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濤眯起眼睛問:“你不願意和他結婚?”

納罕姆香認真地說:“以前想,後來就不想了。”

虎平濤淡淡地笑了:“被召罕南這麼一搞,就更不願意了?”

納罕姆香臉上露出一絲苦意:“其實他長得不錯,進過佛寺,在寨子裡很受人尊敬。就算他把我灌醉,然後把我睡了,說不定我還會和他結婚……畢竟我那時候是真喜歡他,也仔細考慮了要跟他一起過日子。可後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在寨子裡散佈謠言,說我是倒貼著求他結婚。”

虎平濤手指一鬆,夾在指間的菸頭差點兒掉落,難以置信地問:“還有這種操作?”

幹警察這行,遇到的事情多,尤其是之前在耳原路***,各種奇葩都見過,唯獨這是第一次。

納罕姆香鬆開緊咬的嘴唇:“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對召罕南的想法就變了。我越來越討厭這個寨子,越來越不喜歡這裡的人。我想要出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無論召罕南怎麼說,無論寨子裡的人怎麼看我,我都鐵了心要走。”

理由很充分,也符合邏輯。虎平濤注視著納罕姆香很久,確定對方沒有故意欺瞞,也意識到接下來的部分開始涉及案情,這才用平靜的語調說:“繼續。”

“我去了長三角南邊的一座城市。之所以選擇那個地方,是一個高中同學考上了那邊的大學。我過去找她,畢竟有熟人,找工作要相對容易些。”

虎平濤問:“女的?”

納罕姆香點點頭:“我是十月份過去的,她剛好在學校。她人不錯,帶著我玩了兩天,平時就住在她們宿舍,跟她睡一張床。可玩歸玩,必須找到工作才行。我跑了一個多星期人才市場,找了一份在賓館當服務員的工作。”

“那是一個四星級酒店。服務生,在前臺幫忙的那種。本來只要相關專業,而且至少要中專以上的學歷。人事部經理看我形象不錯,就讓我先上班,跟著其他新員工一起培訓。”

“我把這個世界想的太簡單了。”

“同期培訓員工都是女的。六十多個人,按照各人成績,培訓結束的時候會產生五名領班。其實現在想想,領班只是個頭銜,每個月工資多兩百塊錢而已,真的不算什麼,可是在那個時候,大家都在拼命爭。”

“我出來的時候跟爹媽說了,一定要出人頭地。可等到培訓的時候才發現,跟那些女孩比起來,幾乎沒有任何優勢————除了我,她們不是中專生就是大學生。有的會畫畫,有的會唱歌,還有很多在學校裡就受過這方面的專業訓練。她們懂禮儀,氣質非常好,學什麼都很快。”

“回過頭來看看我,雖然人長得漂亮,感覺卻很土。不會穿衣服,也從不化妝,尤其是高跟鞋穿在腳上很不習慣,連路都走不穩。”

“領班是別指望了,我就想著在酒店裡好好幹,就當是重新學習。”

“剛上班不到一個月,餐廳的廚師,還有行政部的幾個男人就開始追我。他們約我出去吃飯,我都拒絕了。可不知道怎麼搞的,事情一下子傳開,很多女的嫉妒我,就編我的壞話。”

“餐飲部的廚師結過婚,我沒理他。後來他老婆知道了,來單位上鬧,說我勾引她男人。我跟她打了一架,被酒店開除了。”

“那時候我口袋裡只有不到兩千塊錢,只能在城中村裡找了一個很小的便宜房間,先住下來再說。”

“我重新找工作,可那時候正好趕上年底,用工單位少,就算要上班也得等到第二年開春……以前我不懂這個道理,後來才知道你們漢人要過春節,那時候僱人是要發紅包的。”

“我天天吃泡麵下饅頭,整個人變得無精打采。”

“隔壁住著個女的,至少有四十歲。她白天關著門睡覺,下午四點多,甚至七點鐘才起來。她是北方人,很熱情,有一次看著我買了饅頭回家,覺得很奇怪,問我為什麼每天都吃這個?我那時候很孤單,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她。”

“她讓我管她叫“王姐”。那天她帶我出去,在附近的小館子裡點了幾個菜。我很久沒這麼吃過了,很開心,跟她關係也變得親近起來。”

“吃完飯,回到住處,我看著王姐化妝,很濃的那種,畫好以後根本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王姐換了一套很暴露的衣服,問我有沒有興趣跟著她出去玩,開開眼。”

“我當然願意啊!每天就呆在屋子裡,沒錢也沒朋友,感覺都快發黴了。王姐用她的化妝品幫我畫了一下,說我這樣漂亮極了,在場子裡肯定有很多男人喜歡。”

“後來我才知道,王姐是在夜店裡賣酒的。她幹這行很多年了,結過婚又離了。她不是什麼壞人,只是習慣了這種工作和生活。她家在北方,離婚以後在那邊攢錢買房。平時讓朋友幫著照看房子,租出去,她自己就在這邊賣酒,等存夠錢就回去,要麼找個好男人嫁了,要麼靠積蓄過下半輩子。”

“那是我第一次去夜店。我有些害怕,不敢跟那些男人說話,一直跟在王姐身邊,第二天早上才回來。”

“王姐問我願不願意和她一起賣啤酒,說公司裡一直在招人。幹這行沒有保底工資,只有分成。只要賣的多,收入其實很高。我那時候已經豁出去了,其實幹什麼不是幹,再說這個也是正經行業,沒什麼大不了。”

“王姐帶我去公司裡辦了手續,當天晚上就開始上班。”

“她是個好人。教我化妝,教我穿公司裡配發的衣服。因為衣服和裙子都很短,想要不**,就必須注重搭配。我第一次的客人也是王姐給的。那是她的熟客,要了兩打啤酒,那是我的第一筆進賬。”

“我這人沒什麼心眼兒,至少那時候沒有。王姐對我好,我也對她好。第一個月的工資到手,我請她吃飯,她帶我買衣服。都是夜店場子裡穿的,很暴露,但只要是男人都喜歡。”

“賣酒的時候,經常遇到客人對我動手動腳。王姐只要看見就會過來幫我解圍。其實那不是我的錯,可每次都要陪著客人喝一杯。剛開始的時候我不敢喝多,後來酒量練出來了,每天晚上至少要喝一打。王姐說我天生解酒能力強,不像她,兩杯就不行了。”

“場子裡有很多女的陪男人喝酒。我看了覺得很不理解,王姐告訴我,她們跟我們不一樣,是坐1臺的。只要願意,就能跟著男人走,躺著就能賺錢。”

“王姐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看著納罕姆香神情忽然變得落寞,虎平濤思考片刻,猜測著問:“她死了?”

納罕姆香低著頭,被銬住的雙手扶著前額,沙啞的語音透出一絲悲傷:“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她幫了我,還說等攢夠了錢,帶我去她北方老家好好往一段時間……那天晚上,她像平時一樣招呼著客人,照例陪著喝了一杯百威。剛喝下去不到五分鐘她就不行了,靠著牆,整個人癱在地上。夜場的領班跟她很熟,連忙打電話叫救護車,我跟著去了醫院,醫生說她長時間生活沒有規律,喝酒太多,再加上抽菸……根本來不及搶救,說走就走。”

“我算看透了,這個世界只有錢才是真的。”

“那天晚上我主動問一個客人,願不願意帶我出去?那是個在當地做服裝生意的老闆,有老婆,還有兩個孩子。他經常跟朋友過來玩,第一次找我買酒的時候,就說很喜歡我。因為身份的緣故,他說話比較隱晦,但就是那個意思。”

“他睡到半夜就起來走了,給了我三千塊錢。他說我不是初1女,如果是的話就給我一萬。還說大家都是朋友,以後還會找我。房間是他開的,已經付過錢了,讓我好好休息。”

“他走了以後,我爬起來洗澡。倒不是覺得自己身上髒,只是覺得很彆扭。我****照鏡子,王姐活著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澡,她老了,皮膚鬆弛,乳1房1下垂。可即便是那樣,仍然有很多男人願意在她身上花錢。我知道王姐跟很多男人睡1過,她告訴我,只有這樣才能儘快攢錢。”

“我比她年輕,比她漂亮,只要願意,我掙錢的速度肯定比她快。”

納罕姆香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傷心:“我沒有詆譭她的意思。我只是覺得,王姐死了以後,我忽然想開了。我爹媽在寨子裡做農活,一年到頭就幾千塊錢。我在夜場賣酒,跟男人1睡覺,一個晚上掙得比他們一年收入還多。只要狠下心來做幾年,該有的都有了。”

“第二年潑水節的時候,我回家了。召罕南知道訊息就跑來找我,問我什麼時候結婚?我當時已經想好了掙夠錢就回來。召罕南人不壞,以前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情其實不算什麼。既然我選擇出賣自己,終究還是要回來嫁人。何況我和他有過那種關係,召罕南不會懷疑。”

“我答應他,過幾年就結婚。”

“過完傣歷新年,我又回去上班。”

“我很瘋,而且打定主意就不會回頭。只要客人提出要求,我都會跟著出去。大半年的時間,我存了十幾萬。”

“後來,張俊豪出現了。”

“他比我大五歲,大學本科畢業,在那邊的規劃設計院工作。那天他和朋友來夜店玩,買酒的時候看見我,就留了個電話。”

“當時我沒在意,因為這種事情太多了。男人找小姑娘要電話,不是存心想睡,就是朝著那方面努力。張俊豪也不例外,後面接連好幾天,他都過來玩,以各種藉口約我。我看他人長得不錯,就跟著出去了。”

“那天在酒店房間裡做完,他忽然說,讓我別幹這個了,做他女朋友。”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畢竟同樣的話很多男人都說過。要麼是為了下次再找我;要麼打感情牌,為了免費的炮。幹這行久了,都知道男人如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何況我已經想好了要回去跟召罕南結婚,所以對張俊豪說的話也沒在意。”

“他接連一個多星期都來夜場,每次都帶著一束玫瑰花。專門點我的酒,每天都等到我下班,送我回住的地方。”

“說實話我挺感動的。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有男人對我這麼上心。就連召罕南對我也沒這樣,更不要說是送花送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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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平濤在心中暗自嘆息,問:“你答應他了?”

納罕姆香回答:“以前也有男人追我,可都只是嘴上說說。像張俊豪那樣的還從未有過。不過我沒有直接答應,只說處著看看。他帶我去外面吃飯,一起看電影,買禮物……後來,去了他家。”

虎平濤的語氣頗為淡定:“見他的父母?”

“是啊……”納罕姆香眼睛裡透出一絲閃亮:“我以為他只是說說罷了,沒想到他會當真。那天很正式,他把我介紹給他父母,說我是他初中同學的閨蜜。那天晚上在他家裡吃飯,他媽媽一直給我夾菜,不斷的誇我……我感動極了。”

“後來送我回去的時候,他很認真地告訴我,要跟我結婚。”

虎平濤問:“他對你是來真的?”

納罕姆香重重點了點頭:“是的。”

虎平濤在沉默中思考了幾秒鐘:“繼續。”

納罕姆香道:“其實我很為難。那天晚上回到住處,我想了很久。看得出來,張俊豪是真的喜歡我。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如果是剛出來打工的那會兒,我肯定接受他。”

“然而我在夜場呆久了,跟過的男人太多,已經回不去了。就算我刻意隱瞞一些事情,可公司裡的同行,還有夜店裡的那些女人都清楚我的底子。這無論如何也洗不乾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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