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八、生出別離心

走著走著,天慢慢黑了下來。山丹一直走到很遠的地方。

風兒已經拖著勞碌了一天的疲憊之軀歇息了,夜晚的冰冷襲來,山丹裹緊自己的衣衫,她看到月亮開始姍姍升起,朦朧的月光照向大地,給白日裡喧囂的天空蒙上一層薄紗,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而優雅,鄉下的安靜而神秘的夜降臨了。

她感到一陣眩暈,方想起自己一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早上早早起床簡單吃了一點牛奶和饅頭,就趕車去呼市,然後是一天的傷心難過,水米未進。來到這裡晚飯都沒有吃,一個人似乎在荒涼的世界裡夢遊一樣。

顧海平也一樣吧?若是過去,他一定會為她考慮周全,不吃飯那是萬萬不行的,哪怕少吃一點他都會不依,如今她懷著身孕一天幾乎都是餓著肚子的,就連晚飯都沒有吃,他都不理會了。

怪不得人都說患難見真情呢!這還沒有患難他們的心就已經是“勞燕分飛”了。山丹感到的不再是傷心,而是無法擱淺、無法排遣的失望。

她出來這麼長時間了,也沒有人來尋她,或許一家人都在商量怎麼對付他們母子了吧?她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無邊的怨恨。

或許日後會化解所有的誤會,但在為難之時的傷害,任是有無數個理由都不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個疙瘩一直都疙疙瘩瘩地在心中某個角落,一不如意或者有點矛盾,它就會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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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沿著小河往回走,無論怎樣都要去面對,不是嗎?

她慢慢回到顧海平家的小院,走回西房。一切都安安靜靜,看到一家人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麼。她始終是個外人,永遠都不會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沒有人把她當親人。

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很難至親至近,無事時大家客客氣氣,有事時便是你我分明。向來媳婦和婆婆的關係難處便是婆婆永遠都不會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對待媳婦。如果是自己的母親無論發生什麼事,看著她晚飯沒吃,怎麼樣都會要她吃點東西的。媳婦和婆家的關係永遠都不會水**融,尤其遇到一個強勢孝順的兒子時,媳婦便只能任人宰割。

山丹回到西房,她暗暗下決心:打掉孩子,結束這一段感情,重新來過。

聽到山丹開門的聲音,顧媽媽挪著肥胖的身體走進來,一副不高興的神態:“你去哪兒了?海平以為你跑了,到鎮裡找你去了。他說如果你真的跑了,他就不要你了。有啥事你們好好說,不要跑來跑去的,你看大黑天的,海平騎個腳踏車著急忙慌地去追你,多危險吶!”

山丹看著這張平時慈眉善目的臉,此刻面目猙獰。她不擔心她一個女孩子走出去,又是不熟悉的地方,也不關心她到底去了哪裡,表現的是對兒子的擔憂。

她問:“他啥時候去的?”

“剛才,看你這麼晚沒有回來,著急了就去追。”顧媽媽很不高興地放下這句話出了門。

顧媽媽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來氣勢洶洶地宣佈——“若你跑了就不要你了!”

山丹晚飯時分出門,到回來至少有三個小時時間,顧海平一直沒有動靜,直到月上柳梢頭才知道著急?還下通牒一樣宣佈:不要你了!

山丹一次次拭掉溢位眼眶的眼淚。什麼時候自己成了一個別人隨手可以不要的“東西”?從小到大什麼時候不是被疼著愛著?如今自己千挑萬選的說要一輩子呵護著她的愛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

她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孩子還是不能要,與其給不了他最好的,就不如讓他再找個好人家去投胎。婚就離了吧,算是給自己的青春和愛情一個教訓吧。

山丹還記起第一次來顧海平家時,拿著一個妹妹送的小樟木箱子,看顧媽媽把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放上去,便客氣地和顧媽媽說:“阿姨,不要壓那麼多東西在箱子上,我怕它不結實會變型。”顧媽媽一口答應:“好的、好的。”

當山丹剛剛轉身出門就聽到顧媽媽和顧海平說:“你女朋友說我把她箱子壓壞了!”山丹回頭,看到一家子尷尬的臉,她沒有計較,或許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還有結婚的行李本來是要全活兒人(父母雙全、夫妻恩愛、兒女滿堂的人)縫製,還得要紅線雙股成雙成對縫,雖然沒有婚禮,但也是結婚,顧媽媽(父母雙亡)自己縫製並且白線黑線單股縫,山丹用了不到一個月,線就斷掉,護裡和被面分了家。

山丹也沒有計較,她以為顧媽媽本來胖,做事不利索也是有的,況且自己也不在他們家久住。如今看來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

山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合適,換不來對方的尊重?

她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是因為她太沒把自己當外人,事事都順著顧海平,他說什麼聽什麼,連結婚這樣的大事都沒讓父母參與,於是對方不懂感恩,反倒生出看不起輕視的心吧?也或許是自己實心實意地賣力幫忙?還是顧海平私下裡和家裡人說過什麼?

反正現在已經不重要,她渴望著天明,她要遠離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

山丹盡力平靜著自己的內心,她想平靜地度過這一夜,明天便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後不再往來,就此別過。

她虛弱地躺下來,雖然感到低血糖的眩暈和顫慄陣陣襲來,她也要自己爭氣:撐到明天天亮,離開這裡。

聽到顧海平腳踏車回來的聲音,眼淚不爭氣地又流下來,她背對著門躺著,沒有挪動一絲一毫。

顧海平先回了東房,不知說了什麼,不一會兒就推門進來了。

“你說到底要怎麼辦?我想和你商量和家裡商量,你一個人不吱聲就跑出去,這麼晚了不回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顧海平似乎是憤怒的聲音傳入耳膜。

山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她不想再說什麼,她有了她的決定和選擇。

“你說話呀!你一天都沒吃東西,我讓媽給你擀了面,你卻跑出去不回來?起來先吃東西再說。你呀!真是!這就要做媽媽的人了?有了個孩子你怎麼養?就你這樣?一天不吃東西,那孩子想要都恐怕要不了了,不得被餓死?”顧海平伸手想扶山丹起來。

他用手扶住山丹的頭,才發現山丹滿臉淚水。他實在沒法理解山丹怎麼會如此傷心?他以為不過是做一次小小的手術,為了他們的前途和孩子的未來著想而已,對她怎麼就不能理解呢?

“咱們先不說這件事,先去吃飯,好嗎?”顧海平哄道。

山丹想:你不是都不要我了嗎?還管我的死活?

她有點執拗不想去,但想想可能會對孩子不好,先吃點東西再說吧。

她坐起來說:“你過去拿過來我吃,我不過去。”她對顧媽媽的言語和態度很不滿。

顧海平端來一碗麵條,上面加了一個荷包蛋,山丹顧不得太多,實在餓了,便端起來大口地吃起來。那個美味啊!怪不得母親經常說:“嫌飯菜不好吃是你沒餓著,飯給飢人吃,覺給困人睡。那就沒有不好吃的東西沒有睡不著的事兒。餓了糠窩窩都是山珍海味,困了山石上都能睡著。”

顧海平靜靜地看著山丹吃飯,眼裡又一次充滿憐惜,他給她的太少了,想想自己這樣的成長環境也不是好好活下來了?孩子又怎麼能養不好?有山丹的細心呵護和他的愛,孩子一定會健康成長的。他打消了打掉孩子的念頭。他只是沒有在心裡想過或者說還沒有思想準備,孩子的突然到來令他慌了神。

山丹吃掉一碗麵條,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顧海平問:“再吃一碗?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消耗呢。”

山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兩碗麵條下肚,山丹方覺得世界末日還沒有到來。

所以人在飢餓的狀態下,是極容易情緒失控的。電視裡看到幾次警察解救人質事件,每每都是拿東西給犯罪嫌疑人吃飽,那樣做說是可以有效控制犯罪嫌疑人的過激行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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