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桂花負責主要操作,從去年到現在,總涉案金額超過二十萬元。

經偵隊迅速整理案情,石宏偉在第一時間向省廳送交了報告。

嚴格來說,涉案金額不算大,可造成的社會影響卻非常惡劣。

被迫交付違約金的房東,至今都心有餘悸,不敢把房子輕易外租。他們對求租者百般挑剔,引發了很多口角。

也有些房東死扛到底,按照姜桂花示意租房的那些人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他們在租住的房子裡製造噪音,以及各種鄰裡糾紛。社群和當地派出所警員屢次上門調解,來來往往疲憊不堪。

對此,省廳專門作出批覆:這是典型的新型犯罪,必須從源頭上深挖。

經偵隊得到了上級誇獎。

石宏偉不敢居功,連忙解釋:這是耳原路派出所民警虎平濤提供的線索。

……

過年前一個星期,虎平濤接到熊傑的電話,讓他到局裡去一趟。

熊傑帶著他去了局長辦公室。

看著站在面前的虎平濤,古渡分局局長邱偉不禁笑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年輕人,很精神嘛!呵呵,別站著,坐。”

虎平濤依言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今天找你過來,是有事想跟你談談。”簡單的開場白過後,邱偉收起笑容,認真地說:“虎平濤同志,現在有一個緊急任務要交給你。”

虎平濤一愣,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坐在斜對面的熊傑。後者同樣注視著他,語氣嚴肅:“小虎,你得自己做出選擇。事關機密,如果你願意接受,邱局才能告訴你任務內容。如果拒絕,那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虎平濤陷入了思考。

熊傑從未以這樣的口氣對自己說過話。

邱偉是局長,直接對自己下達任務,可見其重要性。

他認真地問:“任務持續時間很長嗎?”

熊傑看了一眼邱偉,從對方目光中得到允許,轉過身,對虎平濤點點頭:“短則半年,長的話……就不好說了。”

虎平濤又問:“不能與家人聯絡?”

熊傑繼續點頭道:“這是執行任務的基礎。”

虎平濤的問題還沒有結束:“之前不是說讓我調去西洛檢查站嗎?怎麼,這是個臨時任務?”

邱偉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的目光:“小虎,你很聰明。是的,這的確是一個臨時委派的任務。你沒有答應接受,我無法告訴你詳情。唯一能透露的,就是這個任務極其危險,對我們滇省,以及全國來說,都很重要。”

虎平濤多少猜到了一些:“涉毒?境外販毒?”

熊傑沒有給出答案:“除了你,另外還有三名備選人員。要我說,他們才是最適合執行這次任務的人選。可現在出了點兒變化,看來看去,你最適合。”

虎平濤的大腦急速運轉,他迅速進行著各種細節比對,認真地問:“因為語言?我會說法語和越語?還是因為我在美術音樂方面的特長?”

“不,應該不是後者,而是因為語言。具體是哪一種?讓我想想,法語不太可能,英語也不像……突然情況,涉及境外販毒……就因為我會越語,所以選擇我執行這次任務?”

熊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向邱偉,嘆了口氣:“看看吧,我之前怎麼說來著。我就告訴你,沒必要搞得這麼正式,直接把他叫過來下達命令就行。這小子精著呢,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猜個八1九不離十。咱倆口風夠緊的了,一個多餘的字都沒說,還是被他看了個底兒穿。”

邱偉有些尷尬,但臉上神情更多的還是欣慰和滿意。他注視著虎平濤:“你願意接受這次任務?”

“願意。”虎平濤正襟危坐,絲毫沒有猶豫。

邱偉滿意地點點頭,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很大的牛皮紙袋,遞給虎平濤:“我們之前就對你進行了綜合能力稽核,你的政審也沒有問題。這是關於任務的初步介紹,你大體先看一下,詳細部分之後會有人為你解釋。”

熊傑道:“這份資料不能帶出去,你只能現在看。等會兒你給家裡打個電話,中午我派車直接送你去基地參加為期兩週的特殊培訓。”

說著,熊傑低頭看了一眼手錶:“有什麼事兒就現在打電話說吧,包括你女朋友那邊,打完以後手機上繳。”

虎平濤忽然有些緊張。

他雖然做好了執行任務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紀律竟如此嚴格。

拿出手機,分別撥打了父母的電話。

父親虎崇先回答:“知道了。你這麼大的人,該做什麼心裡有數,用不著向我彙報。時刻記住你的身份,記住你的責任。”

母親李靜蘭對此表示理解,卻有些擔憂:“那你的婚事怎麼辦?”

虎平濤笑著寬慰她:“等我回來再辦。”

然後輪到姐姐虎碧媛。她在電話裡發出嘆息:“從你跟爸對著幹,選擇警察這行,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廢話我就不說了,反正先大家後小家之類的話,爸從小就對咱們嘮叨,耳朵都聽出老繭來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我就問你一句話:琳琳怎麼辦?”

關於這個問題,虎平濤早已想好了答案:“我們已經領證了。”

“領證?你以為那個紅本本能捆著人家一輩子?”虎碧媛對此嗤之以鼻:“琳琳是個好女孩,我很喜歡。你要是換個人,我還真看不上。我不是反對你出任務,但你好歹分分時間,這酒宴都還沒辦,你就扔下人家,連個電話都聯絡不上,你讓琳琳怎麼想?”

虎平濤堅定地說:“我會打電話跟她解釋。”

“那你一定要把事情安排好。”虎碧媛認真地說:“後方穩定,你在外面才不會心慌。”

虎平濤認真地說:“姐,我這次出去要花很長時間,爸媽那邊就只能你多多照顧了。”

虎碧媛冷哼道:“這用不著你說。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連你媳婦都一塊兒罩了?”

虎平濤笑了:“姐,還是你最疼我。”

“去你的。”虎碧媛在電話裡啐了一口,隨即語氣變得擔憂起來:“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小心,幹警察的都不容易,遇到危險要避開,別傻乎乎的往上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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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平濤連忙寬慰:“我知道,我聽你的。”

“你知道個屁!”虎碧媛忽然有些生氣:“說起來都怪熊傑,當初要不是他讓你當警察,也就沒今天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你來我集團當個部門經理多好,收入高,還能發揮你的技能優勢。”

虎平濤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熊傑,感覺髮根上滲出層層冷汗,壓低聲音道:“姐,熊叔叔也是好心。”

虎碧媛根本不吃這一套:“那老頭不是好人。我跟你說,別傻乎乎聽他忽悠,咱爸說過不止一次了,喝酒能看出人品,熊傑每次喝酒都耍賴,明明有一斤的量,最多隻喝三兩。你得小心點,別被他給賣了還幫著數錢。”

虎平濤隨口搪塞了幾句,結束通話電話。

這邊,邱偉實在忍不住,放聲大笑:“老熊,沒想到你在人家女娃娃眼裡竟然是這種形象。我就說怎麼每次喝酒都喝不過你,原來這是你的慣用手段,老伎倆了。”

熊傑面如黑鍋,感覺腦袋上也罩著一口巨大的無形黑鍋。

虎平濤開始撥打蘇小琳的電話。

“你要外出公幹?”蘇小琳聲音聽起來有些不高興,夾雜著濃濃的撒嬌成分:“去多久啊?”

“至少半年。”猶豫片刻,虎平濤補充了一句:“……可能還會更久。”

“怎麼這樣啊?”蘇小琳在電話那端發出驚訝的尖叫,她隨即很好的控制住情緒,呼吸變得急促,剛從心裡冒出的那點憤怒火苗,瞬間被巨大的擔憂碾壓熄滅。

“……你……要出任務?”她很聰明,很快猜到了答案。

“是的。”虎平濤認真的回答。

她沉默了幾秒鐘,問:“什麼時候走?”

“現在。”虎平濤知道這是個殘酷的答案,卻是必須說出的真實。

蘇小琳用力咬了下嘴唇:“連多待一天……不,半天都不行嗎?晚上一起吃個飯,我想見你。”

虎平濤嘆了口氣:“軍令如山。”

電話那端,蘇小琳眼圈頓時紅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娶我?”

“任務結束我就來。”虎平濤輕言軟語,他知道這種時候必須哄著心愛的女子:“我身上蓋了你的印章,我們還領了證,你已經是我媳婦兒,婚宴只是走個形式。”

“婚宴比結婚證更重要好不好。”蘇小琳仍然嘟著嘴,她有心想把神秘人送花的事情告訴虎平濤,又覺得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非但起不到應有的效果,還會給虎平濤增添心理負擔。

沉默片刻,她深深吸了口氣,恢復了平時歡快爽朗的正常語調:“你去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虎平濤感覺心頭那塊大石正在緩緩下墜,不再提心吊膽:“我給我姐打過電話,有什麼事情你找她就行。”

“知道啦————”蘇小琳故意把最後一個字音節拖得很長,聽起來很嗲:“你不在才好呢!我和碧媛姐每天逛街、吃飯、喝咖啡、看電影……都沒你的份兒!”

虎平濤知道她在寬慰自己,心中安定的同時,也湧起幾分感動:“老婆,等我回來再好好補償你。”

蘇小琳的聲音依然輕快活潑:“你是我看中的男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說話要算數,否則我饒不了你。”

結束通話電話,虎平濤頗有些失落地看著手機,眼眸深處的溫和逐漸消失,被金屬般的剛硬與堅強取代。

看著他從桌上遞過來的手機,局長邱偉笑道:“小虎,你媳婦兒挺不錯的。我見過的警嫂多了,通情達理的也不少,可是像這樣給丈夫打氣鼓勵的,在我印象中還是第一個。”

辦公室不大,距離又近,虎平濤前後打的幾個電話,邱偉和熊傑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熊傑道:“他媳婦兒是商務廳的,就是上次去黎江執行任務認識的。”

邱偉頓時樂了:“是嗎?我記得上次通報旅行社員工偷換翡翠手鐲那個案子,就是在黎江發生的吧?”

熊傑點點頭:“就是那次,讓這小子撿了便宜,整了個媳婦兒回來。改天有幾乎介紹你認識一下,姓蘇,蘇小琳,目前看來應該是咱們古渡分局所有警嫂當中最漂亮的。”

說完,熊傑從椅子上站起來,戴好帽子,沒好氣地對虎平濤說:“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走吧!”

虎平濤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熊叔叔,我姐就是隨口一說,您別往心裡去。”

“哼!”熊傑把嘴一撇,悻悻然道:“敢在背後說我的壞話……等下次見了面,我再好好收拾她!”

……

緬國北部,臘達(lar dar)市。

在緬語當中,lar是美好、漂亮的意思。Dar意思與lar差不多,兩個詞可以單獨使用,疊加起來可以理解為漢語的“恭喜發財”。

昂山素季執政後,對中國的外交政策整體來說趨於友善,注重兩國在經濟方面的合作,雙方簽訂了一系列經貿合作協定。其中一項內容,就是把臘達列為口岸級開放區域。

緬國畢竟不是中國。無論經管還是法制,遠不如外人想象中的那麼規範。近年來,臘達這座北部小城變化很大,出現了很多新建築,整體規劃卻越來越亂,樓房之間夾雜著棚戶區,更談不上什麼街頭綠化。

這裡一如既往的炎熱,外來人口卻越來越多,已經超過三十萬。

這裡沒有數十層的高樓。在當地人看來,六、七層高的建築已經很不錯了。

“銀籌”賭場位於城市西部。

這名字的來由與富裕又強大的鄰國有很大關係。當然翻譯完全是漢語化的。“銀”這個詞自不用說,“籌碼”在緬語中有多重意義,可以理解為身家、財富、持有物等等。

上午七點,虎平濤起床洗漱,開始了在賭場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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