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那個)過節呀,要送——禮,送禮(那個)就送,小——全——羊哪——啷哩個啷哩個,啷哩個啷——”年近花甲的何久平老師邊慢打逍遙地晃盪著,邊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看起來唱得很陶醉,悠哉悠哉的。WWW.tsxsw.COM

嘿,別人都忙得水洩不通,腳步連地。這老頭倒好,熬到份上了,顯得沒事,樂得又唱開二簧了。

唉,俗話說:“多年的媳婦終於熬成婆了”。辛辛苦苦工作了半輩子,眼看就要光榮退休了,算了功德圓滿,平安到站。說實在的,能熬到這一步真讓人羨慕不已。當官的發財的可能沒有這種感覺,不僅不羨慕,可能還有幾分不屑一顧。

可是,對於一般普通老師而言,能熬到這一步,實屬不易。就像社會上說的:“做一名普通教師,尤其是鄉鎮教師,有N中死法:別人獎金嚇死你;兩基驗收累死你;各種捐款捐死你;職稱評定等死你;政治任務壓死你;調皮學生氣死你;野蠻家長打死你;房子車子想死你;造假資料抄死你;競聘上崗玩死你;檢查教案趕死你;教育改革累死你;假期培訓忙死你;不漲工資窮死你;調動工作卡死你;光輝職業哄死你;一生操勞病死你。”怎麼樣,嚇得慌不?像何久平老師這樣,幾十風風雨雨,歷盡磨難,百折不撓,一息尚存,身猶康健,“歷盡劫波身猶在,手握工資享退休”豈不幸哉,樂哉,快哉,洋洋得意哉!不唱才怪呢?

按照學校慣例,對老教師給予一定的優惠照顧,不安排主科,或者根本不安排課,只在後勤那邊隨時幫幫忙。無事時就隨心所欲地閒轉悠。當然,還是沒事的時候多,可謂是“萬事俱備,只欠退休”。

“哦,到門口啦!”何久平老師邊哼哼唱唱,邊信馬由韁地遊蕩著,不知不覺逛遊到了單職工宿舍群裡了。“既然到了,那就進去坐坐吧,反正離吃飯時間還早!”何久平老師自言自語道。

“今年過節(那個)要送——禮,送禮就送(那個)……”嘴裡邊哼著小曲,何老師隨手輕輕地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小門是虛掩著的,應聲而開。

“有人嗎?”何老師有口無心地問了一聲。話音未落,一隻腳早已邁進了宿舍裡。

哦,這是老師們的共同習慣:進單職工的宿舍就好像逛商場一樣,無需事先打招呼,一聲不吭,推門即入。凡是離老遠就鄭重其事高聲吆喝注意的,一定是故意開玩笑的。再說了,單職工宿舍的門除了節假日,平時根本是不上鎖了。這可能也是單職工的一個傳統吧。單職工巴不得有人來解解悶,哪有關門謝客的道理。

不過,也有例外。如果哪天,某一位單職工的宿舍小心謹慎地注意關門上鎖了,各位老師就要特別留意了:這單職工宿舍裡,肯定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單職工”宿舍了,裡面一定是“金屋藏嬌”“名花有主”,甚至是裡面有“準媳婦”“準丈夫”了。為啥呢?這還不明白嗎?關門,不想讓外人隨意進了;鎖門,不願讓外人隨便看了。吾家有人了,不能隨便了。因此,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變化:門的關與鎖,成了檢測區別單職工是否“守身如玉”的一個重要指標。

門,虛掩著,自然可以隨便進嘍!

“哦,何老師來了,快請坐!”正在批改作業的孔效先趕緊站起來,熱情地把何久平老師朝床邊上讓。

“謝謝小孔,忙著改作業吶!小青年,幹工作就是認真啊!”何久平老師一邊坐下,一邊向孔效先道謝。“來,歇會吧,拉拉呱,別太認真了,常言道:‘大歇一會,不少幹活’嘛!”何老師招呼道。

“哪裡哪裡,我這就是瞎幹,不知道怎麼幹!”孔效先聽到何老師表揚他,覺得不好意思。

孔效先一向尊重老教師,從不和學校裡這些德高望重的老教師開玩笑,高興時,也只是和同來的熟悉的新教師說說笑話。《孟子.人和》中有言雲:“敬人者,人恆敬之。”孔效先老師不隨意和人開玩笑,老師們也都不和他隨意開玩笑。俗話說:“人都是敬出來的,不是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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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話對於君子適合,對於小人和領導就“水土不服”了,需要另作別論了。這兩類人都是“吃柿子揀軟的捏,”“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不好意思,如此說來,領導和小人豈不成了一類人啦!換句話說,領導就等於小人,小人相類於領導。

咦!不對,這樣一來,凡是小人,豈不都成了領導!這怎麼可以啊!說領導是小人還能講得通,說小人是領導,那豈不是太抬舉小人啦!本來,小人們的尾巴就翹得老高老高的,這樣一來,小人們的尾巴豈不都要翹到天上,直上九霄。此風若盛,豈不引誘人們都爭先恐後地去做小人?因為做了小人就意味著有了做領導的資本,就已經是“準領導”了。就像是現在時尚的未婚先**的戀愛少男少女們一樣,雖然沒有履行法律手續,登記結婚,也沒有舉行結婚儀式,大張旗鼓地做“**廣告”,但是,彼此雙方已經是“準新娘”和“準新郎”啦。生米已成熟飯,最關鍵的東西已成事實,萬事俱備,只欠手續了。

嘿,這樣一來,可給那些做夢都想當官做領導的“奔跑者”們看到了飛黃騰達的曙光。雖然,沒有人一出生就自然是領導的,都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追求與奮鬥,這需要時間和耐心。問題是,你全心全意努力了,付出了,如果沒有合適的機遇,缺乏強有力的人脈關系,站不住天時地利人和,你也不一定能夠百分之百地成功,弄不好,說不定到頭來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最慘的還可能是“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老本搭上,卻血本無歸。豈不冤哉,悲哉,窩囊哉!關鍵是,如何向老婆交待啊!

哈哈,現在好了,按此推理規則,做領導相對簡單多了:要想做領導,你只需要先做小人就行了。領導不能一把抓到手,而小人可以隨心所欲,只要自己願意,隨時可做,隨處可做,不受任何時間空間機會人氣的限制。只要你做成了小人,做好了小人,那麼,你就離領導的寶座不遠了。

此法則古今皆宜,屢試不爽。且有史料為證。三國時期的曹操就是此法則的忠實踐行者。他獨創的名言更是流芳百世,輝耀千古,一句“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喊出了上下五千年多少小人佞臣的心聲。不管別人如何評論,歷史如何評價,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是:他成功了!一個小人成功了。這樣的小人才是一個誠實可愛的小人,一個純粹的小人,一個名副其實的小人,一個值得尊敬的小人。

說到這裡,有的看官就要問了,古今那麼多的小人,數不勝數,何止千萬,為什麼單單成就了曹操之流為數不多的小人成王成侯,更多的則是蝦兵蟹將,難入官流,有的甚至溜鬚拍馬一輩子,終未聞達於諸侯,只落了個卑賤的“小人”就草草收場。為何呀?

噢,其實道理很簡單,人家能成王成侯,人家從始至終都是在努力地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小人。做得純正不說,關鍵在於能至死不渝,執著如一。就像為了陳圓圓而“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吳三桂一樣,人家就坦然宣告:“不能流芳百世,寧可遺臭萬年”。就是被人罵死,我也要當漢奸,我就引清兵入入關,我就要毀了祖宗的宗廟,我就要一臭到底。結果,人家成功了,不僅封侯,而且成王,甚至還做了幾天皇帝,至死人家也沒服輸認栽。

與之相比,其他小人就不同了,骨子裡想做小人,或者本來就是小人,可是偏偏表面上要裝君子,死命“裝逼”。就如老話說的:“既想當**,又想立貞潔牌坊”,明裡一套,暗裡一套,陰裡一套,陽裡一套,兩頭忙乎,畏首畏尾,束手手腳,難展身手。到頭來,卻是連**都做不好,一輩子只能做暗娼,更別奢望成為留名千古的一代名妓啦。你看人家宋朝的李師師、蘇小小、民國的小鳳仙,賽金花,不僅做**做得“光明磊落”,更是惹人憐愛,代代心儀,不但不被萬人萬世唾罵,反而傳為一段佳話,被才子佳人反覆吟詠,一再傳唱!何等風光,何等瀟灑,何等酣暢!

“‘老酒’,唱什麼二簧呢?”老遠就聽到何老師咿咿呀呀的趙學才老師,頭也不抬地調侃道,繼續自顧自地手裡捧著的一本書。

趙學才不愧為趙學才,就喜歡讀書,還好買書,沒事時就悶頭讀書。要不然,哪能在打嘴仗中舌戰群儒,獨領**。這不,才來到三邊鎮中學幾個月,就已經家喻戶曉,老少皆知,力壓群雄,博得一個“騷仙”的頭銜!

平時,何老師就愛喝一氣,故此,老師都愛呼其為“老酒”“酒瓶”“何酒瓶”等,反正,都與酒有關。

“嘿,我閒著沒事了,我唱什麼二黃!我是唱現在的小青年可真厲害,過年要給領導送禮,一送就是一隻全羊啊!下手真狠噢!”何久平老師沒在意趙“騷仙”的調侃,有些痛心地感慨道。

“你這個‘老酒瓶’,你沒事只管喝你的革命小酒就行了,你管人家給領導送全羊不送全羊幹嘛?你不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嗎?”趙學才老師聽到是關於領導的事,頓時來了精神,趕緊放下手裡的書,整了整身子,擺開架勢和何老師正式煽開了。

“哎,什麼?全羊?誰向領導送全羊的?”這一正式聊天,趙老師才醒悟過來。也禁不住有些好奇,更有些震驚,趙學才老師迫不及待地問。

那位要說了,這送個全羊,說好奇尚可,值得震驚嗎?太大驚小怪,小題大作了吧!堂堂的一個學校領導,轄制一方“土皇帝”,難道還不值一頭羊的價錢嗎?

各位不要著急,休要煩躁,送領導全羊,如果放在今天,那可真算不得什麼大事,不但不是大事,反而是不值一提。現在哪有送全羊的,現在都時興“送現金”“送信用卡”。誰如果還送東西,肯定被人小看輕視,斥為“不諳世事”,送禮都“OUT”了。

可是,這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不能不說是開天闢地,聞所未聞的稀奇之事。那個年代,鄉鎮級的小領導,哪有實力送大把大把的現金啊,除非是拿公家的錢,送起來不心疼,自己的錢,那可是拿不動啊!對於學校一級的小領導,也就是少則三十五十,多則百兒八十就能歡喜大發了。再多了,除非有重大的事情,有特別的要求,才能不惜傾家蕩產,孤注一擲。要知道,當時一個正式老師的工資不過三百五百,像孔效先這樣的青年單職工,一個月僅有三百四十五塊半,出去吃喝拉灑,所剩已經寥寥無幾了。

然而,工資挺賤,羊肉卻不賤,一隻全羊,尤其一隻拿得出手的全羊,怎麼說也得需要百多塊錢,等於拿出半個月的工資,你說頭沉不頭沉?時代在發展,羊肉在升值,遠遠超出了工資的漲幅,現在如果送一隻全羊,需要花到一千多元了,對於現在的教師來說,也要相當於半個月的工資,還是相當吃力的。他娘的,這年頭,做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不如一隻全羊的地位和價值高!真他娘的窩囊!

“還有誰,馬精明和侍近天兩個小青年唄!”“老酒”雖說看透人情,看破紅塵,自知回天無力,世風日下,但是仍然對於此等不正之風心有不甘,禁不住有點唉聲嘆氣的傷感。

“剛才,我到東邊廁所,路上看到這兩青年正在殺羊剝羊,不知買了幾隻,光我看到掛在外面正在殺的就有兩隻。唉,這些小青年,真夠下本的!”

“哦,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馬屁精’和‘使勁舔’這兩塊貨啊!”趙學才老師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意料之中,有似乎意料之外的說道。說是意料之中,因為這兩個人做這等事,是理所當然的;意料之外,是因為這倆人如此捨本,按常理推斷,應該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啊!

趙學才老師愛開玩笑,談話聊天,見面招呼,從不願意正兒八經地喊別人的名字,都是直呼外號。他愛讀書,也愛給別人起外號,學校老師的外號有一多半都是他親自引經據典費盡心思給起的。世間事都如此,有賣的就有買的,有人起,自然就有人叫。叫來叫去,時間一長,竟然都被叫開了,老師本人和同事也就約定俗成默然認可了。難怪老師們都戲稱趙學才老師說:“趙學才,趙學才,我看你不是‘學才’,純粹是個‘壞才’‘歪才’‘邪才’,人事不幹!”

“嘿,‘老酒’你真是‘老’了,你還當是您那個時代啊,講究默默無聞,無私奉獻,學習雷鋒,兩袖清風、時代不同了,現在是‘幹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舔的,舔的不如送的,送的不如親的’。過去埋頭苦幹的是勞模英雄,現在踏實工作的是傻子愣子。”“趙邪才”老師開啟了話匣子,又在賣弄他的歪理邪說了。

“你老酒一輩子不溜不添可倒好,到頭來,不還是啥也不是,一生清貧。你還當你怪清高,怪光榮。我告訴你,不舔腚,不送禮,不巴結,不拍馬,領導表面上不說,其實心裡哪眼看了你哪眼厭惡。為啥呢,你幹是為公家幹的,和領導關系不大,只有送到領導手裡的東西,才是屬於領導的自己收入,領導能不另眼相看嗎?”

“趙邪才”說得唾沫飛濺,嘴唇乾燥,不得不頓了頓,呷了一口茶,然後接著說道:“你看人家‘馬屁精’和‘使勁舔’,一開會,領導就提著名表揚,各樣好處一樣都不落下,多風光!”

“嗯,這些道理誰不知道。我幹了三四十年,什麼樣的事沒經過,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可我就是氣不過,這樣下去,還有心思認真教學嗎?”“何酒瓶”老師越說越生氣,正想抓過一瓶“沭河大麴”,不用酒杯,口對瓶吹,一飲而盡,方解其心頭之恨。可是,這兒沒有現成的酒,“何酒瓶”老師只好把孔效先端過來的一杯水,以水當酒,一口吐下。由於咽得太快,湍急的水團硬硬地堵在了喉嚨,噎得何老師喘不開氣。“吭吭吭”地咳嗽了老半天,才緩解過來,把何老師折騰出一身的虛汗。

“他娘的,真是‘人倒了黴,喝涼水都塞牙縫子’。”何老師不由地罵了一句。“怪不得,‘馬屁精’身為雙職工,天天哭窮說沒錢花,原來錢都花在領導身上了,這小子!不知怎麼想的?”

“嘿,送個全羊算什麼,如果領導喜歡,何止送一隻小羊,送老婆的都有,不投資,哪有收益;不播種,哪有收穫。人家這是放長線釣大魚,今日撒網,明日收穫。賬碼算得比咱們清楚!”“趙邪才”老師如不盡長江,滔滔不絕,一瀉千里。

“哎,小孔,聽著了嗎,多學著點啊!別光低著頭傻幹!”何老師邊心不在焉地聽著“趙邪才”的高論,邊時不時地點撥著在一旁發愣發呆的孔效先。

“嗯嗯嗯,是的學著點,要不然老被人家操!”孔效先深有體會地感嘆道。

“唉,管他娘嫁誰去了,反正老子過兩年就退休了,萬事不關心嘍!”何老師交流了半天,心裡的疙瘩緩解了不少,透亮了許多,該回宿舍喝一氣了。“壺裡乾坤大,酒裡天地寬”老子喝酒去了。

說完,何老師一拍屁股,揚長而去。

“今年(那個)過節呀,要送——禮,送禮(那個)就送,小——全——羊哪——啷哩個啷哩個,啷哩個啷——”

……

聽,何老師又唱上了!

真是:

今年送禮有創意,

一隻全羊不算高。

溜鬚拍馬翻新意,

不知明年是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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