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很寬敞,至少可以容納好幾輛馬車並排前行,李默蘭卻沒有選擇這寬敞的官道而是選擇了順著路旁的田壟漫步向前,又是一年春意濃,田野裡的不知名花菜開的很盛,有一些綠色的蜻蜓和白色的蝴蝶穿行其間,偶爾有三兩只會繞著男孩旋轉,然而在他伸出手準備抓住亦或者撫摸的時候,再施施然飛走。

李默蘭的視線在四周的田野裡掠過,目光近乎於貪婪,再想到馬上就可以進入大山了,更加顯得歡欣。兩撇山羊鬍的老劍仙早已經按耐不住腹中的酒蟲,先一步跑進城裡頭喝酒了,怕是前些日子教訓了一些修道者的時候,偷偷摸摸順來的錢還有餘,而老青牛則是在潯陽城外吃草,並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他記不得自己當年被李不爭那個老頭兒撿回家中的記憶了,想來當時年紀太小什麼都記不住,也可能只是日子太久遠讓自己忘了,總之他的記憶裡自己一直都是在黃泥村中長大,然後稍微大一些的時候,也就是那一次山洪沖毀橋樑的時候,他第一次的來到了木棉鎮。

隨後的兩年裡,他也不過是來往於黃泥村和木棉鎮,並沒有出過大山,也沒有看過潯陽城。

三年半以前,他和枯酒詩出大山的時候沒有直接去潯陽城,而是選擇了另一條路,如今他的的確確是第一次來潯陽。

在木棉鎮聽了兩年潯陽城的氣派繁華,仔細看其實也就那樣,外邊的農夫也並非就比山裡的人要富裕多少,路上的塵土也不見少,只是看見了這些恬美安逸的景色,而忍不住有些喜悅。

雖然沒有城牆,但是潯陽城那些綿延到城中心的建築群依然和外邊的田野有涇渭分明的間隔,走到了類似城門口一樣的岔路的時候,有幾個守城的士兵走上前來,指了指男孩用紅繩系在了腰間的龍象劍。

雖說潯陽城的治安不差,畢竟城主是一位被秋名山指派過來的龍眼境大能,一般的修道宗門都要賣一個面子,哪兒有凡夫俗子敢惹事,但是你總不能指望這位秋名山出身的城主大人一天到晚在街上站崗,保護黎民百姓。一般來說城內的治安都是一些普通人組成的軍士來維護的,解決的也往往是普通人之間的爭端,只有修道者敢在城裡頭鬧事,才會勞煩這位城主大人出面。

故而,為了減少城內那些普通人之間的爭端,也是處於為老百姓的安全考慮,潯陽城嚴格意義上禁止佩戴什麼刀劍的,但是這東西真心要藏那還真的有很多法子,畢竟潯陽城沒有城牆,大不了溜進去,城裡也不是沒有鐵匠鋪,久而久之,這也就變成了做做樣子,就如同眼前這幾個神情有些懶洋洋的軍士。

李默蘭堅定的抱著龍象劍不撒手,嚴肅且認真的說道:“要劍沒有。”

“要命一條?”這位士兵彷彿一眼就看破了男孩心中所想,“下回你不換個花樣,不放你進城。”

大概是看男孩不過九歲十歲的樣子,怎麼看也不是能夠揮劍砍人的少年高手,便也沒有放在心上,揮揮手就放行了。

潯陽城裡發生的一些案件基本都是尋常人之間的爭端,從家庭糾紛到各種命案再到武道中人街頭鬥毆以及流氓地痞欺負良家婦女,這些破事兒全是這些護城士兵們去擦屁股的,這些年過來,根本沒有哪件事情需要勞煩自家的城主大人去解決,很多修道者犯了錯都很主動的上城主府賠罪認錯接受處罰,自覺得很。

李默蘭外出三年半,皮膚雖然曬的稍微黑了一些,但是本身上還是俊俏的男孩,而且因為身子骨較為挺拔的關係,稱之為少年也勉強可以,剛剛走入潯陽城,就看見了幾個青樓女子在衝著他招手,約莫是想要叫過來調笑戲弄一番,嚇得他轉身就鑽入了一個沒什麼人影的小巷子裡去。

陽光撒在小巷的地面上,沒走幾步路就又被陰影吞噬,李默蘭繼續往前走,來到了另一條熙熙攘攘的街上,人流如織,熱鬧非凡,他擠過了人群來到了一個生意不景氣的書鋪裡,準備看看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書看一看。

在黃泥村的時候,日常除了家務事,唯一的樂趣一個是看書一個是寫字,故而李默蘭對於這道域的天下還是有幾分瞭解的,而且因為勤練字的關係,他寫的一手字也很漂亮,閒暇之餘也曾經想過若是修道不成去當個書生也好,畢竟那些城主雖然都是三大宗門指派的人,可是治理這些城邦,還是要讀書人出馬。

況且即便北海無國,可是東豫,西晉,荊勒都是有大帝國存在的,實在不行就遠走高飛,不過三年路,去其他地兒科舉進京面聖,博取功名,也能有個比較富麗堂皇的將來。

書鋪中有一鶴髮老人正在打瞌睡,等到李默蘭走進來,彷彿是有所驚醒,一看只有十歲不到模樣的男孩,笑了笑,問道:“孩子,看書啊?”

看來書鋪中應該也有一些其他的孩子來看過書,這類書鋪都是有不成文規矩的,要麼別買,不然翻看了就要買回家去,也就只有那些年幼的孩子們可以不顧這樣的規矩,看了書就跑,聽語氣,老人也不介意。

李默蘭認真的說道:“買書。”

滿頭鶴髮的書鋪老闆終於認真的看了一眼男孩,稍微的在李默蘭腰上用紅繩系著的龍象劍上看了看,然後笑道:“自己挑吧,你這樣愛讀書的孩子,可不多見了。”

會來書店看書的孩子不一定是愛讀書的孩子,可能只是一時的無聊或者好奇,而目的明確就是來買書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以讀書為愛好。

“小娃娃,你是潯陽城的本地人嗎?從來沒見過你啊。”鶴髮老人隨意的問道。

“我算是……山裡頭的人吧,第一次來潯陽。”

李默蘭的眼睛掃過那些書架上用針線封訂起來的書籍,這些書都很乾淨,一塵不染,然而看得出這些書都是一些年紀不小的老書古籍了,想來這些年這書鋪的老闆都不辭辛勞的依次把這些書架上的灰塵都清理過一遍才是。

“山裡頭的人啊……木棉鎮嗎?我好些年沒去木棉鎮了,但是還記得那滿山火紅木棉花的景色,當真是繁花似錦啊。”

“這可是鎮上的一大風景,好看的很吶,年年春日都要看的,我估摸著過兩天回山裡頭,就能看到這景色了。”

說著,李默蘭又道:“老闆,我和我爺爺這三年出去雲遊了,很久沒有回木棉鎮啦。”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這樣啊,那你可算得上一個小遊子了。”

“老闆,這三年,木棉鎮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咱可什麼都不知道。”

“有的。”說到這兒,鶴髮老人的神情突然嚴肅了許多,“真正有點兒大的……好像有兩件。”

“什麼大事?老闆您可別嚇我。”李默蘭神情緊張了起來。

“兩件事兒,都不是好事兒,不過也不曉得你知不知道一些內幕,畢竟只是我一個偷閒老頭兒道聽途說來的,只是應該是有幾分可信的吧。”鶴髮老人說道。

“老闆啊您可別賣關子了,我好奇著呢。”男孩趕忙說道。

“第一件啊,好像是說,大山裡頭鬧鬼,也就是那木棉鎮再往山裡走,以前一直聽說還有一個小村子的,好像是叫黃泥村來著,一個山野裡的小村,本來也不是什麼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誰知道前些年,有傳說那個村子就突然沒了,那可是真的一點不剩的全都沒了啊,別說人和東西了,屋子房子連同村子裡的一棵老槐樹,都一同沒了影兒,你說奇怪不奇怪?”

鶴髮老人一臉玄乎的說道:“我也是奇了怪了,你說哪個村子搬遷,連房子都拆了,連樹都挖了跑的?那可真的是沒的乾乾淨淨,而且一個人都沒找回來過,全不見了,和鬧鬼了似得,據說後來有仙人特地去看了看,都沒能看出什麼門道來,忒嚇人了。”

李默蘭松了一口氣,暗想原來是這件事情,不過鶴髮老人所言一共有兩件事情,於是他又問道:“老闆,還有一件大事兒呢?”

“還有一件事情,你以後少說出去,這件事情在咱們潯陽城裡都不能提啊。”

鶴髮老人嚴肅的對男孩警告道,很明顯是處於替男孩的安全考慮,某種意義上,也說明了這件事情的不一般。

“青城派……你知道的吧?咱們潯陽城的地頭蛇,除了城主大人,誰都怕他們。”書鋪老闆說道,緊接著像是驚覺了什麼,環顧四周,確定沒有青城派的人,才稍稍安心。

“嗯,我知道,潯陽城裡的一個小修道宗門。”

“這些仙人啊……我呸,還仙人……這些青城派的人,大概是前年吧,他們青城派的那什麼少主,在木棉鎮遊玩的時候,看上了那個鎮子上的一個姑娘,聽說那個姑娘長的很好看,可惜老頭子我是沒那個福分見到那女娃娃最好看的時候了……便和夥同的一群青城派裡的人,把那個小姑娘給擄了回去,真的是多少人在後面追都趕不上啊。”

老頭兒嘆了一口氣,又道:“那個姑娘可是真的慘啊,多少鎮上的人都沒救回來,愣是被擄過去辦了,等到事情鬧大,城主大人出面找青城派掌門人的時候,那女娃娃早已經不是完璧之身,就和瘋了一樣的跑了出來,之後呀,這姑娘就真的瘋掉了,瘋瘋癲癲,整日在潯陽城外遊蕩,和一女鬼似得,老頭子我遠遠的見過一次,衣服紅的和血染的一樣,披頭散髮,嚇死人了。”

再一嘆,鶴髮老人眼中的憐惜愈發的濃厚。

“城主都出面了,這件事情自然要解決的,但是怎麼解決?還不是賠了一點兒銀兩唄,數額是不小,可對青城派那自然是九牛一毛,畢竟對方是仙人,木棉鎮那邊也只能不了了之,況且據說那小姑娘自幼父母雙亡,又瘋了,也真沒人敢為了她去和青城派做對。如今啊過去了有兩年了,時不時有木棉鎮派人,或者是潯陽城裡的好心人施捨一些吃的東西給她,其他時候也不知道這瘋瘋癲癲若紅衣女鬼一樣的女娃是怎麼在山野中活下來,總之已經兩年了,這瘋女人已經在潯陽城外的山野相間神出鬼沒遊蕩至今,傳言是天生厲鬼,將來要找青城派少主索命吶,說來說去都不吉利,青城派已經不讓人提這件事情了,可是封的了嘴巴,他青城派難道把人心也一起封上?只是可憐了那個小姑娘了,怕是現在,也還在外遊蕩吧?”

老人輕輕一嘆。

等到他再次抬起頭,卻發現身前的男孩不知何時已經沒了蹤影,只是約莫走的急,腳步聲依然迴盪,逐漸遠去。

桌臺上的那一本男孩剛剛挑出來的書,還沒有帶走,偏偏買書的錢,卻已經擱在了桌上。

“孩子,這本書老人家我就替你保管了,雖然不知道是啥急事,大概也和那個女孩子有關吧,唉……啥時候你記得來取,老頭子我再交給你。”老人的心情逐漸的沉重了起來,自言自語著,將這本書拿起。

屋外有雷鳴聲大作,炸裂的電蛇遊走。

天空逐漸黯淡下來,風雨欲來。

“要下雨了?”老人自言自語道。(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