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家宴。

沒有別家一家人圍在一起時的歡聲笑語,陸法官太嚴肅,陸伯母象思源說得一樣比較端冷矜持,氣氛很難歡愉,而且他兩個姐姐不斷用挑剔的眼神盯著她看,盯得她心裡發窒。

“思源,別老顧著家博,多給唯朵夾點菜。”陸法官一開腔,就是命令的口吻。

家博是陸法官的外孫,小家夥一見到舅舅,就纏上了。

聽到爸爸都這樣講了,大姐只好把兒子抱離。

“是的,唯朵吃得比較少,可能我手藝不太好,東西有點難吃。”陸伯母儘量露出慈婉的笑容,雖然,因為常年很少笑,顯得有點不自然。

“不會,媽媽燒得菜很好吃。”終於擺脫小家夥的思源一邊替唯朵佈菜,一邊道。

唯朵朝陸伯母微笑,同樣,因為緊張,笑容有點僵硬。

她和陸伯母是同種人,性子偏冷,對人對事都無法放得太開,無法太過熱情。

桌下,思源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

“對了,你們都老大不小了,又認識那麼多年,有商量過什麼時候結婚?”二姐冒似很無意地問。

所有人目光都盯凝向她們,唯朵一陣繃然。

結婚?她和思源交往才三個多月,老實說,她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姐,我們還不急。”思源笑笑。

他想配合唯朵的腳步,不想給她太大的壓力。

“下半年吧!思源馬上就要換工作崗位,下半年事業應該能穩定一點了,到時候結婚也有面子一些。”陸法官道。

下半年?被長輩們“逼婚”的唯朵繃繃的,不知道該搖頭還是該點頭。

“你又喜歡自作主張了,要早還是要晚,讓他們年輕人做主好了,我們這些老人家配合就可以了。”陸伯母皺皺眉頭。

“爸,你其實是想早點抱內孫吧!”大姐夫笑著開口。

“他們年齡都差不多了,我想抱孫子不行嗎?”陸法官沉聲反問。

被姐夫一取笑,父親還如此嚴肅的承認,思源頓時耳根有點冒紅,唯朵也顯得有點窘迫。

抱孫子……

這進度會不會太快?這場戀愛,她和思源至今還談得很純潔……

他們尷尬的神色落在陸伯母眼裡,“對了,唯朵現在在哪上班?”母親轉移話題,替他們解圍。

“服飾公司。”唯朵回答。

“負責哪一個部門?”陸伯母習慣性地問。

“我是營業員。”唯朵如實回答。

出院以後,在思源的強烈要求下,她又修養了半個月,剛好以前的老闆打電話給她,她就繼續賣她的衣服和鞋了。

“營業員?!”大姐怪聲怪氣重複,好象這是有多丟臉的職業。

馬上,大姐夫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對唯朵露出抱歉的笑容。

“咳!”陸法官也用警告的眼神重重瞪了大女兒一眼,讓她不許放肆。

“準確的來說,唯朵現在在當店長。”思源好脾氣地解釋。

“可是,還是很低階的工作嘛……”這回,大姐只敢悄悄嘟喃。

唯朵即使聽不太清楚,也大致猜得到,她依然一副矜淡的神色,不急不躁的樣子。

“阿妍,我讓你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卻連小學生的禮儀都沒學會,是我這做母親的失職了。”陸伯母淡淡開口。

母親這話,比鞭子抽在身上還痛,大姐頓時臉色發慘,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陸法官凝神,好象認真在思索什麼嚴肅地問題。

“唯朵,你是什麼學歷?”陸法官開腔問。

“本科,不過我沒上過正式大學,都是自學考。”她不卑不亢的回答。

“自學考,很需要毅力。”陸伯母露出了激賞的眼神

陸法官同意點頭,突然提了一句,“我明年會退休。”

聽到父親提了這話題,大姐馬上說,“爸,我婆家那邊有個親戚想——”

陸法官象知道女兒想提什麼一樣,打斷她的話,繼續道,“法院對我這老幹部會特殊照顧,可以介紹一個家屬名額入職,唯朵,我準備介紹你進去做文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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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唯朵一震,很意外。

思源也有點意外。

而大姐頓時臉色很難看。

吃完飯,沉默了整晚的二姐經過她身邊。

“你知道嗎?其實我們兩姐妹都不滿意你!”二姐壓低聲音。

唯朵沉默,因為,她早就感覺出來了。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弟弟就是愛慘了你。”二姐很無奈。

“思源這輩子做過最不負責任的事情就是與溫家那丫頭解除婚約,那時候我這做姐姐的也想揍他一拳,可是,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真的很不忍心。”二姐多問了一句,“你那時候是不是和別人在一起了?”

唯朵無言以對。

二姐已經從她的反應裡洞悉,“那時候,他整天說不上三句話,發燒、感冒、每天除了工作,剩下的就是死氣沉沉的……別說爸媽了,我這做姐姐的也會心疼……”

回家的一路上,二姐的話,一直在她腦海回放。

“想什麼?這麼嚴肅。”正確該說,她一直在發呆。

“沒。”她回過神來,“你剛才說什麼了?”

“我說,我明天一早去你父母家拜年。”思源笑笑,好脾氣地重複。

“好。”對於她沒有“撈”到有錢人,和思源在一起,父母雖然有點失望,但是,也沒有特別反對。

“現在我們回家去接到小弄,然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江濱路放跨年煙火,不知道今晚還能不能搶到我們的老位置。”也許,他沒有辦法象其他男人那樣浪漫,但是,他會儘量學習。

唯朵猶豫了下,終於還是決定,“思源,你和小弄先去,我遲點再過去,可以嗎?”

思源愣了下。

“你有事?”

“嗯,有個地方想去。”她點頭。

不去求證的話,她怕自己今晚會睡不著。

“是哪裡?我可以陪你去嗎?”

總覺得她怪怪的。

唯朵沉默了。

做了情侶以後,其實她也同時失去了一個好朋友,因為顧慮到他的心情,很多事很多話,反而不敢再告訴他了。

但是,她不想騙他,所以只能選擇沉默。

見她如此,思源也靜默了下,“那我和小弄在江濱路等你吧。”

“嗯。”她松了一口氣。

“朵……十二點前能來嗎?”每一年的跨年他們都在一起,他不希望今年例外。

“好。”

……

她站在曾經熟悉的那棟大廈樓下,窗簾布依然是完全緊閉著,裡面沒有一點燈光透洩出來。

唯朵站在以前站過的位置。

一分鐘、兩分鍾、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二個小時。

所以,真的只是她的錯覺!

邢歲見在國外,並沒有真實出現在商場。

太好了!她真開心,她不用去洗眼睛了,她沒有重新見到他!

她從包裡的底層掏出一把來不及歸還的鑰匙,抽緊的指節握了握,然後拉開臂,毫不留戀地朝花壇內用力丟擲而去。

“這輩子,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

11點半,唯朵出現在江濱路的老地方。

江濱路上,跨年放煙火的人熙熙攘攘,還有各色的孔明燈,絢麗的夜空,極美。

她一下計程車就瞧見了,他們的老地方那條較為安靜的一條小道上,思源正撐著雨傘摟著小弄在放煙花。

轟轟轟。

煙花,自他們的手中迸射,絢麗,然後消彌。

回頭,見到她,他們都露出微笑。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擁有很多。

現在,她擁有了平靜,她的身邊,有了她一直嚮往的“溫暖”陪伴,生活開始完美與幸福到不行。

……

12點。

轟轟轟。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刑歲見獨自站在陽臺上,他身後的屋內漆黑一片。

三個月多二十二天了,他已經適應了黑暗。

只有黑暗,才能給他帶來平安與安靜的生活。

今年的煙花並不熱鬧,整個溫城的經濟,其實在一個小小的細節裡,就能一斑窺豹。

站在陽臺,不過只是為了吹吹風,他沒什麼興趣轉身回屋。

黑暗裡,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分外鮮明。

“笨貓,新年快樂。”他蹲在籠處。

綠油油的眼睛盯凝他。

他懂了,起身,他熟稔地在黑暗裡來來回回。

速食麵,和一條蒸魚。

面是他的。

魚是那只貓的。

“別瞪我,誰讓你這只笨貓沒人要。”他將魚推到大貓面前。

他吃麵,貓貓吃魚。

電話錄音留言裡,有一通又一通兄弟們的電話。

基本上,都是祝他新年快樂的。

還有——

“那只貓養得怎麼樣?有沒有被你虐待到皮包骨頭?”柴人的。

“邢歲見,你被人砍得斷胳膊缺腿了沒?”溫玉的。

“嗚,老大,我想死你了!”小胖的。

外面的煙花,繼續劃亮天空。

絢麗,卻格外的寂寞。

今年煙花的風景,很暗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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