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〇四、家風相傳

“就是說了哇,你看看,王老師一輩子省吃儉用的,一下子回到解放前,你說說能不氣?他是叫他這個不歇心兒子往死撩惝(折騰)呀。”花鳳不無同情地說。

“沒辦法的,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媽咋死的,他就得咋死。”鐵蛋兒媽面無表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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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他媽那會兒是受了罪了,到死身上都長蛆了,頭上那蝨子竄得跟跑馬似得。我們那會兒還小,經常大人們出地做營生,我們幾個娃娃就去逗人老娘娘耍,老娘娘一天沒人理涮,我們去就是惡作劇,她也稀罕呢。她那時候已經動不了了,窩兜屎窩兜尿的,家裡都臭死了,你說王老師老婆那麼個乾淨女人,咋能跟那個老娘娘一個家吃飯睡覺的?也奇怪哦!”花鳳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沒辦法,就那麼一間破土坯房,不在一個家咋辦?總不能把老娘娘扔大路上吧?那樣已經是夠過分了!”鐵蛋兒媽說。

“那也是。”花鳳說,“那時候出地做營生,你記不記得王老師老婆人家頭上始終頂著一件衣服?說是怕陽婆曬黑臉了。”

“是了,咱們那會兒哪管那麼多?隊長一聲令下,咱們腦子裡的石頭就立起來了,跟揭腦瘋(瘋子)一樣拼命,還能顧得上管曬不曬?”鐵蛋兒媽笑道。

“就咱們娘母(女性長晚輩)兩個是愣子,人家一圖侃(慫恿)咱就忘了自個兒是誰了,沒命地幹。”花鳳也笑起來。

“哈哈哈!那時候年輕,有的是力氣,也不服輸。”鐵蛋兒媽笑道。

“哎,王東東咋還到澳門去賭了一趟?這大老遠的。”鐵蛋兒媽不理解。

“那也是個刺兒頭,小打小鬧嫌不過癮,想到大地方去闖一闖唄,不想差一點兒連命都搭上。”花鳳鄙夷的神色。

“幾百萬就覺得自個兒有錢了?屁!那澳門賭場是啥地方?是全世界的賭-博中心,你去那兒,幾百萬人民幣就跟咱手裡幾毛錢一樣,連個水漂都打不了就不見了,人不大,心倒不小!居然敢到那種地方去混,沒把小命丟在那兒就算萬幸了!”鐵蛋兒接著花鳳的話說道。

“不過,這王老師還是有本事,這麼些年攢下幾百萬?”鐵蛋兒媽由衷地佩服。

“也就二三百萬,聽說王老師把給王東東買下的樓房也賣了,我也是聽人家說,王東東在澳門借了高利貸,還不上錢差點兒給人要了命,王老師到處籌借,拿錢去才把人接回來。”花鳳壓低聲音神秘地說。

“接他幹啥?這種敗家子就應該給他死在外頭,接回來繼續禍害?”鐵蛋兒媽的急脾氣。

“你這話說的,敗家子也是自己個兒親生的,能見死不救?”鐵蛋兒對母親的話必以為然。

“就是呀,再不成器也不能不管。聽說王老師氣得回來就病了,說是一直在住院,還沒出院。”花鳳說道。

“唉!說就已(老話)了:輩輩的雞會叫明,家風是傳不脫的,什麼樣的人家有什麼樣的娃娃。”鐵蛋兒媽感嘆道。

“那你說人家王老師知書達禮識字的,咋養了這麼個敗家的兒子?”花鳳表示不明白。

“知書達禮識字?要是真有德性就不會把他媽餓死了,也不會把他大丟在妹子家不管了,老漢能幹活、做營生時候跟著你,不能動彈了就丟給妹子,一輩子不去看一眼,這叫知書達禮識字了?連我這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文盲都不如!有這樣的兒子也是他這輩子修來的福分,怨不得別人。”鐵蛋兒媽義正言辭地說道。

“這說啥呢?說得這麼熱絡?”推門進來的王三轉問道。

“沒說啥,瞎拉呱。我們在說人家王東東財大氣粗啊,一下子輸了他老子幾百萬。”鐵蛋兒媽笑道。

“哦,幾百萬算啥?沒把命丟在澳門算他小子命大了,要不是王來友籌借把錢送去贖回人來,他估計早就給丟到海里餵魚了。這娃娃膽子可真夠大的!那種地方也敢去。”王三轉拍拍身上的塵土坐在炕沿邊兒。

“真是時代不同了,江岸這小地方的人也敢到澳門去闖一闖了,你還真是不得不佩服這小子的膽量!”鐵蛋兒笑道。

“我呸!膽量?瞎膽大!有本事不要哭爹喊娘地叫王來友去救他啊?有本事自己個兒擺平,贏他個幾百萬回來。”王三轉一副嫌棄、輕視的口氣。

“給咱們父子敢去了?王東東還是有點兒肚膽的。你看平時來耍錢,幾萬、幾十萬輸了不哼不哈,你根本看不出他在意。咱們在邊兒上看熱鬧都心慌,人家坐在那兒、十平八穩的,紋分不動。這次去澳門估計也是想去贏一把的,不想到輸了個精光。”鐵蛋兒心裡還是有些佩服王東東的。

“賭-博耍錢的人都那樣,坐在攤戶上就把命放在那兒了,輸贏幾十萬對王來友來說都不是事兒,這回玩大了,幾百萬的輸,估計把王來友的家底都輸光了。澳門這種地方,是你這種小魚小蝦能撈到錢的地方?真是痴心妄想!娃娃那叫瞎膽大,沒見過世面。”王三轉鼻子裡“哼”了一聲。

“不過話說回來,王來友也該,他對他的父母就是一百個不孝敬,老娘娘餓死了,聽說老漢也快死了,你做兒子的不接回來老漢養老送終,讓老漢死在閨女家?這叫人辦的事兒嗎?活該他有這麼個兒子來討債。”王三轉道。

“你不記得王老娘娘死時候,幾天幾夜死不了乾嚎:王來友,你可有好日子過呀,你會遭報應的!”鐵蛋兒媽說。

“是了,那時候,我住在王來友隔壁,每天聽見老娘娘磁聲道怪(恐怖)地嚎叫,王來友時不時罵上一頓,罵上一頓老娘娘就消停那麼一會兒,一不罵就又乾嚎上了,半夜聽見,真是瘮得慌。”花鳳雙手搓著起了一身雞皮的胳膊心有餘悸地說。

“所以說,好狗房上臥,一輩傳一輩。好好賴賴都會傳下來的,王東東今兒的做法比起王來友那會兒不止好上多少倍了。”王三轉咂咂嘴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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