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縷殘魄,卻又宛如活人一般的雲溫書,真正出手的次數並非很多,可肉身卻已隱隱約約出現了一些虛無的跡象,雖然這種跡象並不明顯,但也足以被人察覺出來。

雲凡身形凌空而立,衣袍鼓盪,大袖飄搖,無形中的氣勢翻湧,宛如烈火濤濤,攪得天上那座歲月長河劇烈翻湧,一層又一層大浪不斷堆疊,傳出陣陣轟鳴,壓迫著這座小天地中的一切萬物,以至於在這天地之間,不知如何,忽然變得再無顏色。

與此同時,圍牆斷裂倒塌之後的廢墟當中,忽有一股劍意沖天而起,與大道共鳴,嗡然作響,震得天地萬物隨之出現細微晃動,肉眼所及之處,尤其是在廢墟那邊,光景宛如一副線條粗獷的畫卷一般,同一物體,也被震出重疊之象,線條之間,又出乎意料地隱約可見細微光彩,而後碎石緩緩浮起,露出身前橫有一把老舊長劍的灰袍骸骨,自身同樣存在景物重疊之象,劍吟之間,一塊又一塊碎石懸空之際,砰然炸碎!

無形中的鋒芒畢露,瞬間撕裂那座歲月長河,將之一分為二,又將這座天幕也給撕裂開來,暴露出圍攏在這小天地周遭的某條道路,天空灰暗,氣機亂流,礁石聳立,黃水滾滾。

雲溫書隨之抬頭看去,面上笑意已經盡數收斂,隨後看向那具佩劍骸骨,眼神平靜。

只論殺力,這具本為邪祟的骸骨,確在雲凡之上。

但與人廝殺,勝負如何,可未必全在殺力大小。

雲溫書雙手負後,衣袂飄揚,右手手指緩緩攆動,於是幾根手指攆動之間,就有一條纖細如發的雪白光豪,長不過三寸左右,緩緩成型。

然後抬手屈指一彈。

這條光豪,便沖天而起,將那源頭是在陰間的黃水小路也給撕裂開來,暴露出更在其上的另一片晴朗夜幕。

雲溫書抬頭看去,片刻後,忽然輕聲說道:

“還有七十四年。”

大多數人,有些不明就裡。

雲凡眼神微沉,知道雲溫書說的大抵便是這座天下,還能堅持這麼些年,不過這個時間未必精準,因為很多難以掌控的事情,像是為了修復這座用來隱瞞鬼門的小天地,這方天道,必然還要耗費更多氣力,就像一個將死之人還在為了某件必要之事浪費體力,就無疑需要損耗更多壽命,結果就是更早滅亡。

不過雲凡對於這個並不在意,他不需要太多時間。

雲溫書也不在意,除非有人能夠將他早已轉世輪迴的靈魄重新找來,還有希望滴血重生,否則只憑這細如髮絲的一縷殘魄,就連長存於世都無法做到,又哪裡還能管得了人間如何。

他雙臂下垂,大袖搖晃,目光看向盛氣凌人的雲凡與那佩劍骸骨,忽然向前踏出一步。

天地共震,以至於牽連小天地外,都有大道隨之共鳴。

整座東海,都忽然沸騰起來,在外界而言只是小如芥子的這一方小天地周圍,度朔山陰面的上空與周遭,隨之異象紛呈,九天之雲下垂,四方之水皆立,星光如瀑落入人間,長虹飛起直衝霄漢,金色鳳鳥威遲而不去,十萬鯨魚屈矯以相吸。

這座小天地,忽然開始崩潰坍塌,宛如鏡面碎裂。

眾人當即色變。

雲溫書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天地之間無顏色的灰白景象,就砰然一動,恢復過來,只是再要細看,竟是一副黑牆白瓦、紅樹綠花的模樣,隨即一個恍惚,萬物在變,景象扭曲宛如被人揉皺捏團又舒展開來的宣紙,浮現出一條條細密漆黑的裂痕。

天地規則都在鏗鏘作響。

氣機漫湧,沖霄而起,瘋狂撕扯著歲月長河與天幕,一切萬物都在劇烈改變。

而在其下,雲澤猛然握緊了拳頭,咬緊牙關,眼眶泛紅地最後看了一眼雲溫裳立於身旁的背影,周身隨之浮現蒼白雷霆,腳下一跺,便朝著鬼門所在疾馳出去。

府上眾多鬼僕,尚且來不及站穩,便有絕大多數強行出手,意圖阻攔。

雲溫裳嘴角正微微勾起,但這抹笑意卻又轉瞬即逝,神情凝重盯著面露掙扎之色的陶木德,肩頭一震,手臂一揚,口中輕叱一聲,那條金色劍氣所化長劍,立刻沖天直上,引動四面八方無數飛劍龍溪破碎之後留下的斑斑點點,便有無數豆大金光,打從四面八方激射而起,以那最先騰空的飛劍為中心,盤繞起來,匯聚形成一片金色飛劍凝聚而成的風暴,在這雲府之中肆虐開來。

許多鬼僕,都被這陣忽然出現的金色風暴撕成粉碎。

陶木德身形立於這陣風暴之中,神情複雜。正遲疑間,卻又忽有一陣驚悚之感打從背後猛躥上來,直沖天靈,讓他被迫只得拋開猶豫,腳下一跺,整座大山便轟然一震,出現數以百計的桃樹根鬚破土而出,將那無數肆意衝殺的金色飛劍瞬間破去十之八九,另有十之一二,也沒能逃過這些樹根的撲殺,只是無數飛劍砰然炸碎形成的餘波,卻作光斑激射,宛如飛針,又將幾隻府上鬼僕殺得魂飛魄散,就連雲澤也被牽扯進去,身形微微一頓,臉頰、肩膀、手臂、肋下、腿側,都有血珠飛濺。

陶木德神情嚴肅,手指一動,雲溫裳與希兒同時心中警鍾長鳴,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有兩條粗壯樹根破土而出,扭曲盤繞翻捲入地再衝出,追著身形迅速騰挪的兩人,很快就將半座雲府都給攪得天翻地覆。

煙浪沖天之間,雲溫裳身形飄然後退,落在一座房屋的屋頂上,背後就是已經衝到此間的雲澤幾人。

雲溫裳神色凝重,不再後退避讓,雙掌一拍,一雙眼眸立刻爆發神光熾盛,府上多條源頭都在山體當中的水流,盡數騰空而起,在半空匯聚形成一條千丈大龍,蜿蜒遊蕩之間,悍然衝下,與那追殺而來的樹根砰然相撞。

木煙滾滾,一場瓢潑大雨,灑落在天地之間。

但在下一刻,陶木德就已經一掌拍開殺向自己的夤夜,將其身形掃飛出去,撞入一座房屋當中,被廢墟掩埋,而後閃身來到雲溫裳身前,面有不忍之色,卻仍是一指點向她的眉心之處。雲溫裳臉色急變,方才堪堪身形後仰,就見希兒忽然打從側面衝了出來,被這一指點在心口,來不及出聲,便砰然炸碎,魂飛魄散。

雲溫裳被震飛出去,遠遠砸在雲澤腳邊,方才起身,就猛然咳出大口鮮血。

雲澤對這一切心知肚明

,死咬牙關,神色猙獰,強迫自己沒有回頭,身形繼續向前衝去。而其上空,雪姬已經化出本體,是個三丈高的雪女模樣,通體好似冰雕一般,甫一現身,就立刻掀動寒風立起,陰冷入骨的鬼氣翻卷而上,吹出一片暴風暴雪,絲絲縷縷寒風如刀,片片潔白雪花如劍,盡數湧向前方攔路的鬼僕,所過之處,冰天雪地,殺機森然。

一時間鬼血四濺,頭顱斷肢高高拋起,慘嚎聲不絕於耳。

在其身後,則是腳尖點地後退滑行的錢淼,這羸弱小鬼滿臉凝重,讓出了府上那些源頭都在山體當中的水流,轉而雙手一抬,大山四周,就有統共四條海水沖天而起,盡都粗壯如同房屋一般,攜帶萬鈞之勢,砸向再次追到雲溫裳身前的陶木德。

後者頭也不回,一手握拳,甩手一砸,便好似是一拳砸在一座巨大古鐘上,憑空傳出轟然一聲,於是四條聲勢浩大的水流便同時崩潰。只是在此同時,這場瓢潑大雨又已悄無聲息變作猩紅顏色,所以錢淼身後的遠處,就忽然傳來更多悽慘也或尖銳的嚎叫,連同陶木德也神情凝重,不敢被那藏在雨滴中的魂血蟲觸碰自身,便身形一震,瞬間就有一股無形氣勢激盪出去,將那灑落下來的滂沱大雨悉數粉碎。

臉頰凹陷、瘦骨嶙峋的錢淼忽然咬了咬牙,回頭看了一眼正以無數雷弧包裹自身,竭力衝向鬼門所在的雲澤,又瞧了瞧跟在雲澤上空,已經化出本體的雪姬,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氣,腳跟落地,身形滑退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前後只是再退三丈,便就此停下,神色凝重地看著陶木德,眼神決然。

雲澤手持雷霆,一掌筆直向前,刺穿了一位渾身冰霜,已經重傷垂死的鬼僕脖頸,將其頭顱一斬而下,雷霆驟然激烈,將之粉碎,而後一腳踏在這只鬼僕的胸膛,翻身越過,抽空看了一眼那個留在原地,身高好似稚童一般的羸弱小鬼,瞠目欲裂,雙眼猩紅,卻也不敢意氣用事,短暫停留,便在落地瞬間,就立刻擰轉腰桿,手掌裹著無數雷霆宛如鋼刀,呲啦一下斬過另外一隻慘被雪姬重傷的鬼僕脖頸,繼續向著鬼門所在衝殺過去。

原地,錢淼深吸一口冰天雪地當中的陰森涼氣,忽然抬手一把掏穿了自己的心口,然後狠狠一拽,立刻疼得咬牙切齒,神色猙獰,而在漆黑如墨的粘稠鬼血飛濺之間,又有一抹猩紅顏色夾雜其中,出現之後,便懸空不動,凝作一顆又一顆渾圓血珠,被錢淼咬牙堅持,雙掌一合,將那不知多少年來養煉出來的心頭血盡數拍碎,化作血霧迅速瀰漫。

於是小天地的那片大海,就立刻沸騰起來,一柱柱水流沖天而起,凝出一尊千丈水神,頭頂蒼天,幾乎就要觸碰那座已經一分為二的歲月長河。

陶木德眉關緊皺,眼神哀痛。

另一邊,方才與雲溫書一次硬碰之後,身形倒飛,砰然砸在小天地邊緣上的雲凡,全然不去理會身後已經崩碎出來的巨大窟窿,抬手抹去嘴角血跡之後,便眼神陰森看向陶木德。

後者又是一陣肝膽生寒。

這已經是雲凡第二次警告他。

事不過三。

陶木德心中哀嘆一聲,只得咬牙狠心,伸出手來。

錢淼神色凝重,一手高高舉過頭頂,在其身後,那座千丈水神,動作與他一般無二,伸手探入上空那座歲月長河,隨著錢淼的動作,哪怕手臂已經迅速龜裂,也仍是生生在那洶湧翻騰的歲月長河之中強行扯出丈許河水,也是這座小天地中三十餘年歲月變換,然後雙手把握,轟然砸下。

陶木德閉上眼睛,手掌砰然一握。

可怕壓力瞬間襲來。

錢淼猛然瞠目欲裂,身體扭曲不成人形,然後如遭重擊,砰然倒飛出去,身形接連撞塌了數道圍牆,一路帶起煙浪沖天。

那尊千丈高的巨大水神,隨之崩潰。

但那丈許長的歲月長河水,仍是落在雲澤前方的眾多鬼僕之間,十之五六,都在瞬間被那三十餘年的歲月變化攪成齏粉,砰然消散,為雲澤開出一條筆直道路。

陶木德神色陰沉,正要抬腳邁出,卻有一條劍氣忽然從旁射來,準確砸在他的頭顱側面,發出鏗鏘一聲,撞得陶木德頭顱一歪,鋒銳氣機竟是將他臉頰撕出一條纖細傷痕。

一顆血珠,沿著臉頰緩緩滑下。

陶木德轉頭看向一旁艱難站立的雲溫裳,嘆了口氣,與之前一般,大袖一掃的同時,有所保留,只將雲溫裳給掀飛出去,接連撞塌了幾道圍牆、幾座房屋,最終身形掩埋在一片廢墟之中,重傷昏厥,卻未身死。

陶木德仍是處處留手。

隨後抬起腳掌,一步邁出,身形便瞬間來到雲澤前方,身形落在雲府最外層的那道圍牆上面,雙手各自向著斜下方一按,就將接連追至前方,意圖阻攔雲澤的眾多鬼僕震飛排開,在兩方之間,留下一條筆直道路。

雲澤與雪姬奮力衝殺的身形戛然而止。

陶木德一手負後,一手在前,眼神複雜地看著臉頰有淚的雲澤,一時間心如刀絞。

這可是他親眼看著張大的孩子。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得儘量壓下心頭傷感,輕聲嘆道:

“到此為止吧,你們走不了的。”

雲澤抬起已經破破爛爛的衣袖用力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眼神兇狠地盯著陶木德,一言不發,兩邊瞳孔當中,各自浮現一條雪白絲線,緩緩飄溢而出,隨後雪白光芒逐漸佔據了整雙眼眸,周身上下雷霆激烈,以至於整個人都在此刻化作雷霆。而其眉心前方,則是緩緩凝成一顆雪白珠子,接連脹大,又猛然收縮,便有一股近乎毀滅般的氣機逐漸醞釀而成。

陶木德不再多說,任憑雲澤積蓄氣力。

片刻過後,那顆雪白珠子,已經只有黃豆大小,被雲澤忽然抬手握住,蹬地擰腰,甩臂擲出,雪白珠子立刻帶起一道刺耳聲響,在半空留下一條雪白絲線,幾乎只在短短瞬間,就已經來到陶木德面前。

後者一動不動,任憑這顆只有豆粒大小的雪白珠子砸在眉心。

蒼白雷光,瞬間填滿了半個小天地。

與此同時,雲澤種種一步踩在地上,力勁透入地下三尺有餘,砰然炸碎,身形則如離弦之箭,同時打從氣府當中摸出那把極少現身的骨刀,猛然劈向雷光當中不動如山的身影。

雪姬緊隨其後,口吐寒風冰雪,凍徹周天。

只是待到這片蒼白雷光散去之後,就能見到,陶木德只以兩根手指,便將那柄骨刀夾在指間,任憑雲澤如何努力,也無法抽出,而這漫天漫地的寒風冰雪,也是被他視若無睹,置若罔聞。

陶木德眉關緊蹙,忽然雙指一鬆,手腕一轉,便一指彈在刀身側面,連帶著雲澤一併激射出去,轟然砸進一座房屋,煙浪滾滾。

隨後手掌一按,就將隨後殺來的雪姬打從天上按到地下,整座雲府隨之一顫,那三張高的冰雕女子,就身陷巨坑之中,渾身龜裂,鬼氣沿著渾身裂縫流溢出來。

旁邊忽然傳來譁啦一聲。

已經滿臉血汙的雲澤掀開壓在身上的石板,踉踉蹌蹌爬出廢墟之後,手中提刀,眼神猙獰地望著陶木德。

後者皺眉問道:

“那把刀,你從何處得來?”

雲澤不答,忽然腳下用力一踏,便欲翻身越過圍牆而去,卻被陶木德抬手一拉,就將他的身形重新拽回,摔在堪堪起身的雪姬身上,兩人立刻滾成一團,最終倒在十丈開外。

陶木德還欲再說,忽然神色一動,肩頭一震,就將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的夤夜震飛出去,隨後手掌虛空一拍,還在半空中的黑衣男子,身形立刻猛墜在地,口中咳出粘稠鬼血,又被陶木德手指一勾,就有許多老樹根須掀開泥土,將他壓制下來,動彈不得。

做完了這些,陶木德才微微搖頭,回頭看向已經起身的雲澤與雪姬兩人。

正此間,遠處忽有一條拳罡激射而來,下一刻,已經身形虛幻可以一眼看穿的雲溫書,就忽然出現在陶木德面前。後者臉色驟然一變,再也不敢有所保留,一拳砸出,卻被雲溫書一把握住,天地景象瞬間出現劇烈改變,萬物失色一瞬,隨後景象錯亂,波及整座小天地,所以整座天地就被翻轉過來,又一瞬,所有一切恢復正常,度朔山劇烈震動,卻也再次變成了黑牆白瓦、紅樹綠花的錯亂景象,好似一副出自稚童之手的油畫,線條晃動,浮影綽綽,卻也依然可以勉強見到,雲溫書看似毫無花哨一拳,緩緩遞出,卻在砸中陶木德的那一瞬間,整座天地都忽然陷入一片漆黑,統共維持一息之久,待得重見光明,才能見到陶木德已經消失不見,但那圍牆卻已完全倒塌,其外則是一條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海水激盪打從兩邊瘋狂湧入,相撲碰撞,掀起水花滔天。

度朔山,也被一分為二。

只是極為詭異的,沒有絲毫氣機逸散出去,殃及池魚。

雲溫書依然面無表情,只是身形已經越發虛無,轉而看向嘶吼重來的雲凡與那佩劍骸骨,面無表情,一拳遞出。

這座小天地,砰然崩碎。

度朔山陰陽兩面,同時顯現於人間。

天下大聖皆有所感,愈發駭然。

但那宛如鏡面一般的小天地碎片,還在半空,未曾墜落在地,就忽然像是歲月長河逆流一般,迅速返回,重新將那鬼門所在之處遮掩下去。

與此同時,雲澤與雪姬已經艱難起身,繼續衝殺出去。

片刻後,那座因為失去“門框”,便整體暴露出來的鬼門,宛如一面沒有鏡框的鏡子一般,完完整整地浮空三尺而立,已經近在咫尺。卻此間,地面忽然轟鳴震動,一條樹根便如虯龍一般掀開泥土,出現在兩人面前,陶木德緊隨其後,攔在鬼門跟前,已經披頭散髮,遍體鱗傷。

雲澤臉色微變,正待停步,忽然耳廓一動,便咬緊牙關,伸手抓住雪姬一隻手腕,繼續大步向前。

陶木德目光不在兩人身上,神情駭然看著遠處那個已經瀕臨消散的身影。

雲溫書身形離地百丈,已經近乎虛不可見,卻在一拳砸退了雲凡、楊晃與那佩劍骸骨聯手之後,身形忽然升上百丈高空,雙臂一展,便以損耗至今已經僅剩一點精血,綻放出萬丈神輝,所過之處,有人如沐春風,有人如見深淵。

那條攔路的樹根,瘋狂扭動,陶木德睚眥欲裂,分明見到雲澤已經拉扯雪姬闖入鬼門之中,便再也顧不得心中不忍,咬牙嘶吼,硬抗著神輝侵蝕,不理自身已在神輝之下寸寸消融的嚴重傷勢,伸手抓去。

雲澤瞬間遍體生寒。

宛如冰雕的雪姬,還欲擰身折返,阻攔一二,卻已趕之不及,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陶木德那只枯瘦如同樹枝一般的手掌,抓向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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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此間,雲澤身上忽然暴起一團雪白光芒。

陶木德瞳孔擴張,瞬間遍體生寒,便神色猙獰,嘶吼連連,手中力道猛然加重,五指宛如鋼鉤一般猛扣下去,卻只將那白光砸得滿布龜裂,震得雲澤一口逆血噴吐出來,手掌無力鬆開雪姬的手腕,身形傾斜撲入鬼門之中。

雪姬神色大變,落地瞬間,便強撐著最後一點氣力,追入其中。

在這陰陽交界之處的這條小路上,路的盡頭,有著一點金光激射而來。

但已太遲,雲澤身形裹在滿布龜裂的白光之中,已經偏離了這條狹窄逼仄的小路,很快就被一陣無形的風暴捲入其中,墜向無邊黑暗。

於是金光激射而來,只將撲空之後便摔在小路邊緣的雪姬包裹,扯回盡頭。

...

鬼門外。

遠在這座小天地的歲月長河與夜幕之外,那座本屬人間的夜幕之上,又有一座無比浩大的歲月長河,宛如一條深邃無邊的星塵浩瀚,竟以從中斬斷,於是高懸半空的明月忽然消失不見,變作烈日炎炎,又有一座巨大山脈橫在天穹之上,更有一座古代神殿浮於雲端。

兩邊歲月長河水,向著中間倒灌下去,碰撞的瞬間,四季輪轉,晝夜恍惚,以至於就在這座小天地的裂縫上方,忽然出現了一片近在咫尺的紅土陸地,環形山脈大大小小聳立之間,一片荒蕪,寸草不生,卻又轉瞬即逝,變作山河破碎的景象,倒懸天上,後有一道巨大身影,忽然伸手扒住一座巨大高山,從那山後緩步邁出,竟是一尊身上披掛灰色煙霧的巨大骷髏,眼眶當中有著兩點猩紅。

然後景象就被一縷殘陽餘暉逐漸消融,茫茫無邊天地闊,人間山河已入秋。

諸多詭異景象,都在那座歲月長河的激盪之中呈現出來,變幻莫測。

唯獨已經消散的雲溫書立於高空之中,巋然不動。

神輝燦爛,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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