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二、兒女情薄

“其實也不用吵,誰想送去醫院呢,就送,花的錢呢你們平攤。伺候老太太的事情就由閨女和媳婦輪流來。”元慶說。

“大哥,你這就是大哥說的話?你的主意?合著老太太只生了我們幾個,你們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三娃詰問大哥。

“輩輩的雞會叫明,你們也有個老來老去了,你們老了,你們的娃娃這麼對你們,你們心裡好受啊?我估計去趟醫院也花不了多少錢,大家平攤也沒多少。要是不去,我們做兒女的良心上不安,咱們都是做了父母、爺爺奶奶的人了,咱們要是對咱們這個80多歲的老媽媽不聞不問,咱們的兒孫,人家不笑話咱們?這些小輩們咋看咱們?”鐵蛋兒媽想把道理說清楚。

“我不拖累我的兒孫!我把話說清楚:要是我是這個鬼樣子,我堅決要求不去醫院,弄點敵敵畏把我弄死算了,活著多受罪?”元慶說道。

“你這話說得真是難聽!那你什麼意思?我聽著怎麼是要把這個老太太弄點兒敵敵畏弄死?那你來弄死她。”鐵蛋兒媽生氣地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個人了,你看你這不是抬槓嗎?”元慶解釋。

“大舅,你是老大,你拿個主意,這個病宜早不宜遲,早去一會兒醫院就可能會好治一些,去晚了神仙都救不了了。”鐵蛋兒催促。

“我拿甚主意?你媽都不聽我的,誰聽我的?”元慶使勁搖搖手,似乎要把自己從中擺脫出來。

“你的主意好,當然聽你的,你別不著邊際的亂講就行。”鐵蛋兒媽斜眼看一眼大哥。

“我實話講:咱們大家都是窮人,就老太太這個病是沒得治的,那是個無底洞。就是治,我覺得也治不好,個人肯定是照料不了個人了。那與其把錢白白扔進醫院,圖啥了?就圖個好聽?我這個人活得實實在在,從來不做虧本買賣,想從我口袋裡坑錢出去,那可不容易!所以我的意思是,老太太這麼大歲數了,就不要折騰了,折騰她也折騰大家,就在家養著,你們有孝心,就好好伺候她表一表,好不好?”元慶正經嘚瑟道。

五閨女熱烈響應、積極表態:“我也這麼認為,我願意伺候媽。”

二閨女和鐵蛋兒媽沒吱聲,四娃、十娃傾向於不治療,三娃也不再出聲,其他人都是牆頭草。鐵蛋兒看著大家這個樣子,跳下地出院站著抽菸。

過了一會兒,鐵蛋兒媽說道:“大哥說得也有道理,我是覺著我們十來個娃娃,不給老太太看一看於心不忍,既然大家都同意大哥的意思,那我們就接下來安排伺候媽的事。我先來,我伺候半個月,我是大閨女,是大姐,多勞累一些,我家裡也走得開。閨女、媳婦大家從大到小排,一個人10天,輪到你們伺候的日子,你們就是天塌了也不能耽擱了伺候老太太的吃喝拉撒。”

“同意!”大家一致透過。

“大姐,要不我先來,冬天羊下羔,我得接羔真是走不開,現在我不忙,先伺候半個月,到時候你再來伺候半個月,行不行?”五閨女跟大姐商議。

“行了,那你先伺候,我過些天再來。”鐵蛋兒媽坐在老太太身邊,安頓好、睡好,沒再說任何話,跳下地就走。

鐵蛋兒見母親提著來時的包裹出來,發動摩托車準備回家。

二閨女追出來:“大姐,你等我一下,我去你那兒。”

鐵蛋兒帶著母親和二姨回家。

回到家,母親和二姨開始哭,幾個人都不說話。

鐵蛋兒大看著姐妹兩哭,問道:“咋啦?人沒了?”

兩人還是抹著臉上的淚,不吱聲。

“在了,沒沒了。”鐵蛋兒回答父親的問話。

“那不是留下來伺候病人,都跑回來哭甚了,這是?”鐵蛋兒大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唉!這一家人,沒一個頂事的,都不願意給我姥姥看病,就留在家等死了。”鐵蛋兒無奈地說道。

“到底是甚病了?為甚了不治?”鐵蛋兒大問鐵蛋兒。

“我給山丹打電話,山丹說可能是腦梗,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半身不遂的病。我大舅、四舅、五舅、五姨是堅決不同意花錢給我姥姥治病的,我媽跟我二姨又想給我姥姥去醫院看看,最後我大舅說了算,就在家養著了,我五姨自告奮勇地留下來伺候,我媽跟我二姨就回來了。”鐵蛋兒簡單說了一下情況。

“哦,是哦。生得多有什麼用?有用的一個就夠了,沒用的十個都沒用。莫非你們還不知道你們那些兄弟都是些黑骨頭?還哭甚了?你們心裡過不去,你們操渡(搬滕)到醫院去看看,也不犯什麼錯誤,哭有甚用了?”鐵蛋兒大說。

“不行,看我大舅的意思是誰弄去看病誰出錢,出了事誰負責的樣子。我一個外孫,又不好說什麼。真是一群黑骨頭!”鐵蛋兒罵道。

“出甚事了?人都這樣了,還能出啥事?大不了就是個死。”鐵蛋兒大憤憤地說。

“呵呵呵,等你從醫院把我姥姥帶回來,我大舅估計能不要了,推給你去給老太太送終,你說他做得做不出來?”鐵蛋兒冷笑道。

“我就是怕這個,你說我是跟人家媳婦一起過日子的,要是我一個人,我倒不怕,頂多受些累,就是在你姥姥家,還不是要我伺候?說得好聽,輪著來,你到時候看看有沒有人伺候?你再說你七郎八虎一堆娃娃,要人家外孫養老送終也不合適。你說要是治不好呢?我也沒那麼多錢一個人出呀。”鐵蛋兒媽泣不成聲。

“是啊!我們哪有這麼大力量?我們也都老了,還得娃娃們供養了,我們哪裡做得了這麼大的主。你說媽辛苦了這一輩子,到了到了連個得病去醫院看一看的福氣都沒有。”二閨女忍不住哭出聲。

“不要哭了,哭也沒有用。我再給山丹打個電話,看看是不是買點什麼藥吃一吃?”鐵蛋兒說道。

“你看看,山丹走得天遠地遠的,想指望一下都沒辦法。要是山丹還在大醫院,我們哪用這麼為難?”鐵蛋兒媽對山丹的遠走高飛始終有些埋怨。

“說這些沒用的有啥用?你們倒都守在他姥姥身邊,有什麼用?”鐵蛋兒大不容許任何人說他娃娃的不是。

鐵蛋兒正準備打給山丹,手機鈴聲響起來,“是山丹的電話。”

“喂,山丹,你說。”鐵蛋兒接通電話。

“哥,姥姥怎麼樣?去醫院沒有?”山丹問道。

“沒去,人還是不清醒,我跟媽已經回來了。大舅不同意去醫院,我正要問你用些什麼藥了。”

“哦,要是不去醫院,就叫那個赤腳醫生上門來輸液,吊點溶栓的藥吧,他應該懂得的。不懂我再告訴他,你打電話給那個赤腳醫生,要是沒人願意出藥費,我出。”山丹交代。

“哦,好!我現在就打電話。”鐵蛋兒掛了電話。

“山丹說叫小勇大夫來給我姥姥輸液,說是溶栓的藥,藥錢她出。”鐵蛋兒告訴母親。

“不用她出,我們出,我跟你媽一起出。”鐵蛋兒二姨說道。

“那我先打電話給小勇大夫,也問一問得多少錢,我看也不能給人家山丹出這樣的錢。”鐵蛋兒說完打電話給小勇大夫。

小勇大夫接到電話,詳細瞭解了病情,說道:“現在倒是有一種藥很管用,就是服用一顆‘安宮牛黃丸’,再用溶栓的藥。不過‘安宮牛黃丸’貴一些,我先帶過去,你們同意我再用,不同意就直接吊針好了。”

“那你看看大概的費用得多少?”鐵蛋兒直接問道。

“哦,我算一算,如果連‘安宮牛黃丸’加輸液半個月,至少得000-4000塊錢,這是一般的藥,要是好一點的藥,可能得個5000塊左右吧。”小勇大夫回答。

“這麼貴?”鐵蛋兒驚異。

“嗯,是了,溶栓的藥就是貴的。”小勇大夫回答。

“得多少錢?”看到鐵蛋兒驚詫的表情,鐵蛋兒媽問。

“說是得四五千。”

“哦,那先叫來看哇,到時候再想辦法湊錢哇。”鐵蛋兒媽說。

“哦,那等小勇大夫到了,我們再下去一趟,安頓好再回來。”鐵蛋兒說。

“我姥姥咋樣了?”盈門進來的粉娥問道。

“不行了?”看到婆婆跟二姨哭得眼睛腫成了一條縫,小心問道。

“嗯,有點兒嚴重。剛剛聯絡了小勇大夫,待會兒去給姥姥輸液。”鐵蛋兒回答。

“為甚不去醫院?”粉娥覺得有點奇怪,既然很嚴重不去醫院?

“不說了,大舅他們不同意,說沒錢。就連叫小勇大夫來看病,還是山丹說她出醫藥費,我才敢打電話給小勇的。”鐵蛋兒鄙夷的神色。

“啊?這樣?那我們也出一部分醫藥費吧?不能叫山丹一個人出,都叫山丹出,人家海平會有想法的。”粉娥厚道地說道。

“不用你們出,媽這幾年把你們平時給的錢都存下了,差不多夠用,你們的錢留著個人花,眼看小雨長大了,該攢錢買房買車娶媳婦了,山丹也不寬裕,買房買車的。這些年,你們給媽的錢,媽都沒舍得花,存著了。這回你姥姥病了,有你們這句話,媽這心裡就暖和和的,也算你姥姥沒白疼你們,也算媽這些年沒白幫襯你們。”鐵蛋兒媽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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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有德行的人家就是不一樣,媳婦兒都是這麼孝順的,姐,你這一輩子修來的福份兒啊,真叫人眼紅。”鐵蛋兒二姨抹著眼淚說。

“嗯,我這三個娃娃,都是好娃娃。我活得舒心,老來老去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這麼孝順我,管狗的了,這會兒是孝順的。”鐵蛋兒媽抹抹眼淚,欣慰地說道。

“老了,我們就把你丟在養老院,看你咋辦?”粉娥逗婆婆。

“那也沒辦法,你看看你姥姥現在有甚辦法?還不是等死?”鐵蛋兒媽又哭起來。

“哎喲!逗你了,哪能把你丟養老院?我會像你親閨女一樣親你的,給你端屎送尿伺候你。行不行?不要哭了啊!”粉娥笑道。

“是了,你媽這二十幾年伺候你們,換也換下了,她伺候你們的小,你們伺候她的老,頭頂三尺有神靈了,你們孝順父母、孝順老人天降福了。”二姨說道。

“降不降福不管它,父母老了就是要孝敬的,我們他奶奶可是對我像親閨女一樣,我不能昧了良心不孝敬人家。”粉娥幫婆婆擦擦眼淚,“不哭了啊,我姥姥都85了,就是不行了,也要想得開,早去一天少受一天罪。”

“哎喲,看不出!平時連一句好聽話都不會說的人,今天倒是說得挺好聽。”鐵蛋兒聽到粉娥的話調侃道。

“跟你能有什麼好聽話?哎,你說是不是?雖說聽起來不好聽,我們個人家說了,就像姥爺一樣睡過去,那是福分。對不對?”粉娥回頭問鐵蛋兒。

“那是哦!我要是老了也能像你姥爺那麼走了,我真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分了!”鐵蛋兒媽被兒媳婦一頓哄,終於止住哭泣說道。

“我姥姥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得受多少罪?唉!治不治都是受罪啊!”鐵蛋兒眼圈又紅了。

“你看看,我剛剛才把他奶奶哄住不哭了,你又來?!”粉娥制止鐵蛋兒的抒情。

“沒辦法,這都是人的命,閻王爺叫你啥時候去,你就得啥時候去,沒吃完的苦沒受完的罪你得一樣不落地領受完了,你才能去報到。老話說得好‘人一輩子,跌落在地,吃幾鬥米麵、受多少殃罪,早已在那本生死簿上畫好了,’誰也逃不脫。”鐵蛋兒大靠在灶臺上怏怏地說道。

“解放以後,毛主席把一切牛鬼蛇神都打倒了,你們是見不到了,我們小時候那是平常事,這種死不了活不了的人,都是該受的罪沒受完,閻王爺不要,那會兒那陰陽二喆都能帶人的魂魄到陰間去看望死去的親人,也能打探到人的陽壽,要是有人懂,你請人看去哇,你姥姥的陽壽肯定沒到了,還得受一段時間的罪。”鐵蛋兒大繼續說道。

“你姥姥這一輩子可是吃盡了苦、受盡了罪,她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我們十個娃娃,你想一想得多難?她硬是一個沒丟、沒送人,把我們養大。你們現在一個娃娃都覺著養得不容易,你想想你姥姥那會兒,沒吃沒喝地咋把我們養大的?這個時候,這群人一點兒良心都不講,真叫人心寒吶!”鐵蛋兒媽又哭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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