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依然緊跟在李默蘭的身後，不知為什麼，這些民眾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安靜，可是仔細看過去，卻隱隱約約能夠窺探到一抹痴狂，彷彿是積怨多年的人一朝得到發洩之後說展露出的癲狂模樣。
黑色的街道前方空無一人，只有燈火閃爍。
前方的楊家堡大門緊閉，很明顯是察覺到了這裡的異狀，裡面有很多修行者的氣息散發出來，彷彿在準備著雷霆一擊。
楊府門前種植著兩排楊樹，在晚風中左右搖晃，許多枯葉隨之而落。
李默蘭知道遮擋面容已經無用，但是他做出了這個選擇的時候便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只是因為內心裡的某些東西，他還是這麼選擇了。
於是他一把摘掉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了面紗下面那種讓人記憶猶新的俊美面容，黑色的長髮披散在肩膀上，看上去像是一個瀟灑俊逸的男子，又像一個沉魚落雁的美人，俊美的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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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孔自然落入了民眾們的眼中，帶起了不少驚呼聲。
之前有人並不相信這個青衫斗笠人便是北海劍仙的傳人李默蘭，但是這下不用猜疑了。
謠言中的北海劍仙傳人李默蘭是一個比男子俊逸，比女子貌美的美男子，如今看了本尊，很多人這才明白那些謠傳原來都是真的，傳聞沒有誇大，李默蘭的確有著一種難以形容卻又驚心動魄的美感，讓人看一眼就能確定對方的身份。
龍腰城的百姓們對於修道界瞭解的比較多，也清楚李默蘭的種種傳聞，所以在確定了他的身份之後，許多人眼中爆發出無以倫比的光彩，像是見到了真正的救世主。
北海劍仙也許在修道界兇名遠播，但是枯酒詩的名字在普通人之間卻幾乎沒有惡名，因為沒有人不清楚他是為何而殺人。
所以沉默中站在黑夜長街上的民眾們也清楚，李默蘭為何而挑戰楊家。
為的是他們。
門前左右的楊樹感應到了斗笠人的到來，顫動得更加劇烈，抖動的愈發恐懼與不安。
啪啦一聲，楊家堡的大門被李默蘭一腳踹開。
出現在李默蘭眼前的是楊家堡前院中的無數人影，二十多個修道者站在他的身前，警惕的看著他，更有不少人已經把劍，似乎在這種明顯優勢下依然覺得不安，需要一些武器來給予自信。
十幾個三項境的楊家客卿，以及數位龍眼境初期的楊家長老。
這是絕對意義上的優勢，按理來說已經勝券在握，可是站在諸人最中央的楊家家住楊奇卻始終不能輕鬆下來。
數位龍眼境初期，以及十幾位三項境客卿，這已經是楊家可以拿得出的最大陣仗了，這手筆就算是道門聖女親自殺上門，楊奇也有自信將對方擋下來，更何況實力理應不如道門聖女的李默蘭？
可是楊奇看著眼前這個俊美少年或者說是青年，看著對方平靜的眸光，卻始終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壓力，讓他無法放鬆下來。
臨安城城南的那一夜已經傳遍了北海，楊家自然也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也知道了那一夜中發生了什麼，事後道門迅速封山，對外宣稱在明年的祭天大會之前不會再開山門，則暴露出了道門內部的分歧與矛盾，顯然道門聖女虞紅衣並沒有和她的師傅達成一致，才造成了這個後果。
傳聞再神乎其神，那終究不是眼見為實，誰知道裡面有多少誇張成分？
李默蘭一個人擋住了三個龍眼境中期高手不死？誰敢相信？
楊奇並不相信，但是也因為這些流言，他對眼前這個青年的戰力已經高估到了極致。
於是他說道：“你便是李默蘭？”
李默蘭看著他，沒有廢話的意思，舉起了手中的劍。
這便是要戰，多說無益，他不可能放過眼前的這些人，相信前方這位看起來就是楊家家主的中年男子也絕對不會放過殺死他二兒子的兇手。
看著這一柄名鎮北海的神劍，楊奇的面色微微一變。
“上！殺了他！”中年人模樣的楊奇低喝一聲，卻沒有帶頭衝鋒，而是選擇了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在他看來，諸位客卿與長老們一同出手，便足以那些眼前這人，而他卻不願意親身參與，因為某種意義上，他和他的兒子楊檜有很多共同的性格特徵，比如怕死。
任何可能讓他死去的事情，他都不會參與其中，只會作壁上觀。
數位龍眼境初期以及十幾位三項境的高手，按理來說殺一個論境界頂多是半步龍眼的年輕人，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但是那是論以尋常的龍眼境高手。
有一種人，天生便天賦過人，便是天之驕子，他們有著比尋常人快無數倍的修行速度，以及在同境界佔據絕對優勢的強大力量，這種人在北海被稱之為天之驕子，其中的最強最年輕的那些人，便是北海的年輕一代。
李默蘭無疑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在北海修道界這十年來的年輕一代中，他絕對是前十的高手，當然不可以與尋常人同日而語。
他可以挑戰甚至擊敗龍眼境中期，換而言之，他有著接近龍眼境後期的實力，又怎麼會被這些尋常高手攔住？
於是，他看著衝來的人群，面無表情的舉起了自己的劍，高高舉起，像是握著火炬。
這樣那樣的色彩與景色綻放在他的眼前，燦爛無暇，彷彿無數美麗的畫卷交織在一起。
有漫天的火海，有撲面而來的江河，有粗如光柱的雷霆，也有翩翩起舞的花瓣與綠葉。
這些景色，美麗無比，卻暗藏著最可怕的殺機，是可以輕易帶走生命的死亡光景，如果落入楊家堡外成千上萬的普通人中，恐怕會有數百人當場死去，周圍人也可能重傷垂死。
北海龍象劍向下落去，像是從天兒落的彗星，又好似審判官手中的毛筆，在生死簿上書寫著一個又一個名字。
一片青天出現在所有景色的上方，出現在了燈火通明的夜色裡，緊隨其後出現的，是一片海，當頭壓下。
隨著這個景色，劍落。
龍象劍法第三式，海湮天。
所有瑰麗的光影被壓歲，劍鋒破開了所有的虛妄，硬生生的在那些交織璀璨的力量中劈開了一條縫，緊接著無數道劍氣起伏，沖天而起，再劍氣倒立，最後齊齊墜落。
數百劍氣而落，像是群星齊墜，在楊家堡的前院內炸開無數溝壑與坑洞，那些光景彷彿是真正的天崩地塌。
楊家堡外的那些民眾們恐懼的向後退去，不敢再靠前，看著這些難以想象的畫面，擔憂著李默蘭的安危。
楊府門前的楊樹劇烈顫抖，無數斷裂的枝椏墜落在地上，與枯葉一同歸根，同時夜色裡煙塵四起，遮擋了視線。
楊家堡的前院內，一片狂暴的劍氣轟殺一切，留下來的是滿地屍骸。
在先前李默蘭的一劍之後，那些龍眼境初期的長老們便是受到了最大衝擊的人，口吐鮮血，緊接著那些劍氣落下，撕裂了他們體表的護體靈氣，竟然沒能讓他們使出真正實力，便命喪當場！
剩下的人搖搖欲墜，渾身鮮血，用恐懼到極點的目光看著李默蘭，彷彿在看什麼讓人不可思議的怪物。
楊奇愣在了原地。
晚風一吹，他驟然清醒過來，有些口乾舌燥。
他現在才明白，原來自己預想中的高估，也只是低估了而已。
原來尋常修道者和天才的差距，竟然這麼大嗎？
當他終於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的時候，李默蘭已經將所有除了他之外楊家還活著的修道者盡數殺死，至於那些面帶恐懼之色的婢女家丁，他沒有動手的想法，一來是因為他的劍從來不會刺入凡人體內，二來這些人若是有罪，自然會被外面的民眾懲戒，無需他再多此一舉。
這時候他終於扭過頭來，看著楊奇，認真的問道：“楊家老祖呢？還有你，準備好去死了沒有？”
這句話聽起來很平靜，可是在這充滿血色的環境中，就給人一種驚悚恐怖的感覺。
像是一個死神在宣判。
楊奇看著他倒在血泊之中的大兒子的遺體，眼中露出了無以倫比的瘋狂神色，大聲嘶吼起來：“父親，楊家快被滅族了，您在哪兒啊？”
“您快出來啊，楊家要沒了！”
“父親，您快出關啊，您的兩個孫子已經死了，我也快死了，楊家要完了啊！”
楊奇不停的咆哮著，嘶吼著，聲音迴盪在星空下，淒厲至極。
他跪倒在地上，看上去彷彿在衝著李默蘭跪地求饒，但是實際上李默蘭明白，他跪的不是自己，而是楊家老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始終沒有出現，可是他隱隱有所感覺，怕是那位楊家老祖要出面了。
“為何打攪老夫閉關？”
一個平靜冷漠到了極致的聲音從地下深處響起，鼓盪天地之間。
冰冷，威嚴，漠然，伴隨著這句話，一股強大的氣息從地下深處升騰而起。
楊家家主楊奇的眼中露出了無比狂喜，他忽然大笑了起來，手舞足蹈，滑稽且荒誕。
“你完蛋了！”楊奇癲狂的衝著李默蘭說道，“父親早已經多年前就無限接近於龍眼後期，你不可能是父親的對手，你必死無疑！”
平靜卻又充滿了癲狂，他的聲音不很響，卻很清晰，傳入了楊家堡內外所有人的耳朵中。
街道上的民眾們眼中露出了恐懼和不安。
龍腰城的百姓們知道楊家家主是怎樣一個無敵的存在，這些恐懼在多年來深深種在民眾們的內心深處，甚至楊家老祖楊永信的名字比整個楊家都要來的恐怖的多。
李默蘭感受到了街道上那些充滿恐懼的負面情緒，也清楚的看到了楊奇面孔上每一團抽搐的肌肉。
可是他依然平靜，依然淡漠，彷彿沒有任何察覺，無論對方是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