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一份調查報告發送到聞澤的手。
雲悠悠很自覺地垂下眼睛, 輕輕側倚著他，不窺探他的軍事情報。
“你的事。”聞澤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關於那個男孩。如果你沒興趣的話, 我可以勉為其難幫你看一看, 後告訴你結論。”
雲悠悠微微一怔：“殿下調查了小威？”
“嗯。”
她想直起身看, 發現自己的腦袋很沉, 而聞澤堅硬結實的身軀像一塊巨大的磁鐵，把她牢牢吸在他的身。
她蹭了兩下沒爬起, 惹聞澤一聲嫌棄的輕嘖。
一隻大手覆住她的後脖頸和小肩膀, 把她拎起, 向前一摁, 讓她半伏在書桌。
他松松地從後方環住她, 兩隻手肘撐在她的身側, 將她禁錮在他與書桌之間。
“別怕。”他的嗓音略微低沉了一些，“發病了有我。”
氣息拂過她的耳畔, 他強勢的溫度和味道讓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身體。
她覺得, 用這個姿勢治病的話, 她的手肘很可會報廢。
……等等, 治病其實並不需要做那樣的事情啊！她只要待在他的身邊，受到他的溫度，病情會好轉。
是什麼給了殿下那樣的錯覺？
難道是她饞他饞得過於明顯了嗎？
雲悠悠覺五雷轟頂——她在正直的殿下面前, 簡直是毫無形象可言了。
她魂不守舍地將視線投向面前的光屏。
目光漸漸凝滯。
這是一份從群聊記錄裡面精選擷取的相關資訊。
圖片方是調查官簡明扼要的備註——小威, 原名張家寶, 4歲被父母遺棄之後，一直跟隨雲悠悠生活，9歲那年結識了一名做慈善義工的綠林大女生，圖中的聊天記錄是那名大生義工在朋友群中的吐槽, 吐槽內容疑似與雲悠悠有關。
這件事雲悠悠有印象。那陣子小威忽鬧著要買光腦，她還沒說不同意，他自己腦補了一大堆她不讓他接觸外面的世界、嚴格控制他迫害他把他當奴隸的心路歷程，後義正辭嚴地控訴她，把她都氣樂了。後她才知道，小威買光腦是為了和一個大生聊天，那是個慈善義工，免費為無法的孩子提供基礎教育。
雲悠悠對此沒有任意見，因為她自己也喜歡到綠林大的廣場外面聽他們的公開課。只不過買光腦的時候鬧得不太愉快，於是身為暴君的她，從此禁止小威在她面前擺弄光腦，也不準他多提那件事情。
難道小威的“背叛”和那個義工有關？
雲悠悠定了定神，看向長長的聊天記錄。
一個叫做“今天要更努力才行”的id存在特別強。
“今天要更努力才行”：我是受不了了，為什麼他被壓迫成那個樣子，還是沒有反抗的勇氣呢？是，她確實是救過他一命，可是她已經奴役了他整整五年，他怎麼不明白，一個人活在世界，人格尊嚴才是最要的東西呢？[圖片][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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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裡是這個“今天要更努力才行”和“小威”的聊天記錄。
雲悠悠按捺著不適掃過一眼，大概內容是小威唯唯諾諾地向這位慈善義工解釋，說雲悠悠其實對他挺好的。慈善義工非常憤怒，她認為小威是pua受害，被壓迫習慣了，失了生而為人最寶貴的反抗精神和勇氣。
高高在，指點江山。
群裡面有很多人在勸這個“更努力”，讓她不用在意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孩，反正她都已經快要離開綠林了。
“今天要更努力才行”這樣回覆大家——“嗯！了首都星之後，我一定更加努力，以身作則，成為最好的榜樣，讓小威知道正的光明和自尊應該是什麼樣子！”
看到這裡，雲悠悠下意識地覺到一陣熟悉的反胃。
再往下看，接下一兩年中，小威不斷地服食“更努力”為他畫下的大餅，漸漸有了自己的夢想，想要追逐光明，成為和“更努力”一樣優秀的人才。“更努力”很滿意小威的心態轉變，時不時在朋友群裡面炫耀一下自己幫助一個小男孩獲新生的豐功偉績。
她是這樣教他的——
“今天也要更努力才行”：小威，正的愛是偉大而無私的奉獻，如果我有弟弟，我一定願意傾盡全力幫助他離開綠林，實現自己的夢想！一個正愛你的姐姐，怎麼可像她那樣凡事都只想著她自己？
“小威”：您好，我好想好想成為您的弟弟啊！我明白了，大人她根本不愛我，她太自私了，她愛的只有她自己。請您相信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夠擺脫她的控制，到首都星找您，奔赴我的夢想和光明！
“今天也要更努力才行”：你怎麼還叫她“大人”！我教你的自尊自愛自呢？這是她控制你奴役你的手段之一，懂嗎？反抗暴-政，要激烈，要勇敢，要堅定！
接下，這位慈善義工寫了長長的小論，在朋友群中大力抨擊了“大人”這個稱呼。
雲悠悠的目光停留在最後的聊天日期。
“哦……”她平靜地自語，“後小威把我賣給了那夥人，換船票。”
原，是有了“夢想”啊。不知道最終夢想破碎的時候，他開心不開心呢？
雲悠悠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光屏的兩個頭像，思緒彷彿又墜落到了那個血色暗夜，溫了小威當時悔恨交加的眼神。如果那夥人沒有爾反爾呢？拿著船票奔赴夢想的小威，還會後悔嗎？
不會的，他會給他自己找到一萬個理由，一萬個雲悠悠對不起他的理由。
她的身體很冷，下牙齒輕輕碰撞。
身軀一緊，她被人用很大的力氣環在了懷裡，滾燙的溫度不斷傳遞給她，填滿她胸腔中的空洞。
她覺到他的氣息從身後貼近，落在她的耳朵旁邊。
“兩個都是又蠢又壞。”聞澤淡聲點評。
雲悠悠怔怔轉頭，嘴唇正好擦過了聞澤冷白的側臉。
他動作微頓，將她往懷裡攏了攏，後抬手關掉了光屏。
“殿下……”她問，“您不懷疑，我的欺負他、奴役他嗎？”
“是又如。”聞澤薄唇輕輕扯開，冷笑，“倚仗旁人生存，自當服從旁人制定的規則。”
他捉住她的肩膀，讓她在他懷裡轉了個身，面對著他。
她在他那雙向清冷平靜的黑眸中看見了溫柔的漣漪。
他垂下臉，輕輕啄了下她的額頭。
薄唇貼著她，聲線平緩，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大人，不是那兩個蠢貨以為的意思，對麼。”
他的聲音很好聽，很溫存。
她懵了片刻，後驀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他。
連哥哥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讓小威叫她“大人”，哥哥曾好笑地揉著她的頭髮，說她很酷，像個小魔王。
連哥哥都不知道。
殿下他……的知道嗎？
這一瞬間，她有些心悸，也有些害怕。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恐懼，像恐懼自己將被烈焰熔化，後自身也化成焰。
他嘆息一聲，摁住她的腦袋，讓她整個窩在他的胸前。
“大人不需要別人照顧，自己還照顧別人。”他緊了緊手臂，“我們悠悠不想做小孩。”
她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知道，他的知道！
她想要忍住不哭，可是在他聲音落下的瞬間破防，喉嚨裡溢失控的“嗚”聲，眼淚化成了滂沱大雨。
她哭得幾乎喘不過氣，雙手無意識地攥住他的衣服，一聲一聲發完全沒有形象可言的鳴泣。
他沒再說話，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部，任她把他的制服徹底弄溼。
她哭得昏昏沉沉，抽噎著告訴他：“我以為……成為大人可以……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殿下，我是不是很沒用，他們拋棄我……我還想著他們……”
他輕聲笑了笑：“對血親徹底絕望，需要一個過程。”
雲悠悠忽想起了他被黑彈攻擊的事情。
“殿下……”她飛快地把眼淚抹在最順手的地方，後抬起臉，看著他。
他的臉看不任傷痛，讓她心裡更加難過。
她很想親吻他的臉頰。
嘴唇剛剛湊，忽被他偏頭銜住。
“唔……”
他的薄唇幾次意欲發狠，試圖攻城掠地，但最終被他剋制了下，只是咬著她的下唇，溢漫不經心的、慵懶暗啞的嗓音：“別哭了，吃藥。”
揪在他制服的雙手被他捕獲，大手握緊她的小手，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扣住。
淺而又淺的親吻，讓她覺心臟都貼到了他的身。
在徹底失控之前，聞澤及時停了下。
“知道那個慈善義工是誰麼。”他輕飄飄地開口，嗓音性得讓人頭皮發麻。
“是林瑤。”雲悠悠沒有任猶豫，“風格鮮明，獨一無。這個世界，再沒有一個人比她更加討厭。”
聞澤低低地笑了起。
“殿下，”雲悠悠抬起眼睛看他，“您不是答應過一位逝照看林瑤嗎，她謀殺未遂，會被赦免嗎？”
他摁住她的腦袋，微笑：“我可以讓他自行照看。”
“哦……”她模仿星網的名句，“原諒她是逝的事情，您的任務是送她見那位逝。”[網路]
聞澤笑而不語。
讓他懷疑“哥哥”是西蒙的原因很多，比如生物科領域的成、那個手勢、筆跡的風格……但最終徹底確定老友的身份，是因為一個很明顯的承諾。
西蒙是一個非常頑固守舊的傢伙，他近乎變態地遵守一些很古老的原則，其中最要的是守信。
正的林思明因為自己的私心害死了父母，也毀掉了他自己。那樣一個自卑的、戀愛腦的人，不會有勇氣繼續活下，而西蒙，正好需要這樣一個身份。
於是他們做了交易，林思明將自己的一切許可權交給西蒙，西蒙替他活下，替他完成最後的心願——照顧林瑤，竭盡所地滿足她。
從早間的營養餐、對於生說比較貴的小飾品、認整理的筆記……到一篇篇論，一份份成果。
從林思明到“林思明”。
綠林淪陷時，這位消失多年生死不明的好友，終於聯絡了聞澤一次，用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方式。
——請他幫忙照看林瑤。
聞澤低頭看了看窩在懷中的傢伙。
他覺得如果把實情告訴她的話，自己有點勝之不武。而且，知道是“哥哥”託他照看林瑤，她應該不會開心。
再加西蒙暗地裡在準備的那些事情……
算了，他替他們扛。
哥哥麼。
年紀大的未必是哥，最強大的才是。
想到終有一日，西蒙在她面前垂下頭叫自己“聞澤哥”的場面，他不禁唇角微勾，心情極度愉悅。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