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來到曹娥山已時過中午,早有知客僧通報上山,雲竇寺中下山迎接的是十八羅漢之一的廣緣大師。

魏寶笳三人自我感覺再是良好,也明白廣緣大師是衝著陳鬥魚來的。三個盛氣凌人的少年臉色都不是很好看,遠遠地站在一端看眾人寒暄。

廣緣大師白白胖胖笑容可掬,連聲感謝陸葉和陳鬥魚不遠千里將弘盛大師護送回山。隨後他便拖動兩三百斤的一堆肉山將眾人迎入山門,又安排門下弟子照護渾渾噩噩的弘盛大師先一步前往雲竇寺的百草堂醫治。

雲竇寺號稱東南第一佛宗,坐落在曹娥山最高峰上,由山門開始攀爬尚有二十餘裡山路。

這座山門外觀並不起眼,甚至及不上許多尋常寺廟,門上的匾額卻是雲竇寺開山祖師親筆書寫,筆法凝重方正題有“止聞”二字。

山門之內佛光萬丈猶如金霞滿天,重巒疊嶂雲霧繚繞,數十座氣勢恢宏的廟宇星羅密佈,肅穆祥和的禪唱鍾磬之聲縹縹緲緲隨風傳送。

如此滿山翠色,沿路流水潺潺春色正濃,廣緣大師詼諧風趣談笑風生,山路漫長一路走來倒並不乏味無聊,只不過魏寶笳等人心中自有打算,總尋思著待會兒見了魏枕和徐如萱如何要二老為自己主持公道。

走了十來裡地山路忽到盡頭,前方一座懸崖峭立猶如刀削斧劈,雲海騰騰金波浩瀚深不可測。

在懸崖上佇立著一座山門,上書“止觀”二字,門後一座石橋不過十尺寬凌空飛架探入到雲海深處,眾人凝目眺望卻不知這橋的另一頭究竟落在何處。

房書平嘖嘖稱奇道:“這麼長的橋沒有一根石柱子在底下撐著,真的不怕塌嗎?”

朱笳府很是看不上房書平沒見過世面,道:“這座接引橋下方有萬丈雲海無邊佛力承託,巧奪天工造化自然,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從沒聽誰說怕它塌了。”

廣緣大師笑呵呵道:“房施主,過了止觀門踏上接引橋,就算到了咱們雲竇寺的內庭了。這石橋雲海有佛門法力加持,護佑安危不假,但若有邪魔外道企圖入侵,自也可以領教其中的奧妙變化。不過幾位都是咱們雲竇寺的尊客,放心過橋便是。”

房書平一步步挪到陸葉的身後,嘿笑道:“放心放心,肯定放心的,這橋好啊……”

黃笳影道:“既然如此,閣下何不賦詩一首?”

朱笳府在旁幫腔道:“一個整天腦子泡在水裡的傢伙,能作詩?還是罷了,莫要汙了各位的耳朵。”

房書平大怒道:“誰說老子不會寫詩?我這就念一首給你們聽聽!”

黃影笳拊掌道:“好啊,我等洗耳恭聽。”

房書平深吸口氣遠望雲海,醞釀了半晌張嘴便道:“你好我好大家好,化作雲煙飄走了。”

眾人一呆,隨即鬨堂大笑,連陳鬥魚都忍不住莞爾。

陸葉原本以為房書平好歹能憋出一兩句來爭口氣,哪曉得果真語不驚人死不休。

一過止觀門,濃郁的佛光靈氣登時沁人心脾,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齊齊舒展,五臟六腑如沐春風,說不出的舒爽愜意。一陣陣山嵐吹來,飄飄欲仙彷如隨時都會乘風飛去。

正自心曠神怡之際,朱笳府又挑唆房書平道:“房詩仙,此情此景之下豈能沒有新作?”

陸葉不悅道:“你明知他不擅長此道,又何必咄咄逼人一再戲弄他?”

朱笳府含譏帶笑道:“莫非你想替他出頭?也罷,咱們不妨聽聽閣下的大作。”

陸葉臉一沉,廣緣大師打圓場道:“諸位施主,貧僧倒想起一首詩來,忍不住獻醜城外土饅頭,餡草在城裡。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

魏寶笳聽廣緣大師念的打油詩,不禁咯咯嬌笑道:“大師這詩倒也別緻有趣兒,比剛才那位假詩仙強多了。”

陸葉卻是聽得心中一動,這詩看似粗淺直白,實則道盡生死之事,對世人多有諷戒,可不只是“有趣”而已。

朱笳府不依不饒道:“陸公子,連廣緣大師都作詩了,你還端著架子不放?”

陳鬥魚有心阻止,陸葉的父親陸飲雪號稱九州第一才子,三元及第名動四海。陸葉從小跟隨父親讀書修行,文採斐然見聞廣博自己曾經親身領教,朱笳府這個混蛋存心要陸葉好看,她不怕他丟醜,卻擔心陸葉因此露出破綻。

陸葉卻絲毫不理會她的忐忑之情,半分也不推辭地取出一支狼毫爽快對廣緣大師道:“大師,可否冒昧借用一方寶地?”

廣緣大師當然知道這位陸尋的身份非同常人,乃是懸天觀的小祖師,龐天君的螟蛉義子,當下笑道:“陸公子墨寶,貧僧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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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葉躬身施禮道:“多謝大師。”

他提筆在手四下顧盼,但見雲海蒼茫前路漫漫,念及石橋另一頭爹爹長眠於此,遙遙蒼穹之上孃親生死未卜,而自己隱姓埋名四海飄零,不禁心情激盪難平在接引橋的石欄上揮毫落筆一蹴而就。

柔軟的筆尖落到古老的青石板上有如刀鋒,“嗤嗤”石粉不斷散落,廣緣大師定睛觀瞧隨之輕聲念道:“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摑摑倒須彌山。撒手到家人不識,鵲噪鴉鳴柏樹間。”

接引橋上的人凝視著青石板上的四行詩句鴉雀無聲,心神震撼。

唯獨朱笳府不以為然道:“好大的口氣!陸公子年紀輕輕,卻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啊。咦,你不會是打哪兒抄來的……”

他的話尚未說完,天地間驀然響起一陣天籟般的梵音禪唱,雲海之上的金色佛光璀璨生輝,照耀得整座石橋金碧輝煌閃閃發光。

青石板上的四行詩句仿似活了過來,閃爍著美輪美奐的金色光華,一道接一道沖天而起。

但聽漫山遍野有梵音吟誦道:“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摑摑倒須彌山。撒手到家人不識,鵲噪鴉鳴柏樹間……”

“轟”雲海翻滾,天幕之上浮現出一尊又一尊寶相莊嚴的金身佛像,猶如星辰列張光芒四射,齊齊朝向接引橋上的陸葉雙手合十微笑禮讚。

廣緣大師雙目光彩暴漲,滿臉的難以置信失聲道:“天地共鳴,諸佛禮聖!”

陸葉大吃一驚,想不到自己一時興起竟然會引發天地異象。雖然這不是真正的諸天神佛,而是各自留在人間的一縷意念所化的虛像,但也足夠驚世駭俗。

這時接引橋那一頭的雲海深處,亮起了一團團盛大佛光,卻是這一幕突如其來的異象驚動了在山的所有高僧,齊齊向此處投來關注目光。

一時間曹娥山上霞光萬道白鳥齊飛,祥雲如畫禪音如歌,實為千百年少有之盛大氣象。

魏寶笳、黃笳影和朱笳府面孔發僵看著傲然屹立的陸葉又羨又嫉,喃喃自語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轟!”天空之上驀然綻開一團金色華光,猶如怒放的金蓮。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便自金蓮中投射下一束渾圓聖潔的佛光,醍醐灌頂般直沒入陸葉的體內。

“諸佛灌頂!”曹娥山上再次轟動,接引橋方向奔來若干道身影,誰都想親眼目睹究竟是哪一位幸運兒,能夠得到雲竇寺歷代大能的灌持。

“我佛慈悲”廣緣大師近雙目異彩漣漣兩手合十朝向陸葉行佛門大禮。

此刻的陸葉,等若得到了雲竇寺一脈諸天大佛的認可與庇佑,如此至高無上的待遇亙古未有。

陸葉全身上下完全沐浴在佛光中,一任浩蕩的佛法驅自己心中的所知障及煩惱障,清淨身口意之罪業,從而覺悟心性,淨化法身,直至大通透大歡喜的金剛境界。

他的丹田氣海中,五座元峰瘋狂地壯大生長,全部衝出了海面,閃爍著琉璃一般純淨的光輝,身上所攜的諸般仙寶天兵也在盡情吸納熔鍊著這無窮無盡的佛光,再次得到淬鍊提升,震旦神槍和離炎斷劫鞭齊齊煉化,融入到丹田氣海之中。崖山桃晶劍的禁制封印隨之被完全開啟,靈力節節攀升鋒芒畢露!

一炷香後,天地異象終於緩緩退潮隱沒,雲海重新平靜下來。

而接引橋的那一頭,出現了雲竇寺方丈廣聞大師率及寺中一眾高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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