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皇子殿下對神秘代駕很有興趣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第一機甲軍校。
本就滾沸的熱議聲浪再一次掀上了半空。
有實力的人到殿下垂青, 這就是一步登天啊!
外面的一切和失敗者覃飛沿完全無關。
跌到休息區之後,他才意識到在賽場上被人擊敗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真正的“伸頭一刀”, 在他離開機甲, 走進公眾視野的時候。
他操縱機甲往地上一蹲, 然後關閉能源, 一動不動。
他一直沒有離開機甲,身縮在金屬感測作戰服裡面, 任憑那沒有接通能源的、冷冰冰的合金貼片攫取他身上的熱量。
把裝死貫徹到底, 就當自己真的死了!
他自欺欺人地封閉了自己的感官, 不管外面發生什麼, 他都假裝看不見, 聽不見, 什麼也不知!
就在這時,一纖細窈窕的身影來到了合金機甲下方。
她揚著清秀美麗的臉, 抬起手中的紙質書本, 輕輕叩擊他的機。
篤篤篤、篤篤篤!
聲音和震動微弱幾乎不存在, 但是對於在覃飛沿來說, 每一絲漣漪都擴散成滔天巨浪。
“姐姐……”覃飛沿眸光閃爍,抿緊了唇,拳頭捏生疼, 無聲地咆哮, “我不想見你, 不見想任何人,快點走開啊!”
對方繼續敲他的機甲。
“小飛,快出來!你不出來我就一直在這裡等你。”
柔和的女聲透過感測裝置傳進了覃飛沿的耳朵。
一聲一聲,像藤蔓一樣纏住他, 把他往外拖。
終於,覃飛沿咬緊牙根,開啟駕駛艙,垂著頭走下金屬橋。
“你也要來笑我嗎?”他冷冷地把眼睛轉到另一邊,不看身前的人。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休息區旁邊的觀眾席上投來的視線。此刻,任何一落向他的目光,都像溫能的量子鐳射一樣,在他脆弱如紙的自尊心上面烙下一個個永遠無法復原的燙洞。
“小飛,我是來幫你擺脫困境的。”林瑤的聲音和平時一樣知性柔和,“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挽回你的形象,還能增進兩個學院之間的友誼。”
覃飛沿怔怔抬頭:“真、真的?怎麼可能?”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振作一點,打起精神,過來聽我說……”她踮起腳尖,把身傾向他。
覃飛沿垂著眼,微微躬下背,把自己的耳朵湊了過去。
他感受到拂向耳畔的馨香息,耳尖和心尖都開始發燙。他知林瑤非常厲害,是帝國很多年輕人心目中的偶像,說不定,她真的可以創造奇蹟。
他的心臟鮮活地跳動了幾下,胸腔一熱,充滿了期待。他不自覺地把耳朵調整成最敏感的接收狀態,不敢錯過每一個救命的天簌之音。
她的聲音一板一拍,震盪他的耳膜:“你就說,和你對戰的那個人是我,這是我們約定的表演,只是節目效而已。題就和子的演講一樣,拋開成見,不以籍貫論英雄。”
覃飛沿愣住,沒反應過來。
她把踮起的腳收了回去,身後仰,衝著他笑:“這樣一來,絕對不有人笑你了。”
覃飛沿有點回不過神,愣愣地偏頭看過了一兒,臉上慢慢浮起不可思議的表情,臉頰肌肉一下一下抽搐,眼睛睜大:“可是……”
林瑤抬起一根手指,虛虛點向他的嘴唇:“噓……小聲。這是唯一能夠幫你的辦法了,你想想,剛才發生的事情多丟臉啊,你願意面對所有人的嘲笑嗎?”
“不願意。”覃飛沿牙根咬生疼,“可是,萬一那個真正的駕駛者出……”
林瑤微笑:“她既然跑了,肯定是忌憚你的家世,在估計也還在猶豫要不要出來。只要你趕快告訴子殿下‘真相’,殿下就不再繼續找人。你不是帶著侍衛嗎,讓他們盯著,找到疑似的人,馬上攔下來。場面這麼亂,不有人注意到的。”
覃飛沿盯著她,盯了一兒。
他的眼神非常復雜,有糾結,有掙扎,有無奈。
林瑤被他盯心虛,忍不住露出微嗔的神色,伸手推了推他:“幹嘛這樣看我?我都是為了幫你,不領情就算了,讓別人笑你一輩子吧!”
覃飛沿沉默了一兒,表情看起來就像一尾掙扎到力竭之後,徹底躺平在砧板上的魚。
他嘆息:“行,行吧。就這樣。”
“那還不快去。”她愉快地笑開。
覃飛沿邁開兩條灌鉛一樣的腿,行屍走肉一般離開休息區。
他茫然環顧了一兒,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名子親衛走過去。
“不找了,剛才和我對戰的人,是……林、瑤。”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木然,僵硬,毫無生。
說完,他不等別人有反應,急匆匆掉頭逃離人群。
那些更細節的謊,就讓她自己去編吧!獲利的人就要多做事,不是嗎?
原來在她心裡,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蛋,她以為他就看不出她的真正意圖嗎?都是為了他?呵。
他眼眶發紅,埋頭往沒人的地方衝。
眼前,是一條非常安靜的綠蔭小通。
雲悠悠蹲在牆角,小心翼翼地藉助聞澤昨夜帶她的那些激烈感受,一點一點慢慢調整自己的狀態。
他的溫度、觸感和息很神奇地殘留在她的腦海裡,幫助她暫時遏止了病情惡。
只不過,她仍然提不起力來。
她虛弱地喘著,眼角時不時滾落小小的生理淚珠。
過了一兒,通另一邊傳來了軍皮靴半走半跑的聲音,腳步很重。
雲悠悠低著頭,肩膀微微地顫動著,盡力調整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十幾秒之後,一雙質地非常精良的皮靴越過她身邊,頓了一下,又折回來,停在她的面前。
筆直的作戰服收束在黑色的靴子裡面,小腿修長。
這個人看起來很暴躁,腳步每動一下,都把地上薄薄的塵土踢飛。
“你誰啊!幹嘛躲在這裡哭?”他的聲音也非常不客,像炸雷一樣炸響在雲悠悠頭頂。
雲悠悠怔怔抬頭,發來者並不是聞澤的侍官,而是一個陌生的黑髮青年。
他濃眉大眼,長挺英俊,不過臉色很臭,眼眶發紅,看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視線相對。
“問你呢!”英俊青年不耐煩地挑起眉毛。
雲悠悠有種感覺,如自己不回答的,這個壞脾的傢伙可能把地上的灰塵踢到她的身上。
她眨了眨眼睛,決定不吃眼前虧。
她小聲告訴他:“我身不,而且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
因為發病的緣故,她的聲音比平時更柔軟微弱,像只嗚唧嗚唧的小奶貓。
男青年大概沒想到她這麼弱小可憐,愣了下,眼睛睜大了些,表情有一點心虛。
“咳,咳!”
他輕咳兩聲,扯了扯嘴角,痞裡痞把身一扭,蹲在了她的旁邊,腦袋後仰,磕在了牆上。
“呵,再慘還能有我慘?你敢說你在沒在心裡笑我?”
他歪著嘴笑,斜著眼睛睨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雲悠悠茫然搖搖頭:“我為什麼要笑你。”
青年盯了她一兒,難以置信地挑起左邊眉毛:“難你不認識我?”
雲悠悠無語:“不認識。我在很難過,沒空管別人。”
青年像是松了一口的樣子,有點興。
他想了想,又有點不服,咬牙切齒地和她比慘:“我,今天當著多人的面,被一個卑鄙無恥囂張跋扈的變態壓在地上肆意羞辱!踩著頭侮辱,明白嗎?踩著頭侮辱!你被人踩過頭嗎?知那是什麼滋味嗎?在所有的人都在笑我!你敢說你有我慘?!”
不知為什麼,說出來之後,心裡像一下子鬆快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嘛!
他呼了口,驚奇地挑挑眉。
“啊……”雲悠悠同情地看著他,“是哦,你也慘。”
她聽說過校園霸凌。機甲院校裡面有很多官、貴族子弟,有些就喜歡抱團欺凌平民學生。雲悠悠覺,像覃飛沿那樣的傢伙,就能幹出這種事情。
想起那幾位被擔架抬走的綠林學員,雲悠悠的眼睛裡不禁流露出同仇敵愾的光芒。
青年和她對了下視線。
女孩的眼睛非常大,眸光軟軟,眼眶紅紅,人又是小小一隻,看起來溫柔無害,還有點傻乎乎的凜然正。
他忍不住繼續賣慘:“那也算了,反正怪我拳頭不夠大……還有更憋屈的!”
“啊?還有啊?”她的眼睛裡不自覺地流露出一點期待和同情。
這樣的目光讓黑髮青年傾訴欲爆棚,他忿忿地捶了下地面,對著天空吐出一口長:“那個踩我頭的變態,跑了!聽說這變態是個女的之後,我姐姐她,竟然要我這件事情來幫她造假!”
他憋了一腔無處可說的憤懣,忍不住向一個沒有任何干係的陌生女孩大吐黑水——反正她也聽不懂。
雲悠悠慢吞吞地偏了偏腦袋。
不知為什麼,聽到“姐姐”和“造假”這兩個詞,她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指向性極強,直覺極其強烈。
——林瑤。
她眨了眨眼睛,怔怔地想:不吧?這個人不是覃飛沿吧?他說的這些,像對上號啊。
當著所有人的面,壓在地上踩了腦袋什麼的……
原來不是校園霸凌啊。
呃,他是覃飛沿的,誰又是那個卑鄙無恥囂張跋扈的變態?
雲悠悠默默低下頭看了看無辜的自己——不,她只是打了一場非常正規的比賽而已,並沒有羞辱他!她不卑鄙、不無恥、不囂張、不跋扈。他這是在蓄意抹黑!
她抿抿唇,開啟自己舊的二手光腦,打算錄製證據。
開機有點慢,她想了想,抬手輕輕拍了下對方的肩章,穩住他:“不要急,你先休息一下,緩口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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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青發身一抖,就像驚弓之鳥。
“你……”他豎起眼睛瞪她。
只見女孩已經收回了手,她迅速低下頭去撥弄光腦,一副害羞掩飾的樣子。
看著她烏黑的毛茸茸的腦袋,他慢慢吸了口,大人有大量地原諒了她小小的冒犯行為。
光腦成功開啟。
雲悠悠悄悄點選錄製影音,然後把光腦挪到一邊。
她提了提,一本正經地,採訪一樣的口吻問他:“怎麼回事,說我聽聽啊?”
青年看了看她的眼睛,只見女孩的表情單純真誠。
他扁了扁嘴角:“其實也沒什麼說的。就,我不是被人踩在頭上欺辱嗎?在那個欺辱我的傢伙跑了,我姐姐聽說……她喜歡的男人很欣賞那個變態,正在尋找那個變態,她就決定冒名頂替去見那個男人!她要我幫她作偽證!還聲稱是為我!真當我是傻子嗎!”
他的聲音可以說是非常屈辱了。
雲悠悠震了一下,一兒才接上:“她就不怕被揭穿嗎?”
林瑤她是針嗎?見縫就鑽!這件事發生才多久啊,當事人在都還懵著呢。
青年把嘴唇抿發白,過了一兒才忿忿說:“姐姐說,那個變態既然跑了,一定是因為忌憚我爸,怕被報復,不再出來。而且,我的人在正在四處尋找那個變態,找到封口。”
雲悠悠驚恐地提醒他:“殺人是犯法的!你快下令停止!”
“找那個變態籤保密協議而已!”青年翻了個白眼。
“哦,那萬一別人先找到那個……變、態呢?或者那個變咳態不願意籤協議呢?”雲悠悠謹慎地問。
青年慘然一笑:“實在不行,那就由我來背鍋嘍。萬一真被拆穿,那麼姐姐就只是為了維護我的面子,所以替我撒謊。我是男子漢,當然要幫她扛起一切。反正她總是清清白白,一心為別人就對了。”
雲悠悠覺自己的人生觀受到了猛烈衝擊。
“你既然心裡都清楚,為什麼還要幫她啊?”她發出了靈魂疑問。
青年笑了笑,眼神三分淒涼,三分悲愴,四分大愛無疆:“她那樣看著我,我沒辦法拒絕。我在能做的,就是躲遠遠的,不妨礙她去見那個男人。”
雲悠悠:“……”有點暈。
正在她無限懷疑人生的時候,通裡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幾名侍官疾奔而來。
剛才雲悠悠開啟光腦,被侍衛長成功定位。
“有人找我,我先走啦。”她扶著牆壁,虛弱地站起來。
“哦,你去吧,”蹲成蘑菇狀的青年無力地揮了揮手,“我獨自在這裡靜一靜。”
“嗯,那個,和你聊天很愉快。”雲悠悠有點不意思地揪著自己的衣角,“告別之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青年抬頭望向她。
只見女孩睜著一雙形狀看的大眼睛,黑漆漆的瞳仁清純讓人心臟微跳,雖然臉上的綠色油墨被眼淚糊成了一團,還是能看出五官精緻。她站起來的時候,更顯又小又軟,風一吹都能倒。
他忽然就有些不自在,腳尖蹭了蹭地面,喉結上下一滾,端出這輩子最深沉鎮定的姿態。
“問,你問吧!”
哎呀,被女孩子索要聯繫方式這種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剛才和她聊這麼愉快,加個星網友做普通朋友,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像他這樣的身份,最後都是要聯姻的,他自有分寸!
雲悠悠並不知這位很笨的大男孩腦補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她輕輕呼了口,認真地問出那個最重要的問題——
“你覺,那個變態,她有機透過機甲考核嗎?”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