今天店裡來了幾個攝影師,據說是投資方,想要在內地經驗類似的專案。因為那邊管控嚴格,所以只能從形式上模仿。”

“我今天豁出去了,一口氣接了六個客人,總時長十二小時,賺了六千塊。他們都很規矩,沒有對我動手動腳。我覺得這工作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對我來說也很適合。”

“下午,阿文又打電話過來問我在哪兒。我撒了個謊,說是在親戚家裡吃飯。阿文約我晚上一起看電影,我推辭了。他又約我明天去外面兜風,我說來了例假不方便……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藉口,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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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日:今天剛到店裡,老闆就把我叫到辦公室。他很年輕,平時對我們這些在店裡上班的女孩也很尊重。老闆告訴我,客人對我都很滿意,這幾天下來的反饋資訊也很好,問我願不願意嘗試“更開放的綜合服務”?”

“我聽得一頭霧水。老闆從櫃子裡拿出一套新制服讓我試試。說是如果穿上這個接待客人,時薪可以在現有基礎上增加一倍。”

“那是一條白色的連身短裙。乍看的確是JK系,實際上卻很暴露。上身非常的緊,是露肩露腰的那種型別。從背後綁帶,交叉著連上裙子,可以說整個後背都暴露在空氣中。上面只有幾公分那麼短的布料,同樣是交叉著遮住胸部,一個很大的心形。下面的裙子有開叉,短至膝蓋以上三十公分,就算是站著的時候才能勉強遮住臀部,根本不能彎腰,坐著也必須保持不動,才能確保不走光。”

“我實在沒辦法接受這套衣服。老闆說不勉強我,只是覺得我資質不錯,所以才給我這個機會。還說店裡不提供帶顏色的服務,讓我自己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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