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秋放下茶杯,攤開雙手:“其實這都是捕風捉影的事。上面沒有立法立規,我們就只能按照要求開展工作。如果把所裡的幹警和輔警全都派出去做資訊調查,轄區治安最多二十四小時就會失控。沒辦法,我只能把下面的人分組,配合街道辦和社群複核調查。”

“你在基層,工作也不好幹啊!”王雄傑搖搖頭,隨即問:“就是因為這次複核,你們才發現了關勇?”

“真正發揮主導作用的,是前幾天剛分來的一個輔警。”廖秋笑了:“如果不是他觀察細緻,這次大好的立功機會就從眼皮子底下溜過去了。”

“輔警?”王雄傑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你確定?”

廖秋認真地點點頭:“很不錯的一個年輕人,今年才二十二歲。”

王雄傑愣住了,足足過了好幾秒鐘才回過神來:“老廖,別開這種玩笑。”

廖秋疑惑地看著他:“玩笑?”

“咱們朋友歸朋友,正事歸正事。”王雄傑一談起案件就會變得很嚴肅:“關勇的前女友是一個化妝師,他由此學到了一些技術,犯案後化妝潛逃。剃頭、拔眉毛、用淡色唇膏拉長兩邊嘴角、塗抹眼影、勾描眼角。平時外出都戴著帽子,致使整個人看起來與照片區別很大。”

“而且他這個人很狡猾。你們查房的時候,他出示的身份證是真的,不是偽造。”說到這裡,王雄傑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提醒廖秋注意:“關勇利用網絡交友平臺,找了很多“男性”朋友。他其實沒有那方面的需求,透過與對方影片通話,從中選定了一個與他化妝後相貌差不多的人。他把對方騙過來,開了個房間……重點是趁機竊取了那人的身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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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秋只對關勇做了初步審訊,也就是認定身份的環節。王雄傑說的這些不在他職權範圍內,廖秋對此很驚訝:“為了隱姓埋名,這傢伙也真夠拼的。”

“是啊!他處心積慮潛逃了這麼久,就算是熟人面對面看到關勇,也不一定能認出來。你現在卻說發現他的是一個年輕人,還是一個剛參加工作的輔警……”王雄傑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老廖,做人要誠實。再說了,我又不是你老婆,不會因為這個月你工作出色,就搜刮你多發的那份獎金,何必在我面前撒謊呢?”

“你這張嘴啊……”廖秋被他說得哭笑不得:“我沒騙你。真是我們所裡剛分來的一個年輕輔警發現了關勇。”

王雄傑盯著他看了足足五秒鐘:“真的?”

“真的!”廖秋對此非常肯定。

“那好,你把他叫來,我得見見這位高人。”相比之下,王雄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

拂曉的陽光金色萬丈,漂浮在天空中的單薄雲朵被光線穿透,瑰麗且飄渺。

沉睡了一夜的城市開始醒來,空蕩蕩的馬路上逐漸出現行人車輛,密度和數量隨著時間而增加,開始了一天的喧譁。

王雄傑和虎平濤從半夜一直聊到現在。如果不是廖秋端著裝有毛巾和牙刷的洗臉盆從辦公室門前經過,提醒他們可以去食堂吃早餐了,估計兩個人還能繼續聊一整天。

“人才!”王雄傑從房裡出來,摟著廖秋的肩膀下了樓,走進盥洗室,在他耳邊發出極其佩服的驚歎:“踏實,肯幹,思維敏捷,嘖嘖嘖嘖……這小子絕對是塊可造之材。”

廖秋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他留在你這兒浪費了。”王雄傑坦言:“小貓說了,他接下來會去考公務員,當警察。算算時間也就個把月的功夫。與其把他留在你這兒,不如跟著我去刑警隊。”

“哼!”廖秋譏諷道:“刑警隊是你家開的?什麼時候有輔警編制了?”

“我可以把他當做特殊人才先拉進來用著。”王雄傑嬉皮笑臉地說:“反正他要考公務員。就憑這個案子,只要他文化考試過了,面試根本不成問題。”

“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廖秋往牙刷上擠著牙膏,看都不看王雄傑一眼:“他是我的人。”

這話說起來擲地有聲,可聽起來充滿了曖昧。

王雄傑陰測測地說:“看來我這個週末得去你家一趟,跟嫂子談談你這個月的工作,讓他知道你破了個大案,獎金很豐厚。”

正在低頭刷牙的廖秋猛然回頭,用充滿殺意的雙眼怒視對方。

王雄傑被嚇了一跳,趕緊轉身跑出盥洗室。

老同學加老朋友,他知道這是廖秋暴走的前奏。

私房錢,這是所有結婚男人心底不可觸碰的底線。

……

古渡分局。

熊傑昨天夜裡就接到捕獲通緝重犯的報告。正常流程是轄區派出所上報給分局總辦張廣宏,再由張廣宏複核確認後報給自己(分局領導),然後才是市局和省廳。

今天天氣不錯。張廣宏把連夜整理好的材料送到熊傑案頭,看著局長舒展開的眉頭,他也笑了。

這可是全國通緝的重犯,北青省更是開出了高達十萬元的懸賞。能破獲這樣的案子,本身就說明了滇省警方的實力。

熊傑很滿意。雖然只是一份簡單的臨時報告,他卻看得津津有味。警隊講究集體榮譽,雖然這次抓捕行動由下面的派出所負責,但整個分局都沾光。年終在省廳開總結會的時候,自己臉上也有光彩。

看著看著,他忽然“咦”了一聲,隨即皺起眉頭。

片刻,熊傑抬起頭,用手指點了一下擺在面前的報告:“小張,這是怎麼回事?”

張廣宏連忙探過頭去,只見熊傑食指所點的位置,正好是反向對著自己的“虎平濤”三個字。

他不由得有些糊塗:“熊局,這報告有什麼問題嗎?”

熊傑目光冷峻:“為什麼虎平濤會參與這次抓捕?”

張廣宏不明白上司為什麼會這樣問:“虎平濤是耳原路派出所的輔警,這很正常啊?”

“正常?”熊傑眯起眼睛,口氣變得嚴肅起來:“他當然可以參加抓捕行動。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他的名字會出現在這份報告上?”

只有在行動中表現突出的警察才會在報告中被提及。下一步,等到刑警隊和北青省警方就案情相互銜接,上報市局和省廳的檔案也會以此為依據。正常情況下,這種級別的大案要案,只要是在臨時報告上提及的人員,基本上都會得到上級嘉獎。

這份報告提到了兩個人:一個是耳原路派出所所長廖秋,另一個就是輔警虎平濤。而且後者著墨甚多,前後被提及四次,就連所長廖秋的提及次數有沒這麼多。

“虎平濤是剛入職的新輔警。他不是專業警校畢業,也沒有接受過相關的技能訓練。他可以完成派出所的各項日常工作,也可以在特殊情況下參與對重要案犯的抓捕……但他只是一個輔警,一個剛入行的新人!”

熊傑臉上隱隱顯出幾分慍怒:“看看這報告都是怎麼寫的!虎平濤同志發現了重要線索……還有這句:虎平濤同志在抓捕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張廣宏我問你,這種事情符合邏輯嗎?”

張廣宏頓時明白了,連忙解釋:“熊局,這報告是昨天夜裡耳原路派出所發過來的。當時太晚了,沒用局裡的網路,派出所主管電腦錄入的文員趙麗用微信發給我。今天一大早我整理了就趕著送過來,基本上是原文沒變。”

臨時報告對抓捕過程寫的很模糊,只是提及主要參與者,讓上級領導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詳細部分要等後面的各方材料彙總,這個就需要時間。

熊傑臉上冷色依然:“你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你是一個派出所所長,知道是這種全國通緝的重犯,你會讓一個剛參加工作沒幾天的年輕人,而且還是輔警,參加抓捕,並且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嗎?”

張廣宏心中一凜,緩慢地搖搖頭:“不會。”

熊傑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那你怎麼解釋報告上多次提到虎平濤?還有,耳原路派出所的人為什麼要這樣寫?”

張廣宏頓悟了。他臉上浮起驚訝的神情:“熊局,你的意思是……”

熊傑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小張,虎平濤的確是這次公開招考輔警綜合成績的頭名狀元。但這種考試只在我們警察系統內部管用。說穿了,就是個工作招聘的門檻。沒錯,我認識虎平濤,而且跟他家裡人很熟,但這不能成為我對他給予特殊照顧的理由。”

張廣宏一下子急了:“熊局,我真沒有給下面的人打招呼啊!”

熊傑可不這樣認為:“那天我檢查輔警考試成績的時候,只有你在場,而且也是我告訴你通知虎平濤來我的辦公室。這你怎麼解釋?”

“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些事。”張廣宏急忙道:“別人不知道我,熊局您還不清楚嗎?那麼多年了,我什麼時候假公濟私?什麼時候把私人關系帶入工作?”

熊傑滿面狐疑地看著他:“你要是沒給廖秋說過我和虎平濤的關係,他怎麼會讓虎平濤參加這次抓捕?”

“我怎麼知道?”張廣宏也來了火氣。

片刻,他冷靜下來:“要不我給耳原路派出所打個電話,核實一下?或者再等等,刑警隊的王雄傑昨天晚上就過去,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到時候熊局您找他一問不就清楚了?”

熊傑想了想,緩緩點頭:“好吧!”

……

上午十點多,廖秋和王雄傑一起走進了熊傑的辦公室。

抓捕彙報很快變成了氣氛熱烈的聊天。張廣宏也參與進來,一方面是想弄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在熊傑面前證明自己。

從懷疑到相信,熊傑感覺自己經歷了一個完整且無比詳細的轉變過程。

作為抓捕親歷者,廖秋的敘述很生動,比任何紙面報告都來得真實。他對虎平濤的稱讚並非口頭上虛化,而是有著實際拿得出手的證據。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昨天晚上所有在場的人都可以證明。

“小貓很厲害啊!觀察細緻,思維敏銳,如果不是他,我們很難發現這個通緝犯。”

“我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大男人會用化妝的辦法來改變外貌。可靜下心來想想,都到了跑路逃命的時候,只要不被發現,怎麼做都行。”

“我兒子小學的時候也上過美術班,後來初中作業太多就沒上了。現在想想還是可惜了,要是讓他一直畫下去,沒準就能像小貓這樣。”

熊傑笑了,笑得很開心。

原因很多,很複雜。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老朋友管束不了的執拗兒子,居然在自己的領導下表現優秀。

是的,他歸我管,我是他的領導。

光這一點,就足以在老友聚會的時候當做炫耀資本。

廖秋認真地說:“熊局,小貓這次的事,是不是該給個嘉獎?”

“先記下來,肯定要給的。”熊傑的回覆也很認真。

“說起來小貓有些虧,他不是正式編制的警察,否則這次可以評功授獎,至少是個三等功。”廖秋很遺憾地說:“只能從別的方面給他點補償了。等這個月試用期結束,我直接給他報一類輔警。”

(嘉獎與警察系統內評功授獎是兩回事)

正常情況下,剛入職的輔警都是定崗三類。試用期工資兩千四,轉正後加四百塊。二級類輔警工資三千三,一類輔警工資三千八。想要從三類升為一類,需要工作時限,也就是所謂的“熬資歷”,還需要每年年終總結的時候,得到所在單位“合格”以上的評價。但也有特殊情況,畢竟這個社會對踏實肯幹的人總是充滿了善意。

熊傑看了一眼坐在斜對面沒有說話的張廣宏,視線隨即轉移到廖秋身上:“你是派出所長,虎平濤的情況你最熟悉。這事你有發言權,我只負責稽核。”

廖秋笑了:“老話說得好: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說起來,這次其實是我們所沾了小貓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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