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劍胚與火蛟的大戰,還遠未結束。

雲澤已經不打算看下去,一方面是衛洺的種種手段,皆為劍氣所化,哪怕繼續看下去,也對自己沒有太大裨益,另一方面,則是本身實力的不允許。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之事,常有發生,便如半山腰處的那座漁村,哪怕先天劍胚的衛洺已經十分注意,儘可能控制餘波氣機上湧高天,卻在激戰之中,依然免不了有所疏漏,撞在下方這座大山上,便就因為大山開裂的緣故,山石滾落之下,已經砸死了不知多少無辜村民,而這些實在不幸的村民,便是城門失火之下的池魚,甚至這個數量還在隨著兩人的大戰不斷攀升,而若雲澤還要繼續停留在山上,便難保不會成為這眾多池魚中那所謂的之一。

所以雲澤只遠遠看了最後一眼,就立刻再無留念地轉身飛躥離開,並不多時,便在下山之後繼續往東約莫十里左右的地方,找見了更早離開的穆紅妝與陳也。

遠處劍氣激射,火光熠爍。

先天劍胚的衛洺,自始至終都看似已經竭盡全力,卻又莫名其妙遊刃有餘,尤其對方從俊美童子之身化作蛟龍之姿以後,無論肉身的堅韌程度,還是種種手段的殺力威力,都已經呈現了斷崖式的可怖增長。然而即便如此,先天劍胚的衛洺,依然不落分毫下風,甚至往往能夠悄無聲息壓制火蛟一頭。

鏗鏘之聲振聾發聵,先天劍胚的衛洺以左手持劍,將翻湧而至的火海斬碎,劍氣萬條,錚錚而鳴,雪白神光陡然間爆湧天穹。而在劍下,火蛟百丈之軀蜿蜒龍行,以額頭玉角生生撞破了劍氣之勢,隨後怒吟一聲,身形捲起火光萬道,隨後龐大身軀當頭壓下,仍是以額頭玉角抵抗白劍雲麓,氣機翻湧震盪,波及百里有餘,將大片虛空震得譁啦啦抖動,崩現無數裂痕。

劍氣撕扯,先天劍胚的衛洺踏定虛空,大步上前,左手持劍掀起雲煙滾滾,裹挾劍氣,猛然撞向火蛟肉身。赤紅色鱗甲一陣譁啦啦抖動,劍氣斬中,鏗鏘作響,帶起無數火花迸濺。

衛洺的劍氣,不可謂不利,不可謂不強,便是腳下這座綿延大山,也依然抵抗不住,被劍氣波及,斬得四分五裂。只是即便如此,劍氣斬中蛟龍之軀時,依然最多不過勉強留下一道白印而已,那百丈火蛟肉身之堅韌,可見一斑。而也正是仰仗肉身之堅韌,這火蛟接連數道火法不曾傷到衛洺分毫,便乾脆放棄,百丈身軀蜿蜒龍行,聲勢浩大,攜帶滾滾威壓迎面撞來,怒吼長吟之聲,震散天雲數百裡,龐大身軀徑直壓入雲麓所化雲煙之中,任憑劍氣斬中,一往無前。

狂風怒號。

先天劍胚的衛洺,衣袍獵獵,髮絲飛揚,如同謫仙人一般,立於虛空之上,雙眼虛眯看向一頭撞來的百丈火蛟,忽然踏出一步,左手一鬆,白劍雲麓便就無聲無息墜落下去。

還在半空時,白劍雲麓忽然一陣,劍體消失,化作雲煙翻湧浩浩蕩蕩三百裡,隨後雲煙凝實,於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化出千千萬萬把雲煙白劍,雪白劍氣相互連接,隨著先天劍胚的衛洺劍指虛空一點,這千千萬萬雲煙白劍便就立刻呼嘯起來,化出一尊頭頂雙角的真龍模樣,兇悍撞去。

火蛟怒吼長吟,頭頂單獨一支玉角,綻放熠熠光輝,龐大身軀陡然劃過蒼穹,身形速度猛提許多,如同一道斬天而過的火練,悍然撞入浩蕩綿延三百裡的雲煙白劍大龍陣中。一瞬間,只聽鏗鏘之聲絡繹不絕,好似天翻地覆一般的可怕餘波,不分先後,接連席捲而出。

那浩浩蕩蕩三百裡的雲煙白劍大龍陣,陡然由自中間被破開,火光依然逗留虛空之中,而那火蛟卻是已經立刻殺穿了三百裡雲煙白劍大龍陣,隨後由自大龍陣胸腹之中破體而出,來到衛洺面前,當頭便是一爪撕下。

先天劍胚的衛洺,神色微凜,抬手併攏雙指,朝天刺出。

劍指之上,一道雪白劍氣如同寒星一點,並不出彩,卻是結結實實撞在火蛟利爪上,針尖對麥芒,整個天地都在陡然之間安靜下來。緊隨其後,火蛟猙獰面孔陡然色變,只見火蛟利爪之上,不計其數的火紅鱗片陡然碎裂,一道道雪白劍氣由內而外,蔓延出現,激射出百道千道鋒銳劍光。

“哞——!”

《墨客揮犀》卷三:蛟之狀如蛇,其首如虎,聲如牛鳴。

果真如此。

火蛟吃痛,龐大身軀陡然翻卷而過,巨大蛟龍尾橫抽而來,破空聲如同悶雷之聲。而在其下,貌似螻蟻一般渺小的衛洺,卻是輕飄飄抬起一隻手掌,直至蛟龍尾帶起風暴洶湧來到近前之時,方才肩頭微微一震,將整條手臂瞬間送出一個微不可查的距離,恰好印在蛟龍尾上。只一瞬間,雪白劍氣便就將其前後貫穿,隨後衛洺眼神一沉,收回三根手指緊扣掌心,重新化作劍指,微微一抬,隨後做了一個下斬的動作,那激射蔓延百里的雪白劍

氣,便就如同利劍一般,輕而易舉將那蛟龍尾斬下一截。

蛟龍血血染長空!

也高下立分。

言長實短,自從那俊美童子現身而至此間,其實不過短短片刻罷了。

百丈身軀的巨大火蛟,額頭玉角重新撞破三百裡雲煙白劍大龍陣,兵兵噗噗之聲,震人心魄,任憑尾端血流滾滾,灑下一場灼燙血雨,也依然破去了這座大龍陣,隨後火光一卷,巨大火蛟的百丈身軀便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那位俊美童子,眉眼間戾氣橫生,面容猙獰,一襲火紅色金紋法袍已經破破爛爛,尤其背後尾椎之處,被人生生削去了一截,正是落在下方山嶽溝壑中的那節蛟龍尾,赤血紅亮,如火灼燙。

俊美童子一身烈火狂湧,睚眥欲裂。

“你不是洞明弟子!遠行八千里的洞明弟子,不該有這般境界!”

衛洺聞言,面露意外之色,隨手招來漫天碎雲,重新化作白劍雲麓,懸停面前,隨後微笑看向那位俊美童子,開口問道:

“是與不是,有何不同?莫說我原本就是洞明弟子,哪怕不是,只途徑此間,見你這頭惡蛟佔據一方山水,靠著欺瞞百姓享受香火供奉,也不會置若罔聞,視而不見。依靠欺瞞之法享受香火供奉,本就算不上正途,如今聞你所言,更知你平日裡所作所為,乃是形同那些山賊惡匪一般,最好阻攔洞明弟子遠行求道之大業,再觀你眉眼間戾氣橫生,更知你殺生無數!如若今日不能將你斬於劍下,而是放任你這惡蛟繼續佔據此間山水,阻攔洞明弟子遠行求道之大業,就著實難知還會再有多少人命喪你手。尤其這般依靠欺瞞之法享受香火供奉,便是日後當真能夠鎮海化龍,也必然會是一頭為非作歹的惡龍,吾輩劍修,俠肝劍膽,自當除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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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洺面上笑意逐漸收斂,一雙眼眸之中,寒意暗生。

“今日我便將你斬於劍下,也不過為民除害,為洞明中其他師兄師弟,斬除求道路上的一顆絆腳石。”

俊美童子嘴角一抽,忽然咬牙怒道:

“老子去你、媽的!天下劍修千千萬,就他媽數你最能耐,什麼都能看得出來!老子呸你、媽的!”

俊美童子胸膛劇烈起伏,伸手指著衛洺,氣急敗壞。

“若非是你斬了老子麾下的幾個小妖,老子才懶得理會你們這些洞明弟子是遠行八千里還是遠行八百裡,不就是些靈草餵養的豬馬牛羊?!莫說活捉相贈的豬馬牛羊各百隻,便是各有千隻,也還不夠老子化出本體蛟龍之後一頓吃的,老子是閒出屁來了還是怎麼的,管你們這些洞明弟子遠行之事?!”

衛洺微微錯愕,上下審視這俊美童子,皺眉言道:

“可方才的那些小妖,卻沒打算放過我等,若你當真不願,也不曾阻撓洞明聖地遠行求道之事,這些隸屬你麾下的小妖,又怎敢如此肆無忌憚?”

俊美童子聞言一滯,嘴角一抽,憋得小臉通紅,許久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畢竟死在俊美童子手中的洞明弟子,數量雖然不會很多,卻也絕對不少,尤其一些樣貌出眾的女子修士,俊美童子本是蛟龍,生性好淫,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尤其大水府中這諸多美婢侍妾,其中便有幾人本是遠行至此的洞明弟子,卻被俊美童子出手攔下,收入大水府中嘗試馴化,倘若能夠馴化成功,俊美童子自然願意將其留下,可若馴化不能,便就殺了吃肉飲血,反而是遠行至此的男性修士,以及其他樣貌不算如何出眾的,大多可以安然無恙。

所以俊美童子確實不算說謊,畢竟其每次出手阻撓洞明弟子遠行求道之事的根本目的,並非是要那些靈草餵養的豬馬牛羊,而是想要收下更多貌美女子。也便是說,哪怕途徑此間的並非洞明弟子,而是其他貌美女子,俊美童子一樣願意出手捉拿,然後收入大水府中嘗試馴化。

衛洺望著俊美童子神情變換,眸中殺意更甚,忽然開口道:

“蛇蚺妖物,本性好淫。”

聞言如此,那俊美童子當即小臉一白。

先天劍胚的衛洺,周身逐漸浮現出一條條雪白劍氣,尤其面前白劍雲麓,更是陡然傳出一陣清亮長吟。

“說到底,還是你在縱容他們。”

衛洺左手一揮,面前白劍雲麓便陡然間衝宵直上,消失不見。俊美童子下意識目光追隨看去,忽然瞠目結舌,臉色大變,只見高天之上,一點雪白劍光如同寒星閃爍,熠熠生輝,隨後便就化作一條劈斬天穹的雪白飛瀑,猶似開闢天門一座,有無數雪白劍氣墜落下來,從天而降,砸向俊美童子。

這位大水府老爺,已經被嚇得兩股戰戰,無比磅礴的壓力已經凝固了空間,迫使俊美童子無法轉身逃脫,便唯

有怒吼一聲,如同牛鳴,周身火光翻卷,重新化出百丈火蛟之軀,以頭頂火紅玉角綻放出長虹萬道,血盆大口噴吐烈火熊熊,迎上劍氣砸落。

一條條雪白飛瀑,彷彿一場滂沱大雨,傾灑下來,每一道劍氣都勢逾萬鈞,與這百丈火蛟玉角綻放而出的長虹萬道與口吐烈火相互消融。然而雨勢太急,劍氣太重,那百丈火蛟終究還是術法不濟,無法匹敵,便唯有仰仗玉角堅韌,晃動身軀,龍行蜿蜒,將劍氣一道道斬碎。

然而過不多時,那百丈火蛟便就力有不逮,在撞碎了其中一條劍氣飛瀑之後,稍一喘息,便被另一條勢逾萬鈞的劍氣飛瀑砸在身軀之上。百丈大小的火蛟水神,當即哀鳴一聲,龐大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軀被迫扭曲,卻也依然勉強抗住,迅速扭轉身軀繼續抵抗。只是緊隨其後,一道道劍氣飛瀑,墜落之勢越發迅疾猛烈,不過短短片刻,那百丈身軀的巨大火蛟就再次被劍氣砸中,身形下墜,火紅鱗片破裂,赤紅灼燙的鮮血揮灑長空。

至此,火蛟大勢已去,劍氣大勢已成。

數之不盡的劍氣飛瀑大放光明,雪白神輝充斥了一整座天地,也將那頭百丈身軀的巨大火蛟徹底淹沒其中。

先天劍胚的衛洺冷眼旁觀。

巨大火蛟哀鳴不止。

劍氣沖刷,過了許久之後,終於徹底流盡,那百丈身軀的巨大火蛟也重新出現,大大小小的猙獰傷口,鱗甲破碎,血流不止,幾乎遍佈整條火蛟軀體,並且劍氣沉重,已經將其由自高空,深深砸入下方大山深處。

漁村中人,早已傷亡殆盡,儘管衛洺有些不忍懊惱,卻也因此,再無任何負擔。所以方才那劍氣流瀉之勢,遠比早先幾番出手更加凌厲沉重,以至於牽連到整座大山,都因為劍氣砸落的緣故,徹底崩塌。而那百丈身軀的巨大火蛟,此間便在亂石之中,身軀扭曲橫陳,鮮血流淌,滾燙赤紅,只短短片刻,便就已經匯聚了極大的一灘。

腥氣刺鼻。

火蛟神情萎靡,眼神黯淡,察覺到劍氣止住,便要勉強起身,卻陡然間咳出一大口鮮血落在地上,無奈脫力,重新砸在亂石之中,掀起大片煙塵翻騰。

然而高天之上,另有一條劍氣正在緩緩下墜,最初時不聲不響,並且極為緩慢,隨後速度越來越快,其上劍光也越發明亮。極大的危機忽然籠罩了火蛟心頭,讓它不知從何生出了一點氣力,能夠起身抬頭看去,卻那最後一條極其纖細的劍氣,已經如果早前的劍氣瀑布一般,大放光明,甚至要比那無數劍氣瀑布匯聚在一起的食客更加明亮,將雪白神光充湧天地,上至銀河霄漢,下至地戶幽冥。

劍氣之勢,鋒芒畢露。

最終化作極其細小卻又極其璀璨的一條光線,從衛洺面前一瞬而過,在那巨大火蛟驚恐駭然的眼神之中,砸在自己的身軀之上。

極為短暫的一瞬寧靜之後,這座大山剩餘的山根,無數亂石之間,忽然有雪白出現,隨後化作長虹萬道,激射而出,一瞬間便將山根徹底摧毀,無數雪白劍氣狂湧,衝宵直上,甚至連同遠處的臨江也沒能倖免,整座江面都隨之沸騰,大水翻湧,劍氣激射,掀起一座座滔天而起的巨大水花。

三百裡天雲破碎,虛空崩塌。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天翻地覆,以至於便連浩浩大日,都被壓住了光芒。

整整十個呼吸之後,這場波及甚廣的劍氣倒湧,方才終於緩緩結束,而那原本的大山所在之處,已經完全化作一道深不知幾許的巨大天坑。於其中,百丈身軀的巨大火蛟,一身鱗甲已經剝落殆盡,血肉翻卷,隨處可見白骨森森,便連額頭玉角都被斬去了半截,掉落在一旁,而其身軀“七寸”之處,更是已經完全塌陷下去,插著那把白劍雲麓,前後通透,將其釘在深坑最深處。

赤紅滾燙如同岩漿流淌的蛟龍血,很快便就匯聚成一座池潭。

而那百丈身軀的巨大火蛟,雖未完全身死,卻也已經生機慘淡,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熄滅。

在衛洺低頭看去的時候,這巨大火蛟猛地咳出大口鮮血,還欲掙扎,卻接連幾番都沒能起身,一雙豎瞳蛟龍眼,更是神光渙散,嘴巴接連張了幾次,卻也只能勉強發出不成字眼的幾個音節。

隨後,一場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傾灑而下。

衛洺抬頭看去,仍是萬里無雲萬里天,原來是臨江水被劍氣激湧裹挾到了極高處,時至此間,方才落下。

只是可憐了漁村中的許多無辜之人,慘遭牽連,早已無一倖存。

衛洺面露憂哀之色,望著大江水滾滾而流,淹入天坑之中,很快便將那頭巨大火蛟徹底吞沒。

衛洺沉默至此,方才終於胸膛深深起伏,長長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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