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又用去了將近二十天的時間,南水泊已經遠離弘吉剌部一千多裡了,又是一大片沼澤地,桑坤的大部隊很難追擊到這裡,來了人跟馬很容易陷進沼澤裡。

可是安全倒是安全了,不過這裡是一大片沼澤,目前又是夏季,白天的時候蚊子都鬧哄哄的,到了夜間就更嚇人了,鋪天蓋地的,那種“嗡嗡”聲讓人聽了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太瘮人了!人不敢離開帳篷,一離開就掉進了蚊子堆裡,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把人的血喝幹,連馬都得放進帳篷裡。

並且這裡到處都是泥水,渾渾濁濁的,別說是人了,馬都不喝。(蒙古馬只喝乾淨的水)

最終,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泉眼,不過清水太少了,只勉強能夠滿足戰馬的需要,人要是喝了,戰馬就得渴著。大家可都是純正的蒙古族戰士,把馬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那就是自己的腿,如果沒有了腿怎麼參加戰鬥呢?沒有了腿,如果敵人來了時,又怎麼能靈活機動呢?

所以,鐵木真帶頭第一個舀起了一瓢渾濁的水,高高的舉到面前,對十九個兄弟說道:“讓我們的戰馬喝飽清清的泉水吧,我們來喝渾水,早晚有一天我們能騎著它們離開這裡,帶領我們的大軍打到王汗的營地去,為之前戰死的兄弟們報仇,奪回我們所應有的一切。

來,讓我們痛飲這渾濁的水,它會給我們力量,讓我們永不忘敵人給我們帶來的痛苦與艱辛,讓我們永遠團結在一起,與敵人戰鬥到底。

今天與我同飲此渾水者,將世世代代都是我的好兄弟。”說罷他把手裡的渾水一飲而盡。

“同飲此渾水,世世代代做大汗的好兄弟!”那十九個人都舀起了渾水一飲而進,大聲的回應著,聲音迴盪在南水泊。

《蒙古秘史》中記載,這裡就是著名的巴泐渚納湖,而那句“同飲此渾水者,世世代代都是我兄弟”的誓言,就是著名的巴泐渚納誓言。

就這樣,鐵木真領著十九個對自己最忠心的兄弟住在了巴泐渚納湖,等待著東山再起的時機,這十九個人也是鐵木真的火種,終將把野火燒遍整個草原大地。

其實大家如果聽說過李自成當初曾經被迫退入商落山中整軍,尋找東山再起時機那個故事的話,就能夠體會出鐵木真此刻的狀態了,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條件更艱苦,人數也更少。

並且,這裡的蚊子更過。

不過我們先讓鐵木真在這裡躲藏著,讓他在這裡臥薪嚐膽、等待東山再起吧。回過頭來,也應該看看被鐵木真派往王汗處的阿兒孩合撒兒和速客該的事情都辦得怎麼樣了。

兩個人離開了鐵木真後一路疾行,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王汗處,因為他們知道鐵木真在急切地等待著他們能把好消息帶回去呢。

躲開桑坤的目光,兩個人找了個王汗單獨一個人的機會,用鐵木真的口氣對王汗說:“我們現在正在統格黎溪的東側下營休整,這裡水草豐美,我們的戰馬正在長膘,請我的汗父不要為我的安全和生計擔心。我現在派人過來向您稟告,是因為這一段時間以來我的心裡始終悶悶不樂,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惹汗父你帶人進攻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汗父忘記了當年你為了同額爾克爭奪汗位,而殺死了你的兄弟帖木兒太師和不花-帖木兒的時候,你的叔父古爾汗憤怒了,他把你趕離了克烈部。你只帶著兀都兒、巴合只兩個人,經過合剌不花山谷,路過禿烈壇草原,翻過合卜察勒高地,來到了我阿布所在的地方忽兒班。

我的阿布也速該收留了你,並幫助你擊敗了你的叔父古爾汗,使他只帶著二三十人逃到河西(西夏)去了,自從那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來。

汗父啊,這是你第一個虧欠我的地方。

還有,我的汗父啊,那一次你被額爾克趕走後,札合敢不跑到金國的邊上去了,實在走投無路之下他只好打算回去歸附額爾克,是我幫助了他,讓他得到了董合部,從而才使得他能夠與額爾克分庭抗禮,為你歸來後能重新當上克烈部的大汗奠定了基礎。

汗父啊,這是我做的第二件對你的好事,難道你現在忘了嗎?

當你像衝破烏雲的太陽,忽然之間來到了我這裡,像是火苗一樣的突然又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遠遠地迎接了你,沒有讓你挨半天的餓,沒有讓你受片刻的苦。我讓你體面地生活在我的身邊,並且帶兵前往了那長滿白楊樹的地方,再一次襲擊了蔑兒乞部,把擄來的馬群、畜群、帳幕、屬民和好衣服全部交給了你,幫助你重新當上了克烈部的大汗。

汗父啊,這是我對你的第三個好處,你如今忘記了嗎?

還有,當我們出征塔塔爾人的時候,你再一次襲擊了蔑兒乞部,把擄得的東西全部收歸己有,一點都沒給我;那一次當我們為了穩固你的汗位一同去攻打乃蠻人,在回軍的路上遇見可克薛埋伏的時候,你獨自悄悄領人撤軍了,結果反而被可克薛追上,他把你的部眾和財物洗劫一空。是我派出我的四傑——博爾術、博爾忽、木華黎、赤老溫救了你兒桑坤的命,並幫你奪回了失去了的所有東西。

汗父啊,這是我第四個對你的好處,你怎能忘記?

還有,我們不是在崑山旁,忽蘭河畔立誓結為父子了嗎,我們不是曾經說過——

‘在討伐敵人的時候

我們要一起去戰鬥

在獵殺狡獸的時候

我們要並肩去呼號

如有人毒蛇般的離間我們的友情

我們要彼此不疏遠

面對面的清除其毒害

若有人毒蛇般的

挑撥我們之間的親密情誼

我們要彼此不生疑

相互說明而澄清其原委嗎?

我們是一輛勒勒車上的

兩個車轅

我們是支撐同一輛車的

兩個車輪

我們要永不分離

彼此不嫌棄

直到永遠’

現在汗父你是怎麼了,也沒有派人好好地查一查,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怎麼就突然間對我發動攻擊了呢?

你為何怒搖我那

風雨飄搖的床鋪

為何吹散我那

嫋嫋上升的炊煙

又為何要害得我

家無寧日、膽戰心驚

汗父啊!我的汗父

你是否聽信了那心懷歹意之人的挑撥?請汗父一定要記得我們當初結拜為父子時發下的誓言,不要讓歹人的讒言離間了我們父子間的情分啊!”

當然這都是阿兒孩合撒兒當著王汗的面,用鐵木真的口氣說的。王汗的心裡本來就對鐵木真有愧,聽鐵木真一件一件的把以上的事情數點出來,他的頭越來越低,最後連腦門子上都紅了,實在無言以對。

過了好一會,當他感覺到羞愧的感覺好一些了以後,這才開口說道——

“是我背棄了我那好兒鐵木真,也毀了我家族江山的名聲;是因為聽信了扎木合的讒言,也創下了敗我家業的禍端。從今以後,我若對鐵木真再有歹意,就讓我的血流盡而死吧。”

說完這些話,他用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小手指,把血滴在了一個樺皮小桶裡,遞給阿兒孩合撒兒、速客該說道:“你們回去把這個交給鐵木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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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鐵木真以情感動了王汗,讓他沒有出兵攻打自己和留在老營方面的力量,給自己爭取了喘息之機。

這裡筆者需要為大家解釋一下,朋友們就會明白王汗這樣做的含義了。那就是蒙古的貴族之間有一個忌諱,最怕流血而死,因為按照薩滿教的說法,人的靈魂存在於血液裡,血流盡的時候靈魂也就消散了,就去不了騰格里(長生天)了,那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得到了王汗的回覆,阿兒孩合撒兒、速客該二人就完成了來王汗這裡的任務,之後沒有多做停留,又找到了阿勒壇、忽察兒二人,對他們說道:“你們二人已離我而去,這使我痛徹心扉。你們二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難道是對我當初被推舉為大漢不滿嗎?

想當初,我並沒有要當蒙古人大汗的意圖,推舉大汗的時候我只是靜靜的呆在家裡,是你們硬把我拉去的。記得當時我因為阿勒壇是忽圖剌可汗兒子的緣故,曾幫助你阿布料理過很多事物,所以我極力的推舉你為可汗,可是你卻堅決的拒絕了。

再說忽察兒,你是我叔叔捏坤太子的兒子,我們本來應當親如一家的,我當時也推舉過你,可是你力辭不受。

再說說撒察別乞和泰出二人,因為他們兩人是蒙古人的把阿禿,是草原上的巴特爾的緣故,輩分又長於我,我也曾推薦過他倆,可是都被他們推辭了。

你們一個個的都不肯出來為我們蒙古人做事,反而把我推了上來,叫我做汗。我做了大汗之後一向兢兢業業,不曾有過片刻的懈怠,使我們的蒙古部慢慢的又強大起來了。可是正在這個時候,你們為什麼要背叛我、傷害我,讓我們蒙古人又這樣的分崩離析了呢?

你們知道在我沒有被你們拉出家門之前在想些什麼嗎?我那時在想,無論你們中誰做了大汗,我都會——

在那對敵的沙場上

我將衝鋒殺敵跑在前

在那騰格里的庇護下

誓將頑敵征服盡

擄來美女一群群

獻給蒙古大汗你

奪來戰馬一匹匹

獻給我那高貴的主

如在林中獵狡獸

我將驅來供你射

當在山上狩獵時

驅來獸群一片片

我心如此無偏離

守護三河之源好土地

誓讓千萬蒙古人

無憂無慮放牧去!”

鐵木真對阿勒壇、忽察兒說的這番話,說的是有情有理,既有對二人的責備,也有對蒙古人現在所面臨局面的惋惜,更有對蒙古人將來前途的憧憬,所以阿勒壇、忽察兒人聽過阿兒孩合撒兒、速客該二人的傳話後露出了一些愧色,但是什麼話都沒說,就送阿兒孩合撒兒二人走了。

就這樣,鐵木真又穩住了阿勒壇、忽察兒兩人。

(三河:為發源於布林罕山的斡嫰河、土拉河、克魯倫河。三河之源好土地:即為這三條河流的流經區域,意指蒙古人所在的地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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