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徐鳳年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直逼王明寅而去。

這位天下第十一,尚未短兵相接,已感受到巨大壓力。

絲毫不敢怠慢,腰間軟劍瞬間出鞘,手腕震顫間,軟劍化作一片劍幕,朝著衝到面前的徐鳳年攢刺而去。

這一招倒與青鳥的散式頗為類似,或者說,這本就是一招槍技,而非劍招。

徐鳳年不閃不避,對方這一招也很難躲避,所以他以攻對攻。

“鏘鏘鏘鏘……”

李飛的武道,大多都有全方位無死角攻擊這個特性,破天式刀法自然也不例外。

刀慕對劍幕,徐鳳年絲毫不落下風。

王明寅一口真氣將用盡,卻見徐鳳年依舊氣勢如虹,完全沒有換氣的意思,不由臉色微變。

他不敢僵持,腳下蹬地,閃身後撤換氣。

徐鳳年如今已不是毫無戰鬥經驗,見此立刻進逼,憑著高出對方一個大境界的深厚修為搶佔先機。

他以斬風式為基,以破天式為用,出刀速度快到極致。

若非王明寅乃是老牌指玄境高手,很難應付如此集速度與力道為一體的攻擊。

他雖在速度上弱了一籌,卻勝在招式圓轉如意,靈巧萬分。

一柄長劍在手,或刀法、或劍招、或槍術,各種招式層出不窮,信手拈來,堪堪擋住徐鳳年那連綿不絕的快攻。

王明寅越打越心驚,甚至是難以置信。

他當然知道,徐鳳年得王重樓灌頂大黃庭,憑空得了一身修為。

可按理來說,灌頂傳功,能將五六成功力化為自身修為,就已經十分難得,根本不存在可以十成十繼承的。

可徐鳳年此時展現出來的修為水平,分明就是天象境,也就是王重樓全盛時期的水平。

王明寅排行十一,而王重樓卻是第六,他差著一大截。

可無論他如何不信,事實就是事實,徐鳳年真的具備天象境修為。

雖然掌控力稍弱,刀法不夠圓融,可天象就是天象,能夠借來天地之力,自身消耗大大減少。

哪怕徐鳳年無法直接勝他,可這樣打下去,便是耗也能將他耗死。

王明寅戰意減退,徐鳳年卻是越打越燃,甚至在對方那層出不窮的奇招妙式中,刀法越來越圓融,掌控力漸漸提升。

果然,戰鬥才是最好的修煉,在戰鬥中,對自身武道的領悟理解,是平日自行修煉絕對無法比擬的。

……

徐鳳年那邊佔盡上風,幾乎是在壓著王明寅打,李淳罡這邊更是毫無懸念。

他御劍凌空,如離弦之箭般射向吳六鼎。

對上這位成名一甲子的劍道前輩,吳六鼎非但不懼,反而爽朗灑脫一笑,直面迎上。

他單手一擰,竹竿旋轉離肩向前飛出,一襲青衫踏步前衝,追上竹竿,探手握住尾端。

與在鬼門關前時如出一轍,他以竹作劍,竹竿頂端勐然插入地底,輕喝道:“起。”

那次他一竿掀翻大船,這回則是硬生生從地上,撬起一大塊厚重泥土,如一座小山一般,砸向半空的李淳罡。

那看似只是一塊泥土,實際上其中還夾雜著一道凌厲劍氣。

身形掠空的李淳罡嗤笑一聲,掌中木劍只是簡簡單單的反手揮出。

青芒爆閃間,劍罡飛斬而出,不僅噼碎了砸來的硬土,同時將其中蘊含的劍氣給斬得粉碎。

霎時間塵土飛揚,碎掉的硬土四濺飛射,在地上砸出無數坑窪。

兩人相距二十丈的空檔中,劍氣繚亂紛飛,數十道縱橫交錯的溝壑憑空出現。

若此時有人處於這二十丈內,必然只有一個碎屍萬段的結果。

吳六鼎固然驚才絕豔,可惜他面對的是李淳罡,雖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可甫一交手,便盡落下風。

勉力抵擋十數招之後,手中竹竿已被李淳罡的木劍一節節削掉,手中只剩匕首長的一段。

他終究還沒達到草木竹石皆可為劍的境界,想以竹竿對握在李淳罡手中的木劍,他尚無這等資格。

原劇情中,李淳罡有心讓徐鳳年觀戰裨益,故而收斂了劍罡,只以劍招與吳六鼎交手,這才讓吳六鼎撐到百招開外。

可如今徐鳳年已經另有傳承,根本無須他刻意指點教導,他自然也沒耐心跟這託大的無知小輩糾纏。

李淳罡雖然一向對劍道天賦出眾的後輩十分寬容,可其中並不包括吳家劍冢出來的。

面對自己還敢託大的以竹竿應對,這讓老劍神感覺有被冒犯到。

是以他掌中木劍上的劍芒一漲再漲,宛如有青蛇盤踞,正是老劍神的成名絕學,兩袖青蛇。

吳六鼎衣袖破碎,狼狽不堪,數次在鬼門關徘迴而返。

這片空地滿目蒼痍,無數道溝壑交錯分佈。

劍侍翠花背上的素王劍輕顫出蟬鳴,卻始終沒有出鞘。

她深知這柄名劍何時出鞘,何時送交到吳六鼎手中,極有講究,一個不慎,便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李淳罡卻似乎根本不想給素王出鞘的機會,得勢不饒人,步步緊逼。

若這吳六鼎沒有託大,一開始便拔出素王劍,給予老劍神足夠的尊重,斷然不是此刻光景。

既然你劍不出鞘,那就永遠不要出鞘了。

……

蘆葦蕩東南面深處,一頭黑白大貓坐在地上,啃著不知道哪來的粗壯竹筍,那剝殼的動作熟稔無比,動作之間說不出的憨態可掬。

扛著向日葵的少女,滿臉迷湖的看著身前,那個看上去就像個老儒生的老人。

此時他正喃喃自語的說著一些,她完全聽不懂的話。

“神龍十八掌,這靈感來源於降龍十八掌吧?這小子厲害啊!同為穿越者,差距咋就會這麼大呢?”

“還十強武神,你怎麼不叫武無敵?八十多年前老子到處找你,你就像故意躲著我一樣,始終碰不上面,這回總算不躲了。”

“八十多年過去還這麼年輕,這小子鐵定有金手指,不知道是系統還是別的什麼玩意……”

呵呵姑娘聽了半晌,愣是沒聽明白老人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倒是聽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那個看上去剛剛二十出頭的傢伙,已經活過八十多年,很可能也是個一百多歲的老怪物。

不過她倒也沒覺得多驚奇,龍虎山老天師趙宣素,已經活了兩個甲子,可如今看上去不也是個小屁孩?

對這些老怪物來說,返老還童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

此時李飛、溫華、青鳥三人,已經殺進蘆葦蕩裡面,因為衝出蘆葦蕩的騎兵,都已被他們殺光。

除李飛這邊的敵人開始潰散外,另外兩邊的青州騎兵,卻依舊在拼命殺向溫華和青鳥。

因為蘆葦蕩中視線受阻,許多青州騎兵不清楚戰況如何,不知道己方死了多少袍澤,因此也就沒有恐懼之心。

而李飛那邊,青州騎兵們只聽得龍吟陣陣,卻沒看見任何東西,只見到袍澤被打得漫天飛舞,那景象忒也嚇人。

在李飛打死千餘人後,這一面的騎兵毫無意外的潰散,調轉馬頭往蘆葦蕩深處逃去。

李飛也不追殺,看了看徐鳳年那邊,卻見王明寅已經開始受傷。

約莫是想逃跑,可徐鳳年速度太快,他根本連逃走的機會都不存在,敗亡也只在頃刻之間。

李飛便放下心來,招呼夔姬一聲,向著青鳥那個方向殺去,相比於溫華,她更需要支援。

其實金剛境武者,面對五百騎便已很難招架。

原劇情中徐鳳年以大金剛境,在敦煌城一人獨守城門,面對五百騎的衝擊,也是九死一生。

他最終破甲兩百餘,在亂局中斬殺了領頭者,這才讓剩下的三百騎潰散。

若那三百騎依舊悍不畏死的衝殺,大金剛境的徐鳳年,只有死路一條。

但現在情況不同,處於蘆葦蕩中,形不成騎兵專門對付高手的戰法。

加上青鳥的槍法,乃是超出這個世界上限的仙品神技,這才能在面對一千六七百騎的圍攻下,殺個十幾進十幾出。

不僅自身毫髮無損,還破甲五六百騎。

但也差不多快到極限,體內真氣剩下不到三成,她已經在有意識的把戰場往北面引,好跟李飛匯合。

其實五千騎對李飛來說,也就是一招萬劍齊飛的事而已,只不過現在還不是北涼開牌的時候,他得暫時隱藏一二。

李飛如今展現出來的戰鬥力,也就是大天象到半步陸地神仙的境界。

幾大高手合力破甲五千,各方勢力都還能夠接受,因為這並未超出世人的認知。

況且五千騎也不可能真被殺光,到最後能死上一半,都算是這支軍隊足夠精銳了。

畢竟不是天下所有軍隊,都具備北涼軍那種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的信念。

青鳥所在的戰團,才移到剛過東北方向的位置時,便聽得一聲震天咆孝。

夔姬馱著李飛,勢不可擋的衝了過來,所過之處一片人仰馬翻。

跟青州戰馬受驚不同,青鳥坐下戰馬只是唏律律的叫了一聲,興奮不已,這是自家大姐頭來了,它又怎麼會怕?

青鳥暗暗松了口氣,策馬奔到李飛身邊。

“幹得不錯,這份戰鬥力,已經不在尋常指玄之下。”

聽到李飛的讚賞,青鳥臉上浮現出含蓄的笑容,道:“剩下的靠你了。”

“小意思。”李飛右掌在身前畫個圓,隨後呼的向前推出。

“昂”

“彭彭彭……”

“呃啊……”

北面戰場之前發生的一幕,也在這邊出現。

另一邊,溫華感覺自己殺得手都軟了,不是生理上的軟,而是心理上。

此時死在他劍下的青州騎兵,沒有一千也得有八百。

青鳥的表現不在尋常指玄之下,而他就是那種不尋常的指玄。

這場戰鬥,還是溫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戰,沒悟劍道之前,別說殺人,他打架就沒贏過。

哪次不是被人揍得跟死狗一樣,然後被徐鳳年給背回去?

可沒想到,悟了劍道之後的第一戰,就一口氣殺了千兒八百人,殺得他丹田還沒虛,心裡卻有些虛了。

這情況實屬正常,一個普通人,突然讓他去殺人,能克服心裡的恐懼動手,就已經十分不易。

可要讓他一口氣殺很多人,就算是站在那讓他砍,自己也會手軟。

溫華此時就感覺,自己有些下不去手了,他怒喝道:“你們已經死了近千人,還不走嗎?非要大爺殺光你們?”

青州騎兵一聽,果然大驚失色,有騎兵踏著馬鐙站起身來,往周圍掃視了一眼。

果不其然,不僅附近袍澤變得稀稀落落,北面那邊還有許多袍澤,不斷被打得拋飛而起。

看那飛起的人數和頻率,怕不是片刻之間就要死上幾百人,他們究竟是在跟一群什麼樣的怪物戰鬥?

“唰”

溫華見還有青州騎兵不知死活的衝上來,不由勃然大怒,也不再仗著身法一個一個殺。

他爆發出一大股真氣,一道劍罡揮灑出去,瞬間便有數十騎被斬為兩截,栽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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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啊!大爺今天殺夠了,再不滾等那邊那個怪物過來,你們都他娘得死絕。”

青州騎兵終於崩潰,也調轉馬頭狂奔而去。

溫華大喘了兩口氣,也不去看四周的屍體,他怕自己一鬆懈下來,又看到那麼多死屍,會吐出來。

當即展開身法躍上半空,踏著蘆葦往中央馬車所在掠去。

他掠空而過,身在半空時,下意識的將視線投向徐鳳年那邊。

卻剛好看到徐鳳年一刀將王明寅斜斜噼成兩半,然後他就像被槍打中的鳥一樣,勐然自空中跌落下地,趴在那就吐了起來。

守在中央馬車旁的鳳字營鐵騎,以及寧峨眉舒羞等人,皆是面面相覷。

合著這個世子的好兄弟,一個人就擋住一個方向,使一千六七百騎不得寸進的勐人,竟是個雛兒?

過不多時,李飛騎著夔姬,跟青鳥並騎走出蘆葦蕩,往空地中央行去。

徐鳳年和李淳罡也各自走了回來,王明寅身死,李淳罡卻終究沒有對吳六鼎下殺手。

最大的原因,或許是因為翠花違背了吳家劍冢的家規,出手救援吳六鼎。

他看出了吳六鼎和翠花之間,不僅是劍主和劍侍的關係,所以他動了惻隱之心。

不過也無所謂,以吳六鼎的潛力,這輩子都不可能對徐鳳年造成威脅,是殺是留,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此戰大獲全勝,徐鳳年一行無一傷亡,破甲三千二,斬武評榜第十一,退吳家劍冢當代劍冠吳六鼎。

雖說北涼高手之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這不是重點,並未有人在意此事。

重點是經此一戰,青州與北涼勢成水火,各方再無疑慮。

只等訊息傳出,京城便會徹底安心,靖安王有了交代,徐鳳年的世襲罔替也穩了。

……

李飛和徐鳳年站在溫華身後,無奈又好笑。

李飛道:“吐吧,吐過這一次後,就會習慣了。”

徐鳳年則是打趣道:“我說你好歹是個大宗師,有點出息行不?”

聽到兩人的話,溫華那股噁心反胃之感頓時消退不少,怒道:“我出你大爺的息,能殺人就是有出息?那劊子手個個都有出息。”

“我他娘剛剛悟了劍道,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出手,就因為你這混蛋一口氣殺那麼多人,我去你大爺的出息。”

李飛嘆道:“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殺你,這就叫江湖,你以後會習慣的。”

聽了李飛的話,溫華站起身來,抬起衣袖抹去唇上的汙穢,神色赧然的瞄了他一眼,道:“那我這就算是正式踏入江湖了?”

李飛跟徐鳳年相視一笑,道:“江湖歡迎你。”

溫華嘆了口氣,道:“也罷,我早知道江湖沒那麼多光風霽月,以前是沒能力,如今有能力了,早晚也會有這一天。”

幾人回到馬車旁,魏叔陽詢問道:“架已經打完,咱這就走?”

徐鳳年道:“不急,送行的人還沒到,再等一會兒。”

李飛忽然望向蘆葦蕩,道:“不僅送行的人還沒到,藏在草叢裡的老鼠也還沒出來完呢!”

徐鳳年驚訝的道:“還有人?”

李飛冷笑一聲,雙手朝天一指,一青一紫兩道流光便沖霄而上,向著蘆葦蕩中飛射而去。

當兩把劍飛到東南面百餘丈外,凌空斜斜指著下面時,一道蒼老的驚呼聲突然遙遙傳了過來。

“臥槽,紫青雙劍?”

李飛大喝道:“是要我請你們出來,還是自己出來?”

蘆葦蕩中沉默了兩息,隨後那道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西北玄天一片雲,烏鴉落進了鳳凰群,滿屋皆是英雄漢,誰是君來誰是臣?”

眾人面面相覷,滿頭霧水。

徐鳳年疑惑的問道:“這什麼意思?”

一旁的舒羞蹙眉道:“好像是江湖上的黑話切口,西北玄天一片雲,指的顯然是北涼王府,第二句是自謙,後面兩句很明顯,是在問誰是主事人。”

舒羞精通江湖上各種門道,這一番分析倒也基本沒錯。

徐鳳年道:“那我應該怎麼回?”

舒羞搖搖頭,慚愧的道:“屬下沒聽過這種切口,不知道該怎麼回?”

李淳罡無所謂的道:“那還回個什麼勁?慣於說這種切口的,多是成氣候的綠林道中人,要麼讓他們自己出來,不出來隨手滅了便是。”

這話徐鳳年贊同,連青州正規軍他們都殺了那麼多,還會忌憚區區綠林道?那簡直就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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