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也是為彼岸花而來?”

“不是,但我聽說這是一種奇花。”

“你好像受了傷?”

“擦破點兒皮,沒什麼。”柴華山滿不在乎道:“妖淚也不知發了什麼瘋,帶著一群蝦兵蟹將滿世界追殺老子。一路打打跑跑到了這裡,然後就遇到小兄弟你。”

“妖淚?”陸葉詫異之極,就是那個被商嘉禾宰了的妖淚?居然還能回頭撞上他。

驀地,他腦海裡回憶起妖淚在婆娑海中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你不記得了麼,我就是這婆娑海的精魄”

陸葉心頭豁然開朗,終於醒悟到妖淚為何要置自己和商嘉禾於死地。眼紅小姐姐手中的青陽鍾固然是其中一個重要緣由,但難保之前還有深仇舊怨。

“不錯,這老鬼是十二層幽淵的陰神君王,兩百多年前跟我打過一回,吃了點小虧耿耿於懷。”柴華山察覺到陸葉臉上流露出的異色,問道:“小兄弟你聽說過他?”

陸葉苦笑道:“我們就是被他引入婆娑海後迷失在了虛無絕境中。”

柴華山愣了下道:“這老鬼活了三千兩百多年,居然還是不幹好事?!”

陸葉嗯道:“也就是三千兩百多年的活頭了。”

柴華山目露一絲訝異,望了望陸葉懷中酣睡的商嘉禾道:“是她?”

陸葉點點頭,道:“她也受了點兒傷,一直睡到現在還沒醒。”

柴華山收起重嶽魔葫,探出雙指在商嘉禾的皓腕上輕輕一觸,若有所思道:“她的傷勢……早已痊癒,似乎是在……咦?”

他突然止住話語,抬眼望向大雨瓢潑的虛空,黝黑的臉膛上泛起一絲怒色道:“這扁毛畜生,真以為翅膀硬了我治不了你?”

他揮手在重嶽魔葫上拍了一巴掌,低喝道:“摘星!”

“嗚”葫蘆裡冒出一團黑氣,在虛空中微微扭曲擺動,猶如一條靈蛇沖天而起,倏然消逝在茫茫雨幕中。

眨眼之間,三百丈外高空上響起一聲淒厲的哀鳴,一團黑乎乎的物事掉下來,竟是一頭鷂鷹般的陰物。它的身上也不見有什麼傷痕,不知是如何被那團黑氣擊殺的。

柴華山呵呵笑道:“白尾鷂,味道再是鮮美不過,正好下酒。小兄弟,走,咱們找個地方打牙祭去。”

陸葉也不推辭,抱著商嘉禾走在柴華山身邊。柴華山的話不多,陸葉也不是個喜歡講故事的人。兩人時不時聊幾句,沒話講的時候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走出約莫五六百裡地,陰雨漸漸變小,細細的雨絲飄落下來,被大澤上的狂風吹得歪歪斜斜,揚起濃濃的氤氳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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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華山在一座小荒坡前停住腳步,望望四野道:“這地方不錯,就這兒吧。”

他探囊取物迎風一展,搭起一座小帳篷。片刻工夫,帳篷裡不僅生起火爐暖榻,還擺出全套碗碟,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整整齊齊碼成兩排,裡頭裝的盡是各色調料。

陸葉不由對柴華山刮目相看。燒火做飯這事兒不難,但能夠在混沌虛無的幽淵裡如此有聲有色擺上一桌,著實不是一般人所為。

五嶽真君,果真名下無虛!

陸葉將商嘉禾輕輕放到暖榻上,幫著柴華山忙活開來。

柴華山迸指如刀在白尾鷂喉嚨上切開一條口子,放出一蓬血氣。然後將白尾鷂兩三百斤重的屍身往小帳篷前隨手一扔。

陸葉見柴華山不疾不徐穩穩當當地在小帳篷裡坐下,喝了兩口酒開始閉目養神,不禁好奇道:“柴真君,你在等什麼?”

柴華山嘿嘿一笑道:“守株待兔,一會兒你就曉得了。”

不多時,外面傳來的聲響,從泥濘的地下冒出來一雙雙綠幽幽的小眼睛,盯著那頭白尾鷂露出貪婪的神色。

“是冥鼠!”陸葉吃驚地低喊了聲。

這座小帳篷實質上便是一座小洞天,他並不擔心自己的聲音會驚動冥鼠。

柴華山笑道:“你別看這些小東西灰不溜秋毛茸茸的長得不好看,肉質卻是至嫩至鮮,堪稱上品美味。再搭配白尾鷂湯,絕對鮮得讓你連舌頭也吞下去。”

陸葉望著外面密密麻麻蠢蠢欲動的冥鼠,只覺得這食材實在驚悚了些。

冥鼠似乎察覺不到柴華山虎視眈眈的眼神,從暗處鑽出越聚越多,聳動著鼻尖朝白尾鷂圍攏上來。

柴華山站起身道:“差不多了。這些小東西,想吃肉,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嗎?”

他大步流星走出小帳篷,一腳踢出快逾閃電,就看到一隻只冥鼠“吱吱”亂叫接二連三拋飛而起,落進小帳篷裡一動不動氣絕身亡。

可憐一大群冥鼠,嚇得四散奔逃落花流水。

陸葉見狀躍躍欲試道:“我也來!”

他躍出帳篷手起掌落,被瞄準的那只冥鼠居然倏地加速前躥,躲了過去。

陸葉“咦”了一聲來了興趣,踏步上前俯身又是一掌,冥鼠再無可逃,成了他掌下獵物。

兩個人拳打腳踢,只片刻的工夫就宰了三十多只,餘下的落荒而逃鑽進地下打死也不敢再冒頭。

柴華山撿起門口的白尾鷂扔回帳篷:“帳篷裡有淨水。勞駕小兄弟把這些都洗剝乾淨了。鼠肉切塊,拌上辣椒炒,鼠骨丟到湯鍋裡一起熬湯。我去外頭再轉一圈,找些爽口的野菜,很快回來。”

陸葉應了,回到小帳篷裡,果真找到一隻淨瓶。

大澤裡的水雖然充沛,但滿是陰煞氤氳不能用,更不能喝。而這只淨瓶不過三尺來高,裡面盛著的淨水卻源源不絕。

等他洗剝了白尾鷂,又將鼠肉洗切完畢,柴華山抱著野菜回來了。

只見這位北嶽真君捲起袖子抄起鍋鏟架上兩口鍋,叮噹聲響中,各色作料紛紛下鍋,頓時香氣撲鼻。

鼠肉拌上鮮紅的辣椒翻炒須臾,金黃色的油脂“嗤嗤”作響濃香誘人,不多會兒陸葉便覺得自己真的餓了。

看了眼暖榻上睡容嬌憨的商嘉禾,猶豫要不要叫醒她一同吃喝。轉念記起商嘉禾可怕的起床氣,立刻打消念頭。

柴華山動作利索地取來碗筷杯碟,和陸葉圍著火爐面對面坐下,拿過重嶽魔葫問道:“喝點兒?”

陸葉拿出紅醅酒道:“還是這酒適合我。”

柴華山喜道:“原來你也隨身帶酒,果然是我輩中人。”

他拿起筷子指了指鍋裡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辣子肉丁道:“嚐嚐我的手藝。”

陸葉夾起一塊肉丁,儘量不去想這肉生前的模樣,閉起眼睛塞入口中。

“如何?”柴華山笑吟吟看著陸葉。

陸葉慢慢嚼了兩下,睜開眼驚歎道:“幽淵中竟有如此美味,更想不到真君你能在這兒把日子過得如此有滋有味。”

柴華山微笑道:“人嘛,重要的不是身在何處,而是心在哪裡。只要你願意,就算在最灰暗的日子裡,一樣可以找到樂趣。”

陸葉念及自己在虛無絕境中的經歷,心有戚戚焉地頷首道:“衝真君這句話,當浮一大白。”

兩人推杯換盞,對準炒鍋裡的肉丁下筷子,風捲殘雲般吃得滿臉紅光不亦快哉。

沒多會兒一大鍋辣子肉丁被陸葉和柴華山一掃而空,那邊的白尾鷂鮮湯正好夠了火候。

陸葉酒興漸起,便將自己來到幽淵的情形對柴華山說了。

柴華山聽完沉吟道:“這麼說,你的那位兄弟游龍也是為了彼岸花而來?待我尋到,多采一朵送你,將來帶給他便是。”

陸葉喝了口酒,搖頭道:“也不知我還能不能回去見到他。”

“說什麼喪氣話,天無絕人之路。”柴華山舀了一大碗熱湯遞給陸葉,笑道:“你不是說妖淚就是婆娑海之主麼?搞定他,十有八九還能送你回去。”

陸葉眼睛一亮道:“真君之言極是,看來我還得與虎謀皮。”

柴華山嘿嘿道:“我倒覺得他更像條狗,聞著味兒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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