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飛的房間之中來回翻看著,夏藍竟是翻出了不少章飛兒時的東西。

看著那大量的木質玩偶和一個破布片縫製的布娃娃,夏藍臉上不經意間已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章飛家裡很窮,從房子上面就能看得出來。

夏藍還在翻看著,突然,她看到了一個相簿。

好奇心驅使之下,夏藍緩緩翻開了相簿。

這是一個非常老舊的相簿,在相簿的第一頁,有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人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

乍一看,那男人的長相竟是跟章飛有些相似,他懷中抱著的孩子似乎不是很喜歡他,張開一雙小小的胳膊朝著一旁的女人伸去,似是想要女人抱他。

那女人的面容非常清秀,臉上正帶著溫柔的笑容,給人一種無比溫暖的感覺。

看上去多麼幸福的一家人啊。

不難猜到,那個孩子應該就是兒時的章飛,其他兩個則是他的父母。

夏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已是將相簿翻到了下一頁。

照片上還是章飛一家三口人,只不過這一個章飛似乎長大了不少,已經可以一個人站在地上了。

一路翻下去,夏藍彷彿看到了章飛從剛滿白天,一步步長大,兩歲、三歲、五歲。

直到……七歲……

再往下翻,餘下的都是空空的夾層,再無一張照片了。

看到這裡,夏藍不由得愣了愣,彷彿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人奪走了一樣,她不停的翻著頁,直到最後,也沒有再看到一張照片。

章飛七歲時的那張照片就彷彿這本相簿的終點一樣。

夏藍靜靜地將相簿放回原處,撇了撇嘴巴,一個人坐在床邊發著呆。

突然,她聽到了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章飛本來躺在自己父親的床上,一直在回憶著兒時的事情,這一回憶,就是數個小時,一直從上午回憶到了傍晚。

他感覺到心裡有點悶,所以就打算出去走走。

哪曾想,夏藍並沒有睡著,聽到腳步聲,夏藍走出了房間,正看到站在大門口的章飛邁著緩慢地步伐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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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你去哪?”夏藍快步跟了上來。

聽到夏藍的聲音,章飛微微轉過頭來,對著她笑了笑:“我出去走走,你睡醒了?”

“其實呢,我一直都睡不著,我猜你也一定沒睡著吧,正好,我陪你一起走走。”夏藍說著,已是走到章飛的身前,兩隻小手背在身後,一搖一晃的走著。

兩人走到一個巷子交叉口的空地上,章飛對夏藍說道:“在我還小的時候,經常跟村子裡的一群小夥伴在這裡玩,玩彈珠,玩皮球,玩摔跤,這裡幾乎可以說是我們村子裡所有男孩子的天堂。”

兩人走到一個帶著小花園的院子邊,章飛又對夏藍說道:“這裡是帥帥的家,他母親是種花的,能掙不少錢呢,至少在我兒時的記憶中,帥帥家算是我們村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我小時候特別調皮,總是帶著一幫小孩偷偷的來到這裡,將還沒有完全開放的花蕾摘掉。帥帥是個特別臭美的男孩子,村子裡的大人都說他是個假姑娘,所以我們這群大人眼中的臭小子跟他很是合不來,經常結伴欺負他。”

兩人走到一個乾涸的小池塘旁邊,章飛又說道:“這裡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我們村子裡的池塘,只不過在幾年前就已經幹了,我小時候在這裡玩,有一次掉進了水裡,是母親將我救了上來。”

……

……

兩個人一路走著,每路過一個記憶深刻的地方,章飛都會停下來回憶一番,並將自己兒時的事情講給夏藍聽。

夏藍一直認真的聽著,無論章飛說多少句,有時候同樣的話會說兩遍,她都不厭其煩的聽著。

她知道,章飛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捨,太多太多的悲傷,她想讓章飛傾述出來,這樣章飛的心裡會好受很多。

更何況,夏藍很想瞭解章飛的過去。

兩個人一步步走著,走著……

當他們走到村外的草坪上時,天邊出現了晚霞,天色也已經漸漸地黯淡下去。

望著遠處那不算太高的秋山,章飛和夏藍肩並肩坐在草坪之上,感受著那溫柔的晚風,夏藍緩緩的依靠在章飛的肩膀之上。

紅色的晚霞,清涼的微風,隱隱約約的遠山,相互依偎著的兩人,如同一幅溫馨幸福的畫卷,在這片淒涼的草坪之上呈現著。

章飛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聲說道:“小藍,你聽我說了這麼多,可我還沒有聽你說過自己家裡的事情,能說給我聽聽嗎?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

夏藍緩緩抬起腦袋,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

經章飛這麼一說,她又想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往。

看著夏藍突然之間轉變的神情,章飛猛然一愣,連忙說道:“我是不是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了?如果不想說,還是不要說了,我們聊聊別的。”

夏藍搖了搖頭,臉上再次露出了微笑:“不是的,話說,你確定要聽嗎?我還從來沒有把自己的事情說給別人聽過呢,都憋在心裡好久了,或許說出來會好一些。”

看著夏藍臉上的微笑,章飛重重的點了點頭:“要聽。”

夏藍再次靠在章飛的肩膀上,用輕柔的聲音說道:“就從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說起吧。那時候,我的母親是一個孤兒,原因你也知道的,我們家族有一個遺傳性的病毒,凡是懷有這種病毒的人,最多活不過25歲,有些甚至會在更早的時候去世。我的外婆就是在生下我母親之後的第二年去世的,因為外婆去世,外公悲痛欲絕,也患了重病,在我母親八歲的時候,也去世了。當時,只留下了我母親一個人。”

夏藍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章飛一直靜靜地聽著,他能想象得到,在那樣的情況下,夏藍的母親一個人肯定生活的特別艱難。

“不過我的母親是個很堅強的人,她靠著外公留下來的幾畝地,一邊上學,一邊自己種地,慢慢的長大了。上了高中之後,母親就去了青州市,在那裡,她勤工儉學,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也就是在大學裡,母親遇到了父親。當時的母親已經知道了自身的情況,但面對父親執著的愛,兩個人最終決定一起輟學,也就是大二那年,兩個人相遇一年之後,結了婚,當時的母親才17歲。”

頓了頓,夏藍繼續說道:“再後來,就有了我,在我兒時的記憶中,從未見過母親臉上出現悲傷的表情,她一直在對我笑,很溫柔,很慈祥。但後來我才知道,母親為了給我一個幸福的童年,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病情,隱瞞著自己的憂傷,她總是用最好的一切面對我,讓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說到這裡,夏藍痴痴地笑了起來。

紅霞映在她絕美的臉上,宛如一名美豔絕倫的畫中人。

“可是無論母親如何堅強,最終都沒有逃脫命運的魔爪,在我7週歲,也就是母親25歲那年,她去世了,只留下了我和父親兩個人。我只記得,當時的我在病房裡面對著那張蓋著白布的床鋪痛哭流涕,我甚至開始咬自己,打自己,因為我覺得那樣的話,母親看到就會心疼我,就會醒過來溫柔的摸我的頭,就會告訴我要聽話,可是,無論我如何發瘋,如何哭泣,母親都不再有任何的回應,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瞭解到,死亡的可怕以及離別的痛苦。”

章飛感受到了夏藍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他緊握著夏藍的手,右臂伸出,抱住了夏藍的肩膀。

夏藍知道章飛是在安慰自己,她輕輕地擦掉眼角的一絲淚水,繼續說道:“母親走後,父親完全變成了另一幅模樣,他開始酗酒,喝醉了之後,也不吵鬧,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房間裡對著母親的照片流淚,有時候甚至嚎啕大哭。我有時候也會跟著一起哭,但是等到慢慢的長大後,父親依然這樣,他白天上班掙錢,晚上一回來就開始喝酒,他的眼中彷彿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不過我知道他是因為母親才這樣的,所以我並不怨他。”

“我以為,等時間久了,他就會從痛苦之中掙脫出來,時間是治癒一切創傷的良藥,的確,他從痛苦之中掙脫出來了,卻沾上了嚴重的酒癮,他依然每天喝酒,甚至開始打我,罵我,然後又在清醒過來之後向我道歉,抱著我一起哭。我原諒了他,然後他又會那樣,就這樣,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雖然我知道他是愛我的,但我實在無法忍受他嗜酒成性,終於,我離開了家,搬到了學校去住。有時候他來看我,我甚至會以學習為藉口拒絕見他。”

夏藍說著,突然轉頭看了看章飛說道:“這也是我為什麼說,自己沒有家的原因,可是……可是……”

夏藍說著說著,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可是當我再一次回到家時,看著屋子裡的一片狼藉,看著那曾經令我無比厭惡的酒瓶子,卻再也看不到父親蹲坐在角落裡的身影時,我還是會忍不住難過,我發現我其實並不是那麼的討厭父親,我發現我其實也跟他愛我一樣愛他,我發現我可以原諒他曾經做過的一切,我多麼想再一次看看他,多麼想再一次叫他一聲爸,可是……可是……”

夏藍臉上已是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趴在章飛的肩膀上嚎啕大哭,那壓抑在心中的感情彷彿被洪水沖垮的大堤一樣崩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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