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花”會所。

看著在服務員引導下走進辦公室虎平濤和李松,傅躍輝從辦公桌後面的高背椅上站起,笑著迎上去。

“小虎,好久不見啊!最近怎麼樣?”傅躍輝是個念舊的人,他一直認為上次虎平濤是主動出手幫了自己,否則執拗的陳洪肯定會把事情鬧得不可開交。

“還行,每天上班。”虎平濤隨口笑著回答,然後側過身子,把跟在後面的李松讓出來,介紹:“傅總,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李松。”

“你看,你這就見外了。”傅躍輝板起面孔佯怒道:“什麼傅總不傅總的,叫傅哥。”

他對虎平濤印象很不錯,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好的,傅哥。”虎平濤連忙改口:“小李有廚師證,菜做得很不錯。您看,是不是讓他試試?”

上次紅酒事件解決,虎平濤和傅躍輝互相加了微信。說起來也巧,前段時間傅躍輝在朋友圈裡發過一條招聘廚師的訊息。當時虎平濤沒在意,那天去白井社群辦事,經王志銘一說才想起來。於是今天特地跟所裡打了個招呼,帶著李松過來面試。

傅躍輝沒有直接答應。他打量了李松一番,問虎平濤:“小李是你的朋友?”

虎平濤點點頭:“是的。”

這幾天他沒閒著,詳細瞭解過李松的情況。

李松吸毒是被人引誘,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吸食了摻有海洛因的香菸。後來出現上癮症狀,家裡人發現不對頭,主動報警,送到醫院,這才查了出來。

他在戒毒所呆了半年,出來以後就呆在家裡,每次規定去社群報到的時間從未有過延誤,之後也沒有發現主動購買毒品的記錄。

虎平濤一直認為,對生活上有困難的人,還是要儘量給予幫助。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罪大惡極的那種,應該給予包容,給他們自新改過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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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廖秋經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只要社會好了,人心向善,我們的工作負擔和壓力也就小了。

“有你這句話就行。”傅躍輝很爽快:“那就先試試看再說。走,咱們去廚房。”

這個鐘點距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後廚只有幾個正在揀菜洗菜的員工。這個時候點火燒鍋挺浪費的,但傅躍輝顯然屬於財大氣粗,也的確是想要招募真才實學廚師的那種人。他一邊讓後廚主管拉電閘點火,一邊告訴李松,炒三個菜:熘魚片、宮保雞丁、麻婆豆腐。

傳說中對廚師最大,也是最令人頭皮發麻的考驗,炒雞蛋,這道菜不在考試範圍。那其實是外行人對業內臆想加猜測編造的故事。

當然,不能說是毫無依據。可作為餐飲業經營者,傅躍輝的所作所為必須從實際出發————“水中花”會所雖說是高檔酒樓,定價高階,往來無白丁,但很多客人點餐的時候除了高階菜品,往往也會加上一、兩道家常菜。一方面是出於慣性思維,畢竟這些菜常見常吃,在龍蝦鮑魚之間作為點綴,會讓接受宴請的客人覺得很用心;另一方面也有著下意識的嘗試心理。這裡畢竟是高檔酒樓,家常菜應該比普通小飯館做得更出色。

盥洗室裡同時擺著肥皂和洗手液。李松沒有選擇後者,而是用肥皂仔細擦抹雙手,然後乾乾淨淨沖洗。

這個細節讓傅躍輝看了暗自點頭:他沒有安排配菜的人,就是想要看看李松的操作能力。現在看來虎平濤介紹的這個人挺靠譜。廚師,尤其是高階廚師,業內有一條不成為的規定————配菜的人不能使用洗手液,必須用肥皂,以免殘留的工業香氣對食材產生影響。

三道菜很快端了上來。傅躍輝沒有忙於動筷,相對於味道,他更看重菜品擺盤,以及第一眼印象。

現在的餐廳都使用味精和耗油,學過烹飪基礎的人做出菜味道來都差不到哪兒去。以熘魚片為例,大部分餐館炒制流程都一樣。不外乎是活魚切片,蛋白加澱粉裹身,下油鍋定型炸熟,起鍋瀝油加配菜,最後猛火滑炒。

一個會做菜的人,與專業廚師之間最大的區別,在於配菜。溜魚片這道菜的主色偏於黃白,用嫩綠色的蔬菜搭配為上佳。青椒、西芹、萵苣、沙窩蘿蔔的上端青色部分,甚至還有苦菜莖稈切片後焯水……總之,視覺效果更甚於味道。

這話雖說有些誇張,但並非毫無道理:一道看上去普普通通,無法讓人產生食慾的菜,就算廚師賭咒發誓做得再好吃,也不會有人想要動筷。

眼前這道熘魚片是用萵苣配色,表面撒上了幾顆枸杞。紅綠搭配,相互映襯,令人感覺眼前一亮。

傅躍輝夾起一塊魚片送進嘴裡,慢慢咀嚼。

魚肉很有韌性,沒有過度炒熟的鬆散感,鮮鹹適中,略微有些偏甜,顯得很自然。

另外兩道菜也很不錯,傅躍輝在綜合了一下,在心裡給出了“七十分”的評價。

這分數已經很高了。按照傅躍輝的要求,六十分及格,即可入職。

他放下筷子,笑吟吟地看著站在餐桌對面,神情很是緊張的李松:“小李,菜做得不錯。這樣吧,你明天就過來上班。兩個月……嗯,一個月的試用期,先拿四千,轉正以後一個月六千五,加班延時另算,還有五險一金。呵呵,你覺得怎麼樣?”

李松穿著一套新換上的白色廚師服,身前系著圍裙,他的雙手一直互握著。性情木訥的他其實對這次臨時考試沒抱太大希望,如果不是因為虎平濤那天在社群替自己說話,鎮住了胡老三,李松也不一定會跟著他來到這間高檔會所。

試用期四千?

轉正以後六千五?

還有五險一金?

李松感覺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他痛恨自己吸毒,雖然那不是自己的主觀意願,然而“吸毒者”這個烙印一旦背在身上,就永遠不可能洗掉。

他想過要透過努力改變自己的生活,也想要為家庭分憂。可無論在任何地方求職,都會因為“吸毒者”這個烙印被無情拒絕。這個社會對毒品的厭惡、憎恨、警惕、防備是如此強烈,從國家法律到社會共識,幾乎人人都在抵制。

不要說是四千塊錢,就算是兩千,甚至更少的月薪,李松也願意為之付出辛勞。

他就這樣站在那裡,身體不自覺的開始顫抖。心中盪漾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真實感,可更多的還是感激。

傅躍輝和虎平濤都看出了李松的真實想法。前者是因為閱歷豐富,後者是瞭解過李松的情況,明白他對於生活與工作的渴求。

“小李,明天過來上班吧!”傅躍輝的笑容很溫和:“你加個我的微信,我把餐飲部主管的電話發給你,明天過來你直接找他就行。”

“……謝謝!謝謝!”李松連忙道謝,他情緒有些微微的失控,用力抽著鼻子,用力握在一起的雙手比之前更緊了。

傅躍輝站起來,走到李松面前,笑著鼓勵:“菜做得不錯,挺專業的。好好幹,你會做得很好。”

李松漲紅了臉,激動得連連點頭。

拍了拍李松的肩膀,傅躍輝走到虎平濤面前,後者會意地笑笑,問:“傅哥,您找我有事?”

虎平濤很聰明。

他之前給傅躍輝打過電話,說明了李松的情況。本想著只是給李松找份工作,沒想到傅躍輝給出的待遇遠遠超過想象。當然,李松的個人能力不錯,可傅躍輝親自來到廚房看著他炒菜,還有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就超出了正常意義上的“幫忙”。

傅躍輝笑了。他轉過身,對李松道:“小李,你去三樓辦公室找秘書小田,就說是我讓你過去辦入職手續。把表格填了,再領一下服裝。”

李松依言離開了廚房。

“小虎,我還真有事兒找你。”空蕩蕩的後廚間裡只剩下傅躍輝和虎平濤兩個人,說話也就沒那麼多顧忌。

“傅哥,出什麼事了?”

“我這出了點兒問題。”

傅躍輝帶著他繞過工作臺,來到擺滿各種食材的條形長桌前,指著一盆泡在清水裡鮑魚,認真地說:“紅燒鮑魚是我這酒樓的招牌菜,回頭客很多,食材用量也大。鮑魚這東西,鮮鮑與幹鮑區別很大。為了確保質量和味道,我這兒都是用最頂級的南非幹鮑。你看看這些發開的鮑魚,都是最好的四頭鮑。”

盆裡的鮑魚個頭的確很大,虎平濤看了暗自點頭。按照業內的規矩,鮑魚越大越好。一斤重的鮑魚有幾隻,就叫幾頭鮑。如果一斤兩隻,就叫雙頭鮑;如果一斤三隻,就叫三頭鮑,以此類推。

需要說明的是,這裡的一斤,指的是一司馬斤,也就是六百零四克。

“小虎,我開店做買賣,講究的就是一個信譽。這種南非四頭幹鮑在市場上的價格可以賣到兩、三千,我從朋友那兒拿貨每斤也得一千左右。這東西挺貴的,來到我這兒點鮑魚的大多是回頭客,一方面是味道好,一方面是真材實料。”

(鮑魚市場價格波動大,文中以2015年香港市價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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