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風入林,殺機沉沉。

血腥氣悄然一散。

雲澤手中拎著最後一人的脖頸,五指發力,便聽咔嚓一聲,就徹底沒了任何氣息。

前前後後統共二十四人,解決起來不算麻煩,卻也不會特別輕鬆,所幸一身血氣氣韻足夠旺盛,此間重新潛入氣府之中,猶自沸騰不止,便深吸一口氣,胸膛高高隆起,屏息片刻,再徐徐吐出,氣府中仍舊不肯安分下來的血氣氣韻,終於不再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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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在淵。

解決了這些與瑤光三家有關之人過後,雲澤並未直接下山,而是遲疑許久,方才重新身形一縱,掠上高樹,並未再以匆促學來的雷光幻象之法矇蔽雙眼,便身在高處,有些不受控制的戰戰兢兢,只能伸出一手用力抓住身旁樹幹,五指如鉤,已經完全扣入樹幹之中,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勉強強迫自己心安下來。

隨後眸中雷光一閃,望向遠處。

搏殺真解謂之《雷法》,載有各種搏殺術與搏殺大術層出不窮,雷光幻象乃是其中之一,另有一種瞳術之法,名喚天光目,亦作天廣目,可以瞬息之間洞悉萬里之內,只是雲澤如今方才修行不久,運起天光目之術,視野所及,十分有限,卻也依然能夠勉強洞悉幾十裡之內大小瑣碎,便連哪裡的螞蟻正在洞穴之中進進出出,亦或哪裡的腐蟲正在朽木之中緩緩蠕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卻也並非妥善之法。

所以雲澤目光輾轉片刻,終於“看”到山下那些已經逐漸匯聚一起的圍殺之人時,立刻有人心生警覺,畢竟遭人窺探之感,實在是太過明顯,哪怕換做凡夫俗子在這裡,亦會莫名感到如芒在背,便是天光目之術的最大弊端。

雲澤並未窺探許久,一眼掃過之後,就立刻收回。

腳下這座白虎位大山東南方向山腳下,至少三五十人,雖然並未見到趙飛璇,卻也有著不下一手五指之數的同境人物,其中修為境界最高的一個,更是已經跨入靈臺境,並且還是雲澤施展天光目窺探之時,第一個做出反應的學員,因而於其轉身看向此處之時,雲澤就分明瞧見了此人臉頰兩側生有火紅鱗片,顯然來自火氏妖城,並且還是火氏老嫗的同族之人。

倘若只輪修為境界與實力手段,此人或許未必能將麟子之位奪到手中,卻也必然有著一爭之力。

只可惜,或是老嫗不看這些。

雲澤扯了扯嘴角,沒有繼續深思下去,轉身一躍落下地面,有些腿軟,便不免踉蹌一步,隨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一邊雙手揉搓,熱了之後捂住雙眼,一邊奔往北方下山去。

天光目修行時間畢竟還短,果然有些承受不住。

雲澤一邊唉聲嘆氣揉搓雙眼,一邊考慮著是否可以背後出手,將與瑤光、姚家、火氏三家有關的這些人,全部留在這座古界小洞天。

東南方向約莫三五十人,修為境界極高的,不下一手五指之數。

東北方向雖然沒看,卻想來也是沒差多少。

還真是不給留出半點兒活路,山上山下全部加起來,這就已經百餘人,雖然不知瑤光三家具體籠絡了多少學員參與此次圍殺之局,卻也肯定不會只有這些。

兩天前,雲澤第一次與鍾婉遊說話時,後者便已查出百餘人。

雲澤手掌放下,重新交叉揣袖,有些愁眉不展。

倘若並無他人相助,肯定吃不下這麼些人。

有其姚家火氏尚且還好,可瑤光卻是已經喪心病狂,僅就瑤光聖主姚宇那般殺雞用牛刀的狠辣性子,鬼才知道這次圍殺之局,瑤光那邊究竟拿出了多少靈兵法寶,甚至就算出現王道聖兵,都不會令人覺得特別意外。

一尺雪光,雲澤已從小狐狸手中討要回來,如今就在氣府之中。當然名義上還是暫借,畢竟一尺雪光本乃青丘老祖手中兵刃,當初雖是已經贈予雲澤,卻也因為雲澤並不精通劍修之道,便始終未曾將其煉作本命飛劍之流,如今再看,竟是已經成了小狐狸的本命之物。

其實按道理來講,這麼一件已經誕生出靈智的王道聖兵,哪怕靈性受損極為嚴重,想要將其徹底煉化成為自己的本命飛劍,也絕非三年五載便可輕易成功,但小狐狸畢竟也是青丘狐族,與青丘老祖同出一源,或也正是因此,時至今日,這一尺雪光落入小狐狸手中,方才不過一年半載,便已成功煉化,也便是說,一尺雪光如今雖在雲澤手中,卻若小狐狸有意收回,以其修為境界而言,絕非雲澤能夠壓得住。

原本不過暫為保管,卻不想,竟會變成拱手讓人。

所以小狐狸雖有道心血誓在身,卻也依然不能放鬆警惕?

雲澤面無表情,一路下山而去。

...

這座早已歸屬北中學府所有的古界小洞天,其實本質就是一座懸空山,浮於雲海之上,一旦落下邊界懸崖,墜入雲海,便要捲入虛無之界的亂流之中,並且要比尋

常步入虛無時能夠見到的亂流,更加兇險叵測。倘若換做如同席秋陽那般的強者,或許還能留有一線生機,可如雲澤這般境界低微之人,倘若沒有足夠堅固的法寶庇護,便斷然十死無生。

雲澤沿著懸崖邊緣而行,不近不遠,一路下山而去,平平無奇,再也沒有遭遇任何意外。

或也是與此間白虎抬頭地勢有關?

下山之後,雲澤並未直接轉向東邊,而是繼續一路北行,肩上趴著那只尋靈蜂,於百里之內,時刻尋覓項威、青雨棠以及鍾氏兄妹幾人的蹤跡。

卻至入夜,尋靈蜂也始終沒有半點兒回應。

並且自從離開白虎位的那座大山之後,十里之內,也從未出現瑤光三家的弟子子弟。

半個人影都沒見過。

命橋境修士,倘若不顧體力損耗全力趕路,日行八百,當然不在話下,卻也沒有誰會蠢到這種地步,畢竟古界小洞天中異獸險地層出不窮,雖然未必說是步步兇險,卻也不會相差很多。所以一旦需要考慮保留體力應對意外,日行一百,便是極限。

十二橋境的修士,腳力肯定更強一些,卻也十分有限。

古界小洞天,方圓千餘里,倘若一心趕路,並無意外,只需十日左右便可抵達這座古界小洞天最中間的那座大山上,可若還要翻山越嶺,便要耗費更多時間,且在途中,另有異獸險地層層阻礙,學府考核只給半月時間,倘若未能趕在時間之內登上中央山頂,便會直接落榜。

也便是說,學府考核,其實是在強迫這些學員連夜趕路,並且還要儘可能消耗體力,加速趕路,才能有望趕在半月之內,登上中央山頂,通過考核。

時間並不充裕。

但雲澤並不著急。

入夜之後,一路延行邊緣,已經走出約莫六七十裡,雲澤沒敢堂而皇之拿出輿圖直接翻看,而是尋了一個相對而言還算平整的地方,背靠樹幹,閉目養神。

至少表面看起來像是閉目養神。

倘若輿圖半點兒不假,由此往東,去往中央大山,途中雖然還會經過一些異獸領地,卻也另外有著不少靈株寶藥的生長之處,儘管未必能有,亦或年份不足,還未成熟,卻也有著很大希望能夠收穫頗豐,並且由此向東,一路而去,並無任何險地惡土從中阻攔。

許久之後,雲澤方才睜開雙眼,不再繼續沿著懸空山邊緣繞圈子,不急不緩,舉步向東。

同時伸手輕輕拍了拍一下肩上那只尋靈蜂,要其繼續尋找項威幾人的蹤跡。

一路走來,平淡無奇。

得益於之前一年半載的遠行八千里,雲澤雖然未曾刻意加緊腳步,甚至猶有閒心會在寂靜無人煙的山林水澤練拳練刀,但速度仍是要比其他不知身在何處的學員更快一些,所以即便最早繞行白虎煞與圍殺之局的時候浪費了不少時間,卻也依然只在短短兩日,就已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幾人。

深夜,月明星稀。

在一座早已荒廢倒塌只剩殘骸寥寥的寺廟當中,雲澤上山之時,方才來到廢墟外圍,就已經遠遠聽到了打鬥聲響。

尋靈蜂並未發出嗡鳴之聲。

但雲澤依然未曾輕易暴露,藏在崩塌的圍牆後方,遠遠看向廢墟深處的幾道人影。

按照輿圖標註所言,這座早已荒廢倒塌的寺廟,其實本是人間某座佛寺留下的遺址,卻在四大世家聯手建造這座古界小洞天時,被人以無上手段收取而來,放在此間,包括其他山峰、水澤、河流、險地、異獸,甚至包括懸空山本身,都是如此而來,類似於仙宴閣三層拘禁一方天地化為己用的手段。而若追根溯源,佛寺本名“金剛寺”,供奉著佛門四大金剛,作東方持國天王,身青色,紫發,面顯忿怒狀,著紅衣甲冑,手持大寶慧刀;南方增長天王,身穿甲冑,手握慧劍,為護大乘佛法;西方廣目天王,身紅色,一面二臂,目圓而外凸,頭戴龍盔,身穿鎧甲,右手捉龍,左手託塔;北方多聞天王,身色如旃檀黃金,一面二臂,右手豎立把持各種珍寶鑲嵌裝飾之幢,左手捉持能變吐無盡寶藏之吐寶鼠,面色微怒。

亦作:東方持國天王,掌碧玉琵琶一把,職調。南方增長天王,掌青光寶劍一口,職風。西方廣目天王,掌紫金龍花狐貂,職順。北方多聞天王,掌混元米傘一面,職雨。

於此間,瞧不出遠處那座殘破大殿中供奉的四大金剛,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但寺名畢竟換做金剛寺,又是四大世家刻意出手削去金剛寺所在跑馬山山頭之後,將其丟入此間,就想也知不是什麼扯虎皮做大旗的腌臢貨色。

只是學府考核迄今為止已經舉辦數屆,而在早年間,金剛寺遺址也早便已經被人翻了一個底朝天,靈兵法寶也好,佛門遺物也罷,早已不見蹤影,屬於賊去樓空之地。如今來到此處,雲澤當然早便知曉會有這麼一遭,原是想要找個避風之所略作秋夕,卻是不曾料到,竟然還會有人在此大打

出手。

雲澤舉目望去,依稀可見此中共有三人。

其中兩人正在聯手施為,一位十二橋境三重天的練氣士,一位命橋境武夫,氣機雄渾,兵兵噗噗,帶起飛沙走石,落斬荒草。最後一人,則是一位面如冠玉的青衫男子,身材修長,面露無奈之色,也似是又什麼顧忌,始終沒有真正出手,只是不斷閃躲近身纏鬥而來的武夫罷了,稍有不慎之下,忽然被那練氣士暗中出手,以一件長梭法寶暗中斜刺而來,排程刁鑽,擦過此人肋下三寸之處,帶起一蓬鮮血灑落。

眼見於此,那練體武夫立刻眸綻精光,雙臂之上拳意流淌,光明璀璨,走的乃是大開大合的路數,步步欺進,逼得青衫男子只能不斷後退躲閃。

似是有意為之。

青衫男子修為境界並不比那練氣士強出多少,十二橋境四重天左右,手中持有一把竹骨摺扇,扇面青翠,一路退至雲澤前方尚且不足十丈之處,方才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原本略顯蒼白的面色,亦是恢復紅潤。

青衫男子將摺扇合起,揹負雙手,目光越過面前臉色微變的武夫,看向後方眼神陰鬱的練氣士,忽然言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

金口玉言!

雲澤眉頭微微一揚,面露意外之色。

竟是儒道修士?

所以青衫男子話音方落,那已暗中襲殺而來的長梭法寶,便立刻散去靈光,無力墜地,連同遠處那位練氣士,亦是憋得面紅耳赤,幾番掐出手印,意圖重新“抬”起長梭,卻始終沒有半點兒動靜。

青衫男子面含微笑,腰間兩枚玉牌一左一右,一為界字牌,一為流水玉,腹有詩書氣自華,輕聲嘆道。

“何必如此。”

話音方落,那練體武夫神情一獰,雙臂揮舞,立刻走星門,邁闊步追殺上來,一雙手臂拳意流瀉,明光燦燦,猶比金鐵一般堅硬,虎虎生風。

青衫男子以摺扇作劍,上吐鋒芒,一手附後,身形飄然如鬼魅,手中摺扇左右迅速一晃,便聽鏗鏘兩聲,就將男子雙臂盡數盪開,隨後手臂一探,遊刃有餘,手中摺扇劍芒吞吐,已經指在練體武夫的喉嚨,只差不足半寸,便要刺入其中。

青衫男子面帶淺笑。

“捏碎界字牌,自行離去吧。”

聞言如此,那練體武夫神色變換,許久才終於艱難伸手,卻是即將觸碰腰間那塊界字牌時,忽然神色一獰,手掌拂過氣府所在之處,順勢一揚,便有大把黑紫毒煙丟了出來。

青衫男子面色急變,立刻手掩口鼻,以手中竹骨摺扇揮斬劍氣,竭盡所能斬開毒霧,同時迅速後退,卻也仍是因為一時不察,吸入些許,也便腳下方才站定,便立刻身形一晃,半跪在地,張嘴嘔出一口腥臭黑血,面色慘白,冷汗如豆。

長梭再次飛起,靈光一閃,直撲青衫男子而去,迅若奔雷。

“子不語...怪力,亂神。”

青衫男子話音顫抖。

長梭法寶方才臨近,晃了一晃,去勢稍減,卻也未曾就此落地,仍是格外迅疾,鋒芒畢露。

眼見於此,青衫男子面露頹然之色,口中忽然輕喝一個“去”字,手中竹骨摺扇便立刻激射而出,劍氣呼嘯,徑直撞在那件長梭側面,便只聽聞“叮”的一聲脆響,火花一閃而逝,長梭立刻高高飛起,旋轉數度,無力墜地,已經滿布裂痕。

遠處那位練氣士稍稍一愣,當即面色急變。

“不...”

話音未落,竹骨摺扇作飛劍,便已斬過此人腰間界字牌,隨後折轉一圈,不待那還欲撲殺上前的練體武夫做出閃躲,只見一抹翠光劃過,界字牌就已應聲破碎,與那練氣士一般,身形全被千絲萬縷的靈紋白光包裹起來,任其如何大吼大叫,如何不甘不願,也依然是在短短片刻,就消失不見。

其實大可直接斬去這兩人頭顱,以絕後患。

婦人之仁。

竹骨摺扇返回青衫男子一旁,懸於一邊肩頭,男子面色微變,忽又咳出一口黑血。

青衫男子喘了幾口粗氣,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已經唇色烏青,卻也依然氣勢不弱,揹負雙手,轉身看向圍牆這邊,肩頭那柄摺扇飛劍劍氣繚繞,附有三尺長翠光劍影,形似尖竹。

男子忽然開口道:

“君子坦蕩蕩,何必躲躲藏藏。”

語氣虛弱,比之遊絲亦無不同。

雲澤挑起眉頭,有些意外青衫男子的警覺,卻也仍是坦然起身,繞過身前早已倒塌大半的圍牆,出現在那青衫男子的面前。

後者面露意外之色,旋即搖頭苦笑,招一招手,那以作飛劍之用的竹骨摺扇,便散去翠影劍氣,再也不見半點兒鋒芒。

青衫男子拱手作揖。

“在下南山君,見過雲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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