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律師毫不猶豫地說道:“李醫生與其奔向這座山廟不如奔向太平間!”

我怔道:“奔向太平間?鄭律師你是指在潘天高身上找證據?”

鄭律師頗為自得地笑道:“李醫生你也不早跟我說我去看守所見了商詩才知道潘天高的屍體還在太平間這不就是天賜的材料嘛!你當初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將潘天高的屍體從商詩手裡扣了下來沒有讓商詩拉走火化保留了最重要的證據這才是你為你的商詩做出的最傑出的貢獻呢!”

聽鄭律師道出他的救命良方我唯有苦笑連連說:“鄭律師你有所不知當初在潘天高死後我為了研究他的死亡原因專門在太平間打了個地鋪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可以說是日夜研磨他的屍體竭盡了所有的心智最後卻一無所獲這條線索就不要想了!”

鄭律師神情一凜滿臉堅毅道:“李醫生我相信商詩沒有殺人我也完全相信你在病歷裡邊的描述既然事實是這樣的我們都是無神論者就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潘天高的身上一定存在某種死亡跡象可能很細微難辨但是不要緊只要有恆心、鐵杵磨成針我們一定能將它找出來的!”

我還是不太相信會有奇蹟出現因為我對自己那段堅苦卓絕的太平間屍體研究歲月感觸太深了依我高的醫學感悟力幾乎不存在漏掉疑點的可能。所以我兀自搖頭道:“鄭律師一切努力我都做了我作為潘天高的主治醫生熟悉他的病情而且有著足夠豐富的臨床經驗都不能查出問題來還能有什麼希望呢!”

鄭律師兩眼炯炯有神地看著我說:“李醫生相信我我做過一段時間法醫在判斷死者死因方面法醫比臨床醫生會更有感悟。我不能保證一定可以找出他的死因但是或許我就要比你多看出一個角度來!”

我低頭想了想覺得鄭律師的話雖然聽起來勉強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倒姑且可以一試最起碼也還是要比在這裡乞求菩薩顯靈來得實在。不知不覺的我的無神論科學素養又出來管用了!

我朝著鄭律師欣然點頭卻對著欣月調皮地說:“欣月我可以起來了嗎?我想吃飯好有精力跟你們回去!”

欣月嫣然一笑靠到我床頭俯下身來主動伸出胳膊來扶我的肩膀。

我本想自己起來但聞到她玉臂卷過來的醉人馨香看到她那因彎腰而微微袒露的雪白乳溝我渾身連骨頭都酥了癱做一團軟軟地靠在她溫熱的臂彎裡任由她將我扶了起來。

吃完齋飯出得門來外邊是一個小院裡邊青松翠柏蒼翠欲滴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沿著小院四周就是憑欄、迴廊和拱壁我們那個廂房以及這一片迴廊連著的廂房可能就是接待香客或者遊人用的附近的房間裡都有隱約的說話聲。而在小院的上空就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佛徒們輕緩有力的吟誦聲正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旋律優美節奏和諧低低的淺淺的在空中悠然飄蕩似乎能夠通達這個世界的每一個層次。

小院的四個方向各有一道拱門應該是通達庵堂的各個院落從最裡邊那道門看過去深邃悠遠裡邊不知道還有多麼深重呢。我們從小院左邊的一扇玄門走了出去走進的卻是一個碩大的佛堂環牆而立的是各大菩薩的金身有的怒目金剛有的慈眉善目正牆根處卻是一個碩大的蓮花臺佛祖的巨無霸金身就端坐在蓮花臺上笑看著各路神仙好不悠閒。在蓮花臺前安靜地豎立著一個功德箱旁邊是青煙嫋嫋的香火裡邊是零亂的錢或幣。

欣月走到功德箱前從兜裡掏出一把錢投放了進去。

我也趕緊走了上去和欣月並肩而立扯了扯欣月的胳膊然後就是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欣月心領神會和我一起鞠起躬來。我隨著佛堂裡各處飄來的仙樂閉上眼睛開始唸唸有詞祈求佛祖保佑我的商詩逢凶化吉、永保安康。欣月也一臉肅穆地蠕動著嘴唇我知道我們的心意是相通的。

出得佛堂來外邊則是一個更大的庭院象個土操場有三五成群的尼姑正在拿著掃把打掃從周圍樹林中飄過來的落葉。

欣月跑到其中一個年齡相對比較大的尼姑身旁跟她耳語了幾句那個尼姑就雙手合十一個深鞠躬欣月還施一禮後走了過來說:“已經跟她們打好招呼了我們走!”

從庭院的大門出來就已經到了庵堂的外邊先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延伸過去就是一條平實的碎石馬路一開始還比較平直往那頭看過去看到頭的時候就開始蜿蜒向下隱沒在深山老林中我朝四周看了看依然是連綿起伏的群山險壑一山放過一山攔一片無窮無盡的深邃幽清也根本難以衡量這裡和商詩的別墅是個什麼樣的相對方位自己昨天晚上跑了多久怎麼跑的真地是沒什麼印象了。剛才還以為自己已然穿越了這片深不見底的叢林卻哪料依然還在叢林深處。

我不禁覺得有點凜然不過還好有兩輛小車安靜地趴在空地的邊上我認識它們一輛是欣月的一輛是鄭律師的這讓我感覺到了一點安慰。

我自然而然地就走向了欣月的車雖然鄭律師將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欣月卻是我的親人還是覺得靠在她身邊要溫暖一些。

鄭律師倒也不在意衝我們倆一揮手後就開門鑽進了車車徐徐啟動往那條馬路上駛去。

欣月衝我微微一笑也鑽進了車我順勢就進了副駕駛位不知道怎麼回事經歷了這麼多苦難後我突然感覺自己開始對欣月有依戀感了尤其是在知道趙警官已經將她差不多追求到手後這種感覺就開始在我心裡凸顯了。不過我還是要祝福她的如果趙警官真地是用心在追求她她也算是有了一個歸宿。至於歸宿的好壞現在誰又說得清呢!

車緩緩開啟我們的車追鄭律師的車而去。

我的眼睛緊盯著窗外我想弄明白這條山路是怎麼回事。

欣月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開車跟隨我和商詩在苦難的時空裡幾經沉浮她活潑俏皮的天性都快被消弭掉了。

這條山馬路在前方拐角處拐了個彎以後就失去了開闊的視野進入了深邃的林間隧道兩旁全是濃郁的樹蔭望過去是一片高深莫測的幽靜天上是遮天蔽日的濃密樹蓋有太陽光從綿密枝杈的縫隙裡擠了進來。遠離了那座深山佛堂後生命氣息便銷聲匿跡了鋪天蓋地包裹著我們的是一團緊繃繃的死寂。好在太陽光還算強烈拼命在我們前方形成一團灰淡的白茫指引我們前行。

我知道這條路肯定不是大別墅前的那條山路雖然它們都是一樣的蜿蜒曲折綿延不盡。我也知道這條路肯定不是潘天高修的那條因為這裡通達的是普度眾生的佛堂很有可能是虔誠的香客們捐資共築的一條路是為了拯救一條路是為了扼殺形狀雖然一樣的深遠但意境絕非一般高遠。

小車隨著我的思緒起伏也不知道開了多長時間前方樹枝掩映中隱約的就傳來了繁鬧的聲響似乎已經臨近和生命接壤的地帶了慢慢地聲響越來越清晰已經可以分辨出車流的譁響和人聲的轟響了。我下意識地睜大眼睛張開耳孔茫然地看著正前方。

不一會前方鄭律師的車就從樹影中消失欣月的車也放慢了度滑行一段時間後就來到了林中隧道的盡頭。路旁樹木突然變得稀疏天上太陽明晃晃地亮著前方橫亙著一條貫穿田野的土馬路土路兩旁是蔥蘢茂盛的莊稼地土路那頭通向一條車流不息的繁華大道道路兩旁有很多攤販成片集聚似乎是個小商品集散地之類的場所。

我大感驚詫不自覺地伸出頭去看了看前邊的場景又回頭去看我們剛才走過來的路此時欣月的車已經開進土馬路好遠了所以那條林中山路的盡頭只是隱約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樹洞。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也就是我們的車在叢林裡開了三個多小時才開出來如果讓我來奔跑不知道要奔跑到猴年馬月!

我收回身子不自覺地將目光凝集到欣月臉上滿臉迷霧的樣子。

欣月敏感到我的注意扭頭看我一眼苦笑道:“這不是商姐家的那條山路這已經是山的另一頭了李醫生你可真厲害愣是將這片連綿不絕的群山險壑給穿透了據說自從人類有歷史以來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做到過呢!不知道你在中間地帶的那片絕地裡可曾領略到了什麼神奇的風景?”

我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不知道該怎麼理解自己的壯舉不過整個奔跑途中我還真沒想過要留意大自然的風光我只是在不停地飛奔眼睛裡沒有任何東西腦子裡只有商詩輕盈的身姿伴隨著我的腳步在輕舞。

我沒有回答欣月的問題卻靜靜地說:“欣月我的理解跟你不一樣我覺得這條山路和商姐別墅前的山路是一樣的!”

欣月不解地看我一眼說:“怎麼講?”

我滿臉肅靜地說:“這條山路通達的是一座深山中的庵堂那條山路通達的也是一座庵堂不過卻是一座人間地獄般的庵堂在我和你還有福娃進駐到那個庵堂裡之前在那裡遭受苦難的苦行僧只有一個就是商詩姐而後我們6續進入一起遭受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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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月淒涼地看我一眼扭過頭去靜靜地開車沒有理我。

我以為她沒有什麼感觸想了想就說:“欣月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將商詩姐的故事講給你聽!”

欣月的身形一陣微顫不過她卻沒有回頭半響後才淡淡地說:“不用了趙警官已經都告訴我了!”

我愣了好久逐漸地心裡有點憋屈般的難受才苦嘆一聲道:“欣月這就是剛才我為什麼要說我們6續進入一起遭受磨難的原因我為商詩姐遭受心靈折難我沒覺得有多殘酷因為我是在為我心愛的商詩姐我甚至能於痛楚中感覺到一種欣快畢竟這個世界上能夠有機會為商詩姐這樣完美的女人而心痛的男人又能有幾個呢?但你就不一樣了聽說你就要和趙警官結婚了如果你是因為要幫助商詩姐那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向你表達心中的歉疚!”

欣月身形一抖扭頭幽怨地看我一眼迅即又回過頭去好一會兒才咬了咬嘴唇若無其事地說:“其實真地沒什麼李醫生我是在向你學習你為了你喜歡的人連性命都可以不顧我這又算什麼呢?”

我傻愣愣地聽著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車已經上了大道鄭律師的車停在大道旁見我們已經跟上他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向我們一招手就縮回身子車向著右邊大馬路開去。欣月一踩油門車緊跟而上。

這條大馬路看來就是專門圍繞這片林深似海的原始森林而建的沿路左邊是一片一片的田野一座一座山莊一個一個村鎮一片一片城市沿路右邊一直就是這座大山群的每一個奇崛險峻的峰嶺從我的身旁呼嘯而過。

又一直開了三個多小時我微閉著眼睛都快睡著了的時候突然現前邊的景物慢慢地變得熟悉起來連呼吸音都感覺親切了許多我忙睜大眼睛冷不丁地一條田梗小道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那可不就是通往大別墅的路嘛!原來不知不覺的我們已經沿著大山繞了大半圈回到山的這頭來了回到另一座失去了住持師太的庵堂門前來了。

鄭律師在通往那條小道的路口停了下來。欣月將車開上去以後也停了下來。

她開門下車我也跟著走了下去。

鄭律師探出身子問:“李醫生你是跟我回城還是先和小冷姑娘回趟家休息一天!”

我忙不迭地說:“回城回城這節骨眼上哪裡還有心思休息!”

說完我又覺得有點不妥下意識地去看欣月還好她倒沒什麼反應只是表情淡然地看著我不置可否。

我連忙安撫她道:“欣月為了儘快找到挽救商詩姐的證據我真是無暇分身去照顧你和福娃了也只有拜託你全力照顧福娃了等將來商詩姐出來了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你!”

欣月聳聳肩膀看我一眼苦笑道:“李醫生我不指望你來照顧我們你只要老實呆著好好配合鄭律師工作不要讓我分身來照顧你我就知足了!”

我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對著欣月憨憨地笑。

欣月橫睨我一眼不再理我走到鄭律師的車窗旁和他握手致謝。

回來對還傻呼呼看著她的我嗔怪道:“還傻站著幹什麼呀人家鄭律師時間寶貴得很呢!”

我忙不迭點了點頭朝她感激地揮了揮手就匆匆奔赴鄭律師的小車。車開動以後我不自禁地探頭回望現欣月還傻呆呆地立在原地未動呢!這丫頭還說我傻呢自己還不是一樣地傻我心裡有點自得其樂地傻笑。

其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進城的路暢通無阻鄭律師將車開到了我們醫院門前停下後說:“太平間怎麼走?”

我心裡本能地咯噔一跳驚道:“太平間?你要去太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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