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盡的黑暗中努力掙扎而出,聶文青最先感覺到的是左肩的劇痛,緊接著是滿臉的黏糊——地面的爛泥緩衝了飛機墜落的衝力,也令最後一刻被丟擲機艙的聶文青得以保全小命,順便在他俊俏的小臉上糊滿了混著血肉的泥漿。

耳中盡是震撼胸肺的炮彈爆炸聲與折磨神經的機械轟鳴聲,短暫的耳鳴之後,聶文青大概聽出來了,炮聲正漸行漸遠,機械聲卻越kao越近——好像是一整片重型工業區正朝著自己的腦袋從天壓下。

抹去kao近眼瞼的一把爛泥,眼前晃過一個纖瘦的人影,笨重的鋼盔與他尖削的臉型毫無和諧感,醒目的小鬍子之後是一張白皙年輕人的臉,充滿藝術家氣質的湛藍色瞳孔裡正投來緊張而關切的目光。

“你怎麼樣……你不是德國人?”

聶文青單手撐地坐起身,長出了一口氣,確認身上沒有其他嚴重的損傷後,這才抬頭應道:“我是中國人,知道吧?中國,你們的東方盟友,我們一起打俄國人,打英國人……”

年輕的下士聽著聶文青的解釋,突然兩眼發亮:“你有藍色馬克思?你是廣播裡那些轟炸聖彼得堡的空中英雄?”

聶文青哦了一聲,下意識地捻了捻脖子上德皇親授的那枚“功勳勳章”,眨眼道:“準確的說,我是跟他們一起來的,我是中華帝國女皇陛下委派的……”

沒等他說完,年輕下士一個飛身將他撲倒,一聲炸響,十來公尺外的一個巨型彈坑裡ian起一股兩三人高的汙濁水柱,水沫飄揚,聶文青有點想打噴嚏。

不待某人省過神來,半跪起身的下士扯著他的胳膊就要往邊上的塹壕裡拖。

“坦克!敵人的坦克來了!快離開這裡!”

“飛機上還有人……”

聶文青還惦記著那位也想去聖彼得堡上空兜風的戈林中尉。

下士指了指塹壕深處:“他已經在下面了,我們一向先救飛行員——我應該叫你什麼?”

“我姓聶。”

“好吧,聶中校,你自己能動麼?我們沒時間了——”

“我這就來……”

幾分鐘後,不知道轉過了多少個彎,爬過了多少段被炸塌的交通壕,聶文青被帶進了一座塌了半邊的水泥地堡,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混雜了血腥、腐肉與排洩物氣息的怪味。循著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凌亂的彈藥箱之間,躺坐著十多名繃帶纏身、瞎眼去耳缺胳膊斷腿不等的輕重傷員,聶文青一眼就認出了身上還套著飛行服的戈林中尉。

下士跟大家打過了招呼,回頭向聶文青伸手道:“歡迎來到‘樁子9號’,我暫時只能帶你到這裡了,去往後方的交通線幾天就被徹底摧毀了,通訊中斷,補給斷絕,軍官陣亡,接著就是坦克,該死的坦克……”

聶文青禮貌地跟他握過手,跟著就四下環顧:“現在這裡誰負責?”

年輕的下士歪了歪腦袋,兩撇小鬍子往下開出個大八字:“阿道夫.希特勒下士——就是我。”

“阿道夫.希特勒?”

聶文青眯了眯眼: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似乎,可能,也許……是女皇陛下提起過的……

對面的希特勒下士很傻很天真地眨眨眼:“怎麼,有什麼問題?”

聶文青輕描淡寫地搖搖頭:“不……沒什麼,應該是我記錯了什麼……總之,非常感謝你救了我,眼下我必須儘快返回柏林,我想我可以指望得到你的全力協助?”

面對如此客氣的請求,希特勒下士卻只是苦笑一聲,回身指了指地上那些東倒西歪的倒黴蛋:“你也看到了,這裡被重炮直接命中過,包括我在內,只剩下三個人還能走動,之前派去後方的聯絡員一個都沒有回來。我不能拋下這些走不動的弟兄,也沒有把握能把你平安護送到後方,很抱歉,我們現在惟一的指望就是後方的援軍能夠儘早抵達。”

“後方的援軍?我想你最好……”

聶文青正想給予眼前這位年輕的小鬍子下士更大的壓力,卻被樓上的驚叫驟然打斷:“坦克!敵人的坦克kao近了!”

“我這就過來!”

希特勒一邊答應著,一邊朝聶文青點點頭,擰著眉與他擦肩而過,雙手攀著通往地堡上部的鐵梯,噌噌幾下就沒了影。

聶文青瞥了一眼地上閉目無聲的戈林中尉,一咬牙,跟著攀上鐵梯,只見地堡上層還未坍塌的半邊水泥地板上,還架著兩挺水冷重機槍、一門小口徑長管加農炮和一門中口徑短管臼炮,透過槍炮前方的射擊孔,硝煙中敵軍戰車的輪廓時隱時現:是mk“賽犬”驅逐戰車?還是mk“國王”巡洋戰車?難道說……那就是的陸地無畏艦,堪稱多炮塔之王的mk4“獨立”戰列戰車?

聶文青拔出腰間小巧玲瓏的漢陽一年式九毫米海軍手槍,解開保險,上膛,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自己知道得太多了,所以……絕對不可以被俘!

別了,女皇陛下,吾等之女神,普照承憲維新之日月,恕臣無能,再也無緣作為您飛翔的眼睛而存在……即便如此,為陛下之承憲維新大業犧牲吾區區之身,實乃無上之榮幸……

蹲在那門小口徑長管炮後的希特勒回頭看了看滿眼迷糊自我陶醉中的聶文青,很是不解地丟了一句:“您這是在幹什麼?”

聶文青滿臉不快地緩緩抬起眼皮:“我在做最後的禱告,向我們的……”

希特勒不耐煩地打斷他:“禱告完了就快過來幫忙。看看這個,這是你們中國人設計的新式反坦克炮,克虜伯工廠用最好的鋼材和機器製造出來的,看在上帝跟你們那些大神小神的份上,讓我們用這個好好招待招待那些也許跟歌利亞有親戚關係的‘客人’——知道歌利亞嗎?”

“聖經裡的巨人將軍?被那個叫做大衛的以色列少年用一顆石子砸死的?”

聶文青只是依稀記得在某期休閒歷史雜誌上過這個故事。

“差不多,雖然我討厭猶太人,不過這次,我們得相信自己就是大衛,我們得用這個小石子,”希特勒抓起一枚細長的炮彈,朝射擊孔外歪歪頭。“跟外面那些看似強大的歌利亞幹上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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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面前只有一個歌利亞。”聶文青提醒他。

希特勒朝兩邊看了看:“我們這裡可有四個人——只要能支撐到援軍抵達,我們就贏了。加入我們,還是繼續你那‘最後’的禱告,隨你的便。”

聶文青下牙咬了咬上唇,關起手槍保險,順手送槍入套:“從現在起暫時聽你調遣,下士——告訴我該怎麼做。”

……v(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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