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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風雨孕育的山丹花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全國人民都在轟轟烈烈地投身於“特殊時期”的戰鬥中。在“學大寨”、“多開田廣積糧”、“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鬧哄哄吵喳喳地社會背景下,一個雨霧濛濛的早上,昨天還在地裡拼命拔麥子爭當先進模範的鐵蛋兒媽準備臨盆了。

乾旱的草原,一個秋季都不曾下過雨,那天早上卻下起了毛毛細雨,這遠不是草原雨水的性格。草原的雨如同草原的人——直爽、豪邁、激烈。像極了當地的漢子——如草原旋風——說來即來說走就走、絕不拖泥帶水。今兒的雨倒像江南的淅淅細雨,一大早便開始淅淅瀝瀝個不停。

早起,鐵蛋兒媽起床就覺得肚子不得勁,她早早起來,走到大門外倒了夜尿,掏了灰,洗好隔夜手,洗了鍋,從大水缸裡舀好一大鍋水,準備燒滾水做早飯了,肚子卻一陣緊似一陣地痛了起來。

鐵蛋兒大天還沒亮就出去拾糞了,白天還要加入農業社熱火朝天的“秋收大革命”,做家裡6、7口人的飯菜的火實都要靠平時鐵蛋兒大打早上掏空出來的時間拾牛糞來燒呢。

草原上牛馬成群,不缺的那就是糞,也因為鐵蛋兒大的勤快,鐵蛋兒媽從來沒有為燒火柴不足煩惱過。都是放心地燒最好的牛馬糞。每年還能存起來滿滿一糞房的大塊牛馬糞。塞北高原寒冷的冬天也從未受過冷凍。秋天草老,牛馬糞成型,因而結實耐燒,正是拾糞儲存的好時候。

新鮮的牛糞要等它僵硬了及時拾起來晾曬,否則糞牛牛(屎殼郎)就會在糞堆裡安家落戶,用不了幾天,牛糞就會被吃喝的只剩表皮一層空殼。

糞牛牛會把牛糞滾成圓溜溜的球,然後把蛋(卵)下進去,糞球球即是育嬰房又是“孩子”的食物。糞牛牛父母費盡心機和力氣,一前一後把糞球球滾到蔭涼溼潤一點的低窪地,以保證“兒女”不至於被塞北毒辣的陽光曬乾。

今天早上,鐵蛋兒媽照樣揪了一把引火柴提了一籮頭幹牛糞回來,放在灶旮旯,肚子痛到她不能再燒水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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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費力地慢慢爬上炕。

鐵蛋兒紅撲撲的小臉上掛著笑容,口角流著清凌凌的口水。鐵蛋兒今年剛剛歲,高原的風把孩子嬌嫩的小臉都吹出一道道小口子了。黑乎乎的小手露在被子外面。

鐵蛋兒媽看著兒子熟睡的小臉,怎麼都不忍心叫醒他。

她一直忍著,要等鐵蛋兒大回來。她已經有了生鐵蛋兒的經驗,況且這一回肚子也偏小,月份兒還不足呢。她想可能是昨天和三後生比賽拔麥子揪扯著了,還沒到生產時間呢。

昨天一直是手下敗將的三後生居然敢挑釁,從未輸過的鐵蛋兒媽又一次被激起鬥志,在大家的起鬨吶喊聲中以雙手拔六壟小麥贏了比賽。

現在,她是那麼後悔。

她想:可能也是變天的緣故,人、牲口都肯在變天時候下崽,也或許只是痛一痛就過去了。

她倚在窗臺上默默地忍著、盼望著鐵蛋兒大能快點兒回來。

聽到隔壁妯娌喜鳳起來開門的聲音,她敲敲僅有的半塊玻璃,原來雕花的木窗上裝有兩塊透光的玻璃的,鐵蛋兒剛學會走路那會兒,跌跌撞撞地兩塊都碰碎了,只剩下上半邊尺二八寸土坯那麼大一塊了。

她輕輕地叫了一聲:“他二嬸,你過來一下。”喜鳳聽到叫聲,放下手中的尿盆走過來問:“咋了?”

鐵蛋兒媽說:“我肚疼,可能要生了,他大還沒回來,你幫我喊喊,看他回來跟前沒有?”

喜鳳問:“你不是還沒到月份嗎?”

喜鳳也挺個大肚子,兩人的預產期差不多,都是農曆八月份的。如今才剛剛六月底啊。

喜鳳是頭胎,不免驚慌,急急忙忙回去叫醒鐵蛋兒二叔二娃,二娃聽說,一蹦三尺高,急急忙忙揪上褲子,爬上屋頂,扯開嗓子叫上了:“哥——哥——嫂嫂要生了,聽見就快回來啦——”

因為下著小雨,鐵蛋兒大也並未往遠走,他只在房後的大窪那兒拾一些平時看不上的牛糞,儲存起來是不好用的,現時燒應該沒有問題的。

空曠的草原,他聽到了弟弟的聲音,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家趕。連籮頭和糞叉子都扔了,沒命地往家跑。

秋天是忙碌的季節,已經有很多人起床了,房後住著的二來更看到鐵蛋兒大飛也似的往家跑,以為出了什麼事,也跟著一起跑進了門。一邊跑一邊問:“咋了?咋了?”

當看到鐵蛋兒媽好好地坐在炕頭上時,鐵蛋兒大長出了一口氣。

因為跑得急也因為擔心,鐵蛋兒大蹲下來大喘氣。

喘過氣來,才問鐵蛋兒媽怎麼樣了。鐵蛋兒媽說可能要小月產了,叫他快去找接生婆來。

鐵蛋兒大急急忙忙去借農業社的驢,好駕了驢車去接隔十里外下灘村鐵蛋兒的姥姥和一個溝溝坎坎縱橫交錯皺紋滿臉的接生婆——羊換媽。

鐵蛋兒大到羊房去找飼養員李羅圈兒。李羅圈兒是一個瘦小枯乾的漢子,人稱“刮地窮”,是個連黃風過來都要抓它一把砂子下來的人。

鐵蛋兒大趕到羊房時,李羅圈兒剛剛起來,出門撒尿。看到鐵蛋兒大急急忙忙衝過來,便大聲問詢:“咋了?被狼咬了後半截了?”

鐵蛋兒大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媳婦要生了...借生產隊的一頭驢...一輛車......去接外母娘和接生婆。”

李羅圈兒眨巴著眼屎迷糊的雙眼:“真的假的?一大早的?怎麼說生就生了?”

鐵蛋兒大急急忙忙拉了李羅圈兒趕往牲口棚,兩人走過牛欄馬廄來到驢圈。

李羅圈兒牽出一頭麻灰的老驢,一邊說:“這頭驢老是老了,但緊要關頭肯出力,也跑得快。”

鐵蛋兒大爬上驢背往車馬庫疾馳。

把驢拴在拴馬杆上,整理好車子,弟弟二娃也趕來了,兄弟兩麻利地上好籠頭、帶好嚼子、拴好滾肚,套好了車,鐵蛋兒大趕著驢車飛車而去,揚起一溜兒黃塵。

二娃在後面喊:“你慢點兒,有我在家了,你放心。”

鐵蛋兒大揚起手中的鞭子,捨不得打在驢身上,在空中“嗚——啪——”地亮了一鞭子,灰驢揚蹄急奔。它完全能感覺到主人的焦急。

走入華草如織的草甸中,沿著平時車、馬、人踏出的一條細細的路跡走,兩邊沒(mo)過車轅的茂盛茅草減慢了他們行進的速度。

一對鵪鶉被他們疾馳而過的車轍驚起,呼啦啦飛出好遠。

早起的一對“吥吥哧”(戴帽鳥),在路邊不遠處一唱一和:這邊“吥吥吥——”,那邊“哧——”。

忙著在小樹林裡筆直的白楊樹上搭建新窩的喜鵲含著一枝枯樹枝飛過他們的頭頂。

還有休息了一夜早起的蛐蛐也不甘寂寞,藏著草叢中“吱吱”地亮著歌喉。

看來這一場秋雨給這個草原帶來的不只是清涼的空氣,還給眾生帶來了勃勃生機。

話說“一場秋雨一場涼”,忙了一個下雨的早上,緊張焦急的鐵蛋兒大,這時才感覺出了汗的背心沁入的絲絲涼意。他縮了縮脖子,裹緊了衣衫。

身上的夾衫還是過大年時鐵蛋兒媽拆了自己的一件襯衣做裡子,買了五尺白洋布染了黑色做面子,唯一的一件新衣服。

平時總捨不得穿,今天出門,鐵蛋兒媽一定要他換下身上那件千縫萬補的舊衫穿上的,他用手摩挲著衣衫密密的針腳,心裡暖融融的。

走時鐵蛋兒媽還拿了五毛八分錢給他,要買二毛錢的兩斤黑糖,一斤坐月子,一斤送接生婆。剩下的買一刀草紙一毛錢,買四盒二分錢的洋火。

車子終於到了合作社的門口,鐵蛋兒大把驢車拴在牲口樁上,跑進合作社。

合作社的小楊剛剛取下護窗板,看著鐵蛋兒大狂奔而來,問:“怎麼這麼急?老婆生娃娃了?”

鐵蛋兒大沒時間理會小楊的玩笑,“快、快!二斤黑糖分開包兩包,一刀草紙,四盒洋火。”

小楊一邊麻利地拿出兩張牛皮紙稱好黑糖包好,又用紙繩綁好,一邊問:“真的生娃娃了?我說你平常不能這麼急嘛!”然後去拿來一刀黃色的草紙和四盒洋火,放在櫃檯上。鐵蛋兒大丟下緊緊攥在手心的五毛八分錢,兩手捧著買好的東西疾奔而出。

把東西用避雨的帆布包好,放在驢車上。急忙奔鐵蛋兒姥姥家而去。

鐵蛋兒姥姥家下一個斜坡就到了,一個村子也就七八戶人家,秋天的早上,雖然下著雨出不了田地幹不了農活,但家家戶戶也已起來了,氤氳的雨氣裡炊煙猶猶豫豫地漫天飛舞。

雨雖不大,衣服露在雨布之外的地方都已浸溼,好在買的東西用帆布包著不曾溼水。

鐵蛋兒姥姥剛剛喂完六個月大的小兒子坐在灶旮旯準備燒水熬粥。火石還沒有打著,就著的馬槤毛(一種植物的根鬚,特別容易引火)還沒有著火起來,鐵蛋兒大已經站在身後了。

鐵蛋兒姥姥今年四十三歲了,正月裡剛剛生下她的第十個孩子,也就是十娃。她一共生了十個孩子,五個女兒五個兒子,個個健康。

也曾經因為她生的孩子多而被評為“英雄母親”。

一家十二張嘴,在新中國剛成立不久,物質匱乏時,孩子們個個面黃肌瘦,往往大一點的孩子上田地去摘嫩的油菜花,去草原裡採蘑菇、撿野菜再加上幾粒小米熬成一鍋粥作為一家人的食物,勉強度日。

鐵蛋兒姥姥一輩子不曾有過月事,卻生下十個健健康康的孩子,而她的五個女兒卻個個正常的很。

如今大女兒的第二個孩子要出生了,二女兒也有了一個女兒了,她還懷抱幾個月大的兒子呢。

六個月大的孩子還不會爬,他剛剛吃飽奶水安靜地躺在一堆尿布裡咿咿呀呀的自娛自樂。

其它孩子大一點的起來在院子裡玩耍,小一點的一個三歲一個五歲的還蒙在一堆破被子裡呼呼大睡。

因為孩子多,依靠兩個人的工分基本沒有餘力填補家用,家裡除了一個完整的鍋之外,沒有一樣像樣的傢俱。

整間屋子散發著難聞的尿騷味和孩子的乳臭味。

奶大十個孩子的鐵蛋兒姥姥的乳房像兩個大罐子一樣吊在胸前,走路時都似乎被拖到背都佝僂著。

她看到鐵蛋兒大急急忙忙進門,急忙問?“咋了?鐵蛋兒媽要生了?”

“是啊,一大早肚子就疼上了。您老趕緊拾掇拾掇快走吧。”鐵蛋兒大摸摸臉上的雨水,急切地說。

鐵蛋兒姥姥拎起早已準備好的一個包袱,又把十娃裹吧裹吧抱起來就出了門。

一邊急著往驢車上坐,一邊囑咐院子裡的二娃、三娃“媽去你大姐家,你大姐要生娃娃了,你大回來告訴他一聲。”

兩人冒著濛濛細雨忙著趕往接生婆所在的村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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