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日徐老伯去了一趟木棉鎮的關係,回來的時候自然沒有忘記給村長李老頭帶上一壺上好的黃酒。小村子到底是在大山深處,想要喝酒,除了李默蘭這臭小子閒暇之餘釀製的槐花酒外,就只有倚靠著木棉鎮那邊的黃酒了。而得到了好酒的李老頭的眼神就格外的明亮,比上過往的渾濁,更顯得一碧如洗。

老李坐在了自家的屋子門檻上,就這麼抱著酒葫蘆,酒葫蘆不大可被他這樣摟在懷裡也顯得滑稽了許多,老李也不在乎這些,酒癮犯了的時候就舉起酒葫蘆抿上一抿,恰到好處的滿足了自己的舌頭,又不至於一下喝的太多。

酒足飯飽思那啥,這老不修的傢伙也免不了俗,黃泥村不大,人也不多,卻有一個俏生生的張寡婦,每每看李默蘭那小子叫喚張嬸,然後被這俏寡婦摟在懷裡疼愛的樣子,李老頭就忍不住的羨慕嫉妒,恨雖然不至於,但是擠兌擠兌是免不了的,然後那臭小子也不忘記反擊一下這個臭老頭為何對人家張嬸那般在意,李老頭解釋不了,那就怎麼著?還不是笑罵唄。

昨夜一場新雨,也就是姓徐那老家夥回來的快,若是回村子晚了指不定變成落湯雞,而雨後的空氣也清爽的很,看這碧藍的天空上潔白的雲朵就像是小娘子的衣衫,美美的。

李老頭抱著酒葫蘆正神遊天外,遠處卻緩緩走來一個少年,不過觀其稚嫩面龐,或許稱之為男孩兒更為合適,就身子骨而言,大概也就六歲摸樣,很難讓人把這樣一個男孩兒與村中的孩子王聯想起來。

男孩自然不是村中的孩子王,至少在他自己眼中不是。他從來不願意別人將他與孩童混作一談,也許在大人眼中黃泥村裡的那些小孩子都比較聽他的話,那也只是表面而已,實際上心理成熟的男孩更加認為自己是這群瓜娃子的監護人,代替了張嬸徐大嫂他們帶孩子。

這些東西是解釋不清的,至少在名叫李默蘭的男孩兒眼中,這些東西還是不解釋的好,不然他怎麼解釋自己小小年紀就相當成熟的心智,以及他胸腔中的另一個世界?沉默是金,故而名字裡帶一個默字。

李老頭坐在門檻兒上喝酒,在他自己眼中就是賽神仙的悠哉模樣,可在男孩兒眼中,不過是一個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老頭罷了,邋遢不說,還渾身酒氣,而且,現在男孩兒的神情不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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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剛剛下了一場雨,雖說雨水不大,但是這門檻兒上的黃土還沒有被衝涮乾淨,都是難看的泥水,你倒是悠哉,你要不站起來看看你這一屁股的泥巴?這衣服可都是我洗的!老頭兒,今兒你不自己去洗衣服,一個月都別想喝槐花酒了!”男孩擼起袖子擺出不高興的神態,實際上他的心情的確不好。

李默蘭雖然是孤兒,後來被黃泥村的村長李老頭撿回家中,兩人應當是爺孫關係,但是一個老不修,一個又成熟的很,這就使得他們這對爺孫看起來更加向孫爺,監護人關係應當是反一反。

李老頭兒聽到男孩用槐花酒做威脅,頓時一窒,思量了半天,眼咕嚕轉來轉去,也沒能想出什麼好計策,終於起身賠笑道:“行行行,我洗就我洗。”

“算了,你根本不會好好洗衣服,洗了和沒洗一樣的。”男孩微微一嘆,“還是得我再洗一遍。”

老頭兒嘿嘿直笑,又覺得這樣子不太地道,趕忙抱著酒葫蘆換一處地兒悠哉去。

“晚上別忘記把衣服給我換下來!”男孩衝著老頭屁顛屁顛的背影喊道,也不知道這屁股上都是泥巴的老家夥聽到沒。

回到屋中,把櫃子裡那一本被翻爛了的《修道引》翻出來,少年仔細的看著,心中卻忍不住嘆息起來。世間修道者無數,卻也不知道有沒有他的份兒,但是大部分人是無法修道的,他倒也不算多倒黴,只能算普通。

男孩手中捏著這本《修道引》,拎來一個小凳子,就這樣坐在屋子的門口,看著外邊的村中泥濘黃土地和外邊更遠的起伏山巒,平靜的翻開這本書。

書是線裝的,但是這兩年已經被男孩用線重新縫合了無數次了,總不能任由這本被翻爛的書化作無數白色蝴蝶遊蕩在微風裡,可是翻得再爛,書頁再黃,也改變不了這兩年一無所獲的事實。

天地間無數氣機,便是靈氣。這些靈氣若是引入體內,便可使用,便可洗淨五臟六腑,更可追求長生之道。這些靈氣就是一種寶藏,一個簡簡單單被防止在天地之間,任人索取的寶藏,得到這個寶藏的鑰匙,按理來說就是男孩手中的《修道引》,儘管是爛大街的貨色,儘管是拖徐老伯從木棉鎮那的書鋪裡給他帶的廉價貨,可是對李默蘭而言,卻是最珍貴的東西。

男孩觀書,實際上書中寥寥文字已經爛熟於心,再怎麼看都看不出東西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李默蘭總覺得自己就是那種生而知之的人,怎麼說也應該是天才不是,誰知道拿起這本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門道,不免會氣餒。

修道者,千里挑一,大部分人都是不能修道的,男孩其實並非特殊,只是平凡,僅此而已。

男孩嘆息一聲。

不過是平凡而已,自己到底不是什麼變態怪物,可以成為什麼絕代天驕,只是無法透過這個鑰匙,而得到天地之中的寶藏,也不是很倒黴,只是很普通。

可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靈氣,就在自己的眼前啊,枉自己心中還藏著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卻無法在這片北海土地上做出某些驚人的駭然之舉,只是平凡下去,和上輩子一樣,這怎麼可以甘心?雖然以他的心性,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也不失為一個正確的選擇,可這樣的寶物……他真的很想得到,很想感受一下,那是怎樣的感覺。

那一定像個超人一樣。

李默蘭在心中用了一個沒有人可以聽得懂的比喻。

閒暇之餘,抬頭發呆,看的是一顆老樹。

一棵老槐樹。

這顆老槐樹種在他的屋前,老槐樹很高大,至少他每次往上爬的時候都會暗暗丈量,至少十幾丈,而每次爬上去之後,黃泥村的其他孩童們就會聚集過來,嘖嘖讚歎,因為很多村裡的大人都沒法攀上這棵樹,孩童就更做不到了,某種意義上來說,李默蘭覺得自己在爬樹這方面還挺有天分的。

可他終究不是一個天生的猴子,哪有猴子一天到晚老氣橫秋,沉默寡言的。

家中的家務事全是李默蘭一手承辦的,至於飯的問題,除了偶爾吃百家飯外,基本上食材也都是男孩自己去山裡面抓的。大山裡面生靈無數,山中野兔樹下野狐,那都是上好的食材,捉到一隻山雞都差不多了,有這樣的食物來源,爺孫倆實際上頓頓都有肉吃,一點都沒苦著自己的胃。

當然,飯也是由男孩做的,糟老頭子除了懶癌晚期,就沒什麼特點了,李默蘭掛念著這糟老頭子畢竟小的時候還算是花了些力氣把他養大,這也就不說什麼,而他的廚藝也算是一流,也就比他釀製槐花酒的水平差了一些。

槐花酒的來源到底還是需要這老槐樹上的枝葉槐花什麼的,這項獨門技巧本來就村裡的張嬸會,不過這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張寡婦的女兒張甜甜卻不願意學這技術,最後由李默蘭師承了去,而且青出於藍,釀製出來的槐花酒算得上瓊漿玉液,至少比起那什麼百年陳釀可分毫不差,李老頭雖然嘴巴裡對木棉鎮的黃酒青眼有加,可是若是和男孩釀製的槐花酒比起來,那可是不值一提了。

黃泥村另一頭,遠遠的可以看到一些孩童在玩耍,比如張寡婦的女兒張甜甜,比如徐老伯和徐大娘的徐小虎,比如王小石……都是村子裡的小頑童,這些娃子對他們爹孃的話都不怎麼聽,可是唯獨就聽李默蘭的話,男孩每每也都負起責任,好好教導這些頑童們一些人情世故的道理。

雖說這些孩童聽的懵懂,估摸著沒能理解幾個字,可是對腹中有大學問的李默蘭,可是敬佩的無以復加,都覺得將來他就算不能如他所願的去修那什麼道,成那什麼長生仙,當一個文人也足夠讓黃泥村這些目不識丁的鄉下人漲臉了。

“哦,對了,棠曦姐我好像答應她,這兩天去木棉鎮看看她的,萬一遲到了,她會不會生氣?”男孩突然想起了什麼,起身環顧四周,最後走到屋子的後面,牽了一頭老青牛出來。

老青牛的模樣和尋常那種上了年紀的青年沒什麼區別,但是李默蘭卻從來不會小瞧自家的這頭老青牛。雖然被冠以“小青”這個綽號,可是老青牛的年紀可是響噹噹的,起碼活了幾十年了,反正比起男孩的年紀絕對是只高不小,按照李老頭的話來說,這老牛就是上了年紀,通靈,可千萬不可以宰了吃,一定要好好養著,能給咱黃泥村帶來好運。

對於氣運這種封建迷信的說法,李默蘭是不信的,可自從這老青牛在某天山洪裡自己跑出去,把險象環生的李默蘭給救回來了之後,男孩沉默許久,決定好好對待這頭老青牛。雖然小青這脾氣似乎不是很好,但是到底救過自己的命,要忤逆著老青牛的性子來也委實做不到,反正就養著,吃草也不破財,還能當個交通工具,不挺好?

摸了摸性子劣的老青牛的腦袋,小青也很不滿意的低吼了一聲,但是也沒做別的抗議,緊接著男孩靈活的爬到了老青牛的背上,真的如同一個俊俏的小猴子一般。

昨日新雨後,黃土道路泥濘不堪,男孩騎牛而走,向木棉鎮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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