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雲舟緩緩降落在光明山半山腰間的遇仙臺上。

陸葉走出船艙,身後跟著兩名寸步不離的神殿劍士,一片黑茫茫的雲氣鋪面而來,充滿濃郁的巫靈之力。

放眼望去,整座光明山完全籠罩在一團濃重如鉛的黑氣中,感受不到一絲絲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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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光明山應該改名叫黑雲山才對吧,陸葉腹誹道。

很快,他就發現了黑色雲氣的來源。

在光明山頂的萬丈高空上,赫然有一道黑流瀑布懸空滾滾洩落,寬超百丈,氣勢絕倫令人望而生畏。

但這黑流在下落的過程中不斷地迅速揮散融入到四周的虛空中。等洩到光明山頂時,已變成了又細又長的一束,落入一座高聳入雲的十三層金塔之中。

“這就是巫天瀑布,傳說是巫祖的精血所化,乃巫域一切靈力的源頭。聖瀑落下的地方是神殿的祖靈塔,聽說塔頂供奉著一縷巫祖元魄,已經沉睡了近萬年。不過那地方一向就是禁地,連永貞殿的天巫也只能每隔十年入塔一次,向巫祖元魄獻祭。”

李韶泉走在陸葉的身後,低聲道:“如果哪天聖瀑斷流,便是巫域崩壞毀滅之日。但在所有人想來,巫天聖瀑無窮無盡源源不絕,哪有斷流的可能?即使真有那樣一天,也當是千萬年後極遙遠的事。”

盧東潤從艙裡走出來,聞言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盧侯,你這是在詛咒巫祖麼?”雲淮陽不懷好意地嘿笑聲,站在甲板上睥睨四方好不威風。

一幹人犯平安無事押送到光明山,他心中懸著的巨石終於落地,已無需忌憚陸葉,頓時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胡說八道,該受詛咒的人是你!”盧鳳媛最後一個走出船艙,在她前頭的正是莫語。

雲淮陽勃然大怒,揚手想打盧鳳媛耳光,忍了又忍道:“賤人,一會兒我拔了你的舌頭!”

狄鏡如和顏悅色道:“雲仙尊,火氣有點旺啊。”

雲淮陽鼻子裡重重哼了聲,閉上嘴巴算是給狄鏡如一個面子。

這時候又有一艘小型浮空雲舟徐徐降落到了遇仙臺上,應真寺和凌江仙一前一後走出船艙。

兩撥人恰好相遇。

“應師兄!”李韶泉大吃一驚,失聲叫道。

應真寺臉色蒼白佩戴鐐銬,彷彿沒有聽到李韶泉的呼喊,木無表情地朝前走去。

雲淮陽見凌江仙果然抓住了應真寺,又羨又妒兼之有幾分懊惱,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道:“凌仙尊大義滅親令人欽佩。”

凌江仙不愧是應真寺的親妹妹,依葫蘆畫瓢甩給雲淮陽一個後腦勺。

雲淮陽火冒三丈,低罵道:“賤蹄子,若非低三下四認人做乾媽,早就被丟進萬雪淵裡,神氣什麼!”

一行人離開遇仙台,沿著金光燦燦的臺階上行。

凌江仙帶著麾下的神殿劍士押著應真寺走在前頭,猛聽後面的人群裡莫語哭喊道:“凌仙尊,莫語沒有背叛神殿,你救救我!”

凌江仙駐步回頭,瞟了眼莫語冷冷道:“你有沒有背叛,神殿自會查明,無需我救。”

莫語呆了呆,沒想到凌江仙如此回答,嘴唇動了幾動沒說出話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身後一名神殿劍士不耐煩地推搡她道:“快走,裝什麼可憐!”

莫語失魂落魄一個趔趄,被陸葉扶住,一醒道:“謝謝!”

陸葉微笑道:“不要緊,你該相信,神殿是講道理的地方。”

狄鏡如聽見轉頭道:“不錯,這世上再沒有能比神殿更講道理的地方了。”

盧東潤淡淡吐出兩個字道:“未必!”

雲淮陽一肚子邪火,獰笑道:“盧侯,等你進了永貞殿,就曉得那道理的滋味了。”

盧鳳媛呸道:“小人得志!”

雲淮陽大怒,正欲上前動手忽聽底下的山道上有人叫道:“這不是雲仙尊、凌仙尊和狄王爺?”

雲淮陽個頭兒太矮,雖然站在高處卻被盧東潤等人擋著,一眼望下去只能瞧見一顆顆人頭,也聽不清楚是誰在招呼自己。

狄鏡如朝下方施禮道:“原來是誠王殿下,久違了。”

陸葉望去,就看到一群身穿丹朱國官袍的人從後行來,因走得很快已追上眾人。

當先說話的是一名三十餘歲的黃袍男子,臉龐消瘦面色薑黃,眼窩深陷精氣不振,對狄鏡如嘆息道:“家國不幸,方釣塵狼子野心犯上作亂,刺殺王兄又逼迫父王退位,小王不願附逆無處容身,只能逃上光明山,祈求神殿主持公道!”

“什麼,方釣塵逼宮篡位?”雲淮陽大吃一驚,罵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也難怪他光火,各國國君繼位都需經過神殿天巫的敕封祈福,什麼時候輪到底下的臣子自說自話以下犯上了。

他可以不在乎誰做丹朱國的國君,哪怕坐在王位上的是只猴子也無所謂,但前提是這只猴子必須是經過天巫敕封的!

黃袍男子精神一振,悲憤道:“雲仙尊說的極是,小王恨不能活剝了方釣塵那老匹夫,生吞其肉,為我王兄報仇雪恨!”

雲淮陽道:“誠王儘管放心,到得神殿本仙尊自會替你向各位大巫祝說明。只是,丹朱國的神殿巡撫使柳殘照呢,他在何處?”

誠王咬牙切齒道:“柳巡撫和方釣塵狼狽為奸,若非如此,我父王又何至於被逼退位,將王位傳給朱昱清那小兔崽子!”

雲淮陽驚異道:“柳殘照,居然出手襄助方釣塵?”

他不由有點後悔剛才把話說得太滿。柳殘照作為丹朱國的巡撫使,地位尚比自己高出半籌。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支援方釣塵叛亂,十有八九是因為丹朱國王觸怒了永貞殿,這才會被天巫下令廢黜,柳殘照不過是代行法旨而已。

誠王不知雲淮陽心理變化,以為抓住根救命稻草,又悲又怒道:“天曉得柳巡撫想做什麼!”

雲淮陽臉一沉,冷冷道:“誠王殿下,你這是在埋怨永貞殿派出的巡撫使嗎?”

誠王凜然一驚醒悟過來,訕訕道:“小王不敢,小王不敢!”

雲淮陽嘿了聲,一抖袍袖不再理睬誠王,拾階而上。

誠王恨恨地盯視雲淮陽背影,一腔怒火不知不覺從方釣塵等人身上轉移到了這位厭火國巡撫使的頭上。若要問他此時恨誰更多一點兒,多半不分伯仲。

他雖然沒言語,但神情變化盡已落入眾人眼中。陸葉佯裝不覺,跟著大隊人馬往山頂行去,這巫域山川畢竟與天陸多有不同。

三撥人各懷心思互不搭理,不約而同地埋頭趕路。越往上走,山中的黑氣便越濃,僅憑肉眼三五丈外霧影重重難以視物。

但這黑氣對所有巫域修行之士而言,無疑是大補之物。大夥兒一邊趕路,一邊運功吸納其中蘊藏的充沛靈力,均感神精氣足大受裨益。

行出大約一個時辰左右,距離山頂愈來愈近。陸葉功聚雙目,遙遙望見黑幽幽的雲氣深處,隱約有一座雄偉壯觀的大殿輪廓。

整座永貞殿實際上就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宮城,經過近萬年的不斷經營與擴張,其規模與繁華程度遠勝於任何一個國王的宮殿。

陸葉可能是一行人裡唯一一個從未到過永貞殿的,可即使像李韶泉、誠王這樣曾經來過的,此刻再次親眼目睹到聖城雄姿,依然情不自禁地為之震撼顫慄。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逾十丈的金色城牆,城頭上每隔三里即有一座宏偉的城樓,正下方七座巨型的殿門耀眼生輝煥放出寶石般璀璨的光芒。

殿門前一座座銀白色晶瑩閃爍的高大拱橋猶如白虹貫日,人站在橋頭幾乎看不到橋身的最高處。橋下有一條寬過百丈的大河,雲氣翻騰驚濤拍岸,發出震耳欲聾的隆隆轟鳴。

走過橋去,來到了殿門下,人就渺小得仿似一隻只螻蟻。兩排威武的神殿劍士從殿門前一路侍立到橋頭,目不斜視肅穆挺拔。

一下橋,陸葉就注意到誠王的眼睛須臾不離地緊盯著那座佇立在殿門外的鐘鼓亭上。

綠色玉石砌成的亭子裡懸掛著一口紫金色大鐘,上面斑斑駁駁刻滿了古老的巫符,年深日久閃耀著歲月沉澱的光輝。

古鐘下架著一面直徑一丈左右的大鼓,鼓面發黑不知是用哪種巫域獸皮煉製而成。架子上擱著兩把嬰兒胳膊粗細的鼓槌,錘頭有如孩兒攥起的拳頭,上面符紋熠熠似波光般輕輕流淌,一望即知絕非凡品。

走著走著誠王往周圍看看,突然大喊道:“我冤啊”拔腿就朝鐘鼓亭衝去。

孰料他剛剛奔出沒幾步,冷不丁就聽人群裡又有人哭叫道:“冤枉啊!”

誠王一愣,想不到居然還有人會跟自己搶著喊冤的。

他還沒來得及扭轉臉瞧清楚叫冤喊屈的是誰,身邊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衝了過去。莫語梨花帶雨哭哭啼啼奔進鐘鼓亭,抓起那對鼓槌使勁擊打在大鼓上。

“咚、咚、咚咚……”鼓聲一起響徹雲霄,震得四周雲氣翻卷如潮,神殿中人紛紛驚異側目。

誠王被人搶了先手,氣急敗壞衝入亭中,用盡全身氣力大叫道:“冤啊……”抓起撞木拼命敲響古鐘。

“當、當、當……”雄渾悠揚的鐘聲瞬時迴盪在光明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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