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賣,我現在就打電話報警。”

虎平濤把話說得很重,目露兇光。

這威脅很管用,馬光偉身子顫抖了一下,他抬手擋住穩住身形正準備撲過來的保鏢,藉著從夜店門頭上斜射過來的燈光,仔細打量著虎平濤。

這個年輕人渾身緊繃,額頭兩邊的血管一根根暴起,眼睛裡全是強烈無比的渴求。

這是典型的上癮症狀之一。

儘管胳膊被拽得生疼,馬光偉卻沒有生氣。雖然眼前這人他不認識,卻並不妨礙自己做生意。有新主顧是好事,更重要的是虎平濤剛才那些話,讓他消除了很大一部分的戒備。

他知道我手裡有貨,他沒有報警。

想到這裡,馬光偉皺起眉頭,壓低音量:“這裡人多,換個地方。”

說著,他轉身走向夜店左側。

那裡是虎平濤選擇的方向,桑塔納就停在五十多米遠的僻靜位置。馬光偉之所以選擇這邊,也是同樣的道理————人少,安靜。

走到幾十米外的牆根,馬光偉停下腳步,轉過身,問:“兩包是吧?先交錢,再給貨。”

虎平濤儘可能使自己表現得像個上癮者。他抖抖索索從衣袋裡拿出手機,看似渾身發抖,說話的時候牙齒也在“格格”打戰:“……六……六百是吧,我……我轉給你。貨一定要好,要純……否則我就……”

“行了行了!”馬光偉很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同時拿出手機,點開收款頁面:“放心吧!貨絕對沒有問題,夠你爽的。”

類似的話,他聽得多了。這些上癮者每次都會喋喋不休,卻起不到任何效果。馬光偉是個心黑的,從上家拿來的貨,他至少還要攙兌百分之二十,根本談不上所謂的“純”。

就在這時,遠處的桑塔納車門開了,下來三個人。

車門開關動靜很大,站在這邊的馬光偉警惕性很高,下意識轉過頭,往那邊看去。

見狀,虎平濤不由得暗自咒罵————鄭強太心急了,只要耐心多等一會兒,自己就有絕對把握將馬光偉引向那邊。

保鏢的警惕性更高,他立刻看出剛從車上下來的鄭強等人有問題,張口叫道:“快走!”

馬光偉猛然驚醒,臉色大變,顧不得多想,立刻瘋了般拔腿就跑。

虎平濤閃身擋住他的去路,馬光偉躲避不及迎頭撞上,被迎面撲來的虎平濤按住肩膀倒推著倒在地上。他知道情況不妙,不敢喊叫,只是拼命扭動翻滾,想要掙脫。

鄭強等人也跑過來,三打一,當場控制住保鏢,直接掏出電擊器朝著那人腋窩裡狠戳,當場失去反抗能力。

馬光偉發瘋般掙扎,拼盡全力將手往下移,他褲包裡顯然有某種武器,虎平濤來不及多想,掄起手機就往他腦袋上猛砸,正好砸在臉上,滿嘴的碎牙血沫噴出,馬光偉已經下移的右手驟然縮回,死死捂住受傷的臉,發出痛苦無比的哀嚎。

這邊的動靜很大,遠處已經有人往這邊頻頻探視,只是不願意惹麻煩,站在那裡觀望。

鄭強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急促地低聲命令:“把他們帶上車,快!”

……

到了在淞城郊外的臨時據點,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

這裡很僻靜,附近沒人。

馬光偉被押進房間,捆綁在椅子上。

電擊器效果很不錯,他的保鏢一直昏迷不醒。

解開黑色眼罩,看著正在低頭眯縫著眼睛適應光想線的馬光偉,鄭強不由得有些興奮,聲音也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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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闆,久違了啊!”

視線雖然模糊,卻並不妨礙馬光偉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他臉色驟變,勉強擠出一絲笑:“原來是強哥,這……這是怎麼回事?大家都是熟人,這搞的是哪一出?”

鄭強想了不想,輪圓胳膊,狠狠給了馬光偉一記耳光,發出令人驚悚的獰笑:“已經很久沒人敢叫我強哥了。看來我得給你好好長點兒記性!”

馬光偉嘴裡全是血腥味,他忍痛叫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強……鄭哥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

鄭強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面對面坐下,陰測測地笑道:“你這人挺識時務。好吧,這事兒就算了。老馬,你是個聰明人,用不著我說為什麼把你帶到這兒的原因了吧?”

馬光偉滿臉哭喪:“我知道……可我實在是沒錢啊!”

鄭強又給了他一記耳光:“你跟我說這話沒用。我今天既然來了,就必須把錢帶回去,否則洪哥那邊我也不好交代。”

“……我真沒錢。”馬光偉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

“你沒錢?騙鬼吧!”鄭強冷笑道:“你每天都在換女人,上個星期還新買了一輛車。別以為濱海隔得遠,我們就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再說了,就剛才,我這兄弟找你買貨,張口要兩包,你張口就答應下來……呵呵,你沒錢,這話誰信啊?”

虎平濤手裡拿著一把匕首,彎腰湊近鄭強耳畔:“鄭哥,別跟他廢話。從現在開始計數,每過五分鐘,剁他一根手指,手指剁完剁腳趾,看他能熬到什麼時候。”

鄭強點頭笑道:“用不著等那麼久,現在就開始剁吧!洪哥還等著我們趕緊回去呢!”

馬光偉聽得臉色發白,雖然被綁在椅子上,他仍然渾身上下抖索如篩糠:“不,你們不能這樣。”

“那就老老實實把貨款交出來。”鄭強的要求沒有變化。

馬光偉面如土色:“你們……我知道你們的手段,就算交了錢,一樣會殺人……你們跑不了,我家裡人見我長時間不回去,一定會報警。到時候,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聽到這話,虎平濤感覺很好笑:“馬老闆,你販賣毒品,被警察抓住,一樣死罪。”

“警察不會殺人,至少不會像你們這麼狠。”馬光偉對此有著清晰的認知:“而且貨款已經被我花了一些,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鄭強皺起眉頭:“還剩多少?”

“十二萬多一點兒。”馬光偉滿臉是血,他用力抽著鼻子,看上去有些虛弱:“真的,我沒騙你們。”

這連貨款總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鄭強面色陰沉:“我看你是一門心思想死,連洪哥的錢都敢吞。”

馬光偉的恐懼心理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他很快變得冷靜下來:“殺了我,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鄭強怒道:“你敢威脅我?”

馬光偉仰面朝天:“你現在放了我,我回去籌錢。給我一個星期,我還洪哥三十萬。”

“三十萬?”鄭強死死盯著他:“你打發叫花子呢?”

馬光偉斜靠在椅子上:“洪哥要的是錢,你把我殺了,事情會變得很複雜,還會被警察盯上。反正我左右是個死,要錢還是要命,你自己看著辦。”

鄭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馬光偉就是一條癩皮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那種型別。

洪哥要的是貨款,不是馬光偉的腦袋。

而且他說的很對————沒出人命,怎麼都好辦。如果殺了人,事情就不一樣了。

鄭強不是沒殺過人,但殺人得看時候。

更重要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殺。

房間裡陷入了冷場。

鄭強在苦苦思索解決問題的方法,腦子裡卻一片亂麻。

忽然,站在身邊的虎平濤輕聲笑道:“你以為自己爛命一條,我們就拿你沒辦法?”

不等馬光偉回答,虎平濤彎下腰,抬手指著他,對鄭強認真地說:“鄭哥,這傢伙剛才都說了,長時間不回家,他家裡人會打電話報警。照這麼看,他家裡人關係應該很不錯。”

鄭強頓時眼睛一亮,猛然往椅子扶手上一拍:“對啊!找他老婆要錢,還有他兒子。”

虎平濤臉上仍然掛著笑:“把他全家都綁過來,我看他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馬光偉雙眼瞪大,連聲嘶吼:“……你,你敢!”

虎平濤緩步走過去,低頭注視著拼命掙扎的馬光偉,語氣有些憐憫:“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一百多萬貨款可不是小數,你既然敢吞了洪哥的貨,就應該明白我們會找上門。”

馬光偉額頭上冷汗淋漓:“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準你找我家裡人的麻煩,這事跟他們沒關係。”

鄭強思維開始變得活泛起來。他笑嘻嘻地說:“回頭我帶你兒子去暹羅那邊做個手術。放心吧,被你花掉的那些錢,讓他在酒吧裡做生意,慢慢還。”

“還有你老婆。”

“聽說過人體器官移植嗎?你爹媽雖然老了點,但還管用。”

虎平濤沒有參與議論。他站在旁邊,看著馬光偉如野獸般掙扎,嘶吼,哀求。

看得出來,馬光偉不缺錢。

他極有可能根本沒動那筆貨款,只是藏在沒人知道的地方。

他小算盤打得很精————就這麼一直拖下去,如果濱海方面不派人過來,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人來了,就躲著不見。反正錢在自己手裡,想怎麼玩都行。

馬光偉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毒販,他只是一個下級分銷商。與洪哥、鄭強這些人比起來,他只是個道行很淺的小螞蚱,一捏就死。

第二天上午,鄭強派人從外面弄來一條狗,用繩子捆綁四足,栓緊。

一名手下端著硫酸槍,對準那條狗扣動扳機,那狗觸電般死命掙扎,慘嚎著在地上翻滾,被燒得渾身上下皮開肉綻,很快就露出了骨頭。

鄭強走到滿臉驚恐的馬光偉面前,用力揪起他的耳朵:“我很想給你兒子來上這麼一槍,或者換個目標……”

說著,他用手指了指馬光偉的下身,眼裡全是戲謔的目光。

……

黃昏降臨前,馬光偉老婆開著一輛“比亞迪”出現在遠處的道路盡頭。

車後廂放著兩個很大的袋子,裡面裝滿了一摞摞鈔票。

鄭強剁了馬光偉的一根手指,把他放了。

保鏢也沒殺,就這樣看著他們上了“比亞迪”,倉皇遠去。

他們永遠不會報警。

鄭強走到虎平濤身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感慨:“阿衡你說的沒錯,殺人不是目的,洪哥要的是錢。”

虎平濤笑了:“說起來都是鄭哥您的功勞,否則這事也不會這麼快了結。這次回去,洪哥肯定會給您獎勵。”

鄭強被說得心花怒放,摟著虎平濤的肩膀,大笑起來。

……

濱海市公安局,專案組辦公室。

李勝斌看著在桌上擺開的檔案,驚喜地叫道:“乖乖,竟然有這麼多的線索,真正是成績斐然啊!”

從上週開始,虎平濤就透過秘密接頭人,陸續傳來與案情有關的大量線索。除了早已納入專案組視線的“地心引力”酒吧,濱江市內還有兩家高檔會所,兩家夜店,都與之前發現的死亡偷渡者有關。

曹勇用力揮舞了一下拳頭,激動地說:“根據之前的調查,市內隱藏著一個龐大的販毒集團。我們一直認為“地心引力”酒吧的老闆洪宗元是幕後黑手,可是按照虎平濤傳回來的這些情報,洪宗元在集團內部的身份最多只是五號,實際排位甚至還會更低。”

李勝斌翻開檔案,指著其中用紅線標註的部分:“洪宗元,外號洪哥。目前已經查明他與淞城、羅關、茶縣等地的毒品交易有關。他在該集團內部主管毒品銷售,下面的二、三級分銷商多達二十四個人,每年透過這個經營渠道賣掉的各類毒品,總量不少於兩噸。”

說著,他轉向坐在辦公桌首位的局長王永江:“王局,這個從滇省調過來協助咱們的虎平濤很不錯,是個人才。要是沒有他的幫助,咱們恐怕得花很多時間才能掌握這些情況。”

曹勇也連連點頭:“我們很早就注意到洪宗元的那個酒吧有問題,也先後派了兩撥人偽裝身份進去臥底。可無論是服務生還是酒保,只能接觸到酒吧外圍的人,不要說是接近洪宗元並取得信任,就連他們交易毒品的聯絡方式都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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