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出現的地方,是一座還算繁華熱鬧的小鎮。

此時他身處無人的僻靜之處,前方不遠處,便是一排民居的背面。

他仰頭望天,微微蹙了蹙眉。

這個世界的靈氣濃度,竟然遠遠不如仙劍世界,甚至比聊齋大世界還弱了一籌。

這完全沒道理。

再怎麼說也是神話大世界,靈氣濃度怎麼可能會比仙俠靈異世界低?

李飛掐起指頭卜算開來。

片刻之後, 李飛眼中浮起一抹恍然之色,原來如此。

他不由頗覺好笑,原來神話世界的仙神,也並非個個都是超然物外,六根清淨。

他們偶爾也會動凡心。

但天庭天條森嚴,仙神不得私自下凡,更不能私配凡人。

一旦違反,輕則關入天牢,受雷火罡風之刑。

重則剔去仙骨,消去仙籍,永受輪迴之苦。

最嚴重的,更是要斬仙臺上挨一刀,從此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但這仙神的思凡之心,猶如凡人的生理需要,總需有一個解決辦法。

凡人欲起時,還能靠自己雙手解決,那麼仙神思凡之時,又該怎麼辦呢?

很簡單, 分出一縷真靈, 轉世到一個個小千世界或中千世界,體味百樣人生。

這情況,倒很有點諸天流的味道。

不過真靈轉世後沒有本體的記憶和本領,只會在死後帶著一世記憶迴歸本體。

本體便能借真靈的記憶,體味這一世的經歷,也算是到凡塵俗世走過了一遭。

這種操作,基本都是那些神仙大佬的玩法。

只要不在大千世界中這麼玩,天條便管不著。

就像凡人要解決生理需要,不玩什麼採花強上,而是老老實實去青樓娼寮,官府也管不著。

只有那些道行不高,心智不堅的小仙,才會以本體在大千世界私自下界,私配凡人。

這種違反天條的操作,自然不會有好下場。

此時李飛進入的這方世界,便是大千世界之下的一方中千世界,也有那麼些個神仙大佬真靈轉世存在。

李飛要前往大千世界,那也簡單,打破時空壁壘, 直接上去即可。

其他本世界的土著修行之士, 若想前往大千世界, 便只能尋求修為道行達到能夠開啟天門的程度,飛昇上去。

原本李飛是打算直接前往大千世界的,因為中千世界,對他的實力提升已經沒什麼幫助。

可當他的神識掃描到,鎮子外兩個正向鎮內走來的人時,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看到那兩個人,他也知道了這是哪個世界,便不急著前往大千世界了。

就當是玩玩,放鬆放鬆也不錯。

略作思忖,李飛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奸笑。

只見他在原地轉了一圈,那輕袍緩帶,飄逸出塵的形象便是大變。

變化之後的李飛,一身破舊的粗布衣衫,滿頭長髮隨意在頭頂盤個髮髻,以一根草繩捆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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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後揹著一個裝在布囊裡的長條形木匣,看形制是一個琴匣,露出來的一截,連漆都已經剝落。

肩上斜挎一個布包,左腰插一根橫笛,右腰插一把嗩吶,手裡還提著一把二胡。

這造型,整個就是一流浪天下,四處賣藝的曲藝人。

只不過他雖然一身破舊,膚色也黃了一些,看上去十分落拓,但一張臉卻是俊朗依舊。

變成這般模樣後,李飛嘿嘿一笑,邁步往鎮子中行去。

看來這座鎮子的地理位置也是比較特殊,處於一片區域的中心地帶,連線東西,溝通南北。

北上南下,東來西往的行商旅客絡繹不絕,三教九流的人士隨處可見。

像李飛這樣的江湖賣藝之輩雖不多見,卻也偶爾能夠看到。

只不過更多的是那些耍把式的武人,或玩雜耍的藝人,吹拉彈唱的一般都在客棧酒樓之中,外面卻是不多見。

李飛神識鎖定著自己關注的那兩人,按照他們行進的方向,選擇了一處街口,也是一間客棧的旁邊,在地上盤坐了下來。

他從腰間布袋裡掏出一個破碗放到面前,提起二胡便拉了開來。

當然,要吸引他關注的那兩個人,光是拉二胡可不行。

他選擇作為前奏的是《二泉映月》的開頭,一串傷感愴然,催人淚下的樂聲之後,李飛竟開口唱了起來。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親愛的爹孃啊,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沒有一個家,冬天的風啊夾著雪花,把我的淚吹下……”

那直白淺顯,滿含悽苦的唱詞,很快就吸引了附近過路的人,紛紛向這邊聚來。

李飛關注的那兩人,自然也被吸引了過來,他用眼角餘光瞄了瞄兩人,便不再注意他們。

這兩人,其中一個雖然只是個普通人,另一個卻是隱藏的高手,若過多關注,難免會被察覺。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過了多少年華,春天的小草正在發芽,又是一個春夏……”

李飛的表情與歌聲十分哀婉悲愴,配上同樣淒涼的二胡樂聲,很快就引起了那些離家奔波在外,飽嘗艱苦辛酸之人的共鳴。

許多圍觀群眾都神情悲苦,有人開始給李飛面前的碗裡丟銅錢,一枚兩枚,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那些耍把式的武人,玩雜耍的藝人,更能體會他們這種人的艱辛,也多少施捨了一些。

李飛手上不停,依舊拉著二胡,只是每當有人丟銅錢時,他都會欠欠身致意,將一個賣唱人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他唱完一段,拉了一會兒二胡後,又接著唱道:“離家的孩子流浪在外邊,沒有那好衣裳也沒有銀錢,好不容易找份活計辛勤把活幹吶,心裡頭淌著淚,臉上流著汗……”

李飛關注的那兩人,其中一個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這是一老一少。

老的那個,揹負一個被破布包裹的長條狀行囊,牽著一匹瘦骨嶙嶙的黃馬。

他衣衫襤褸,頭髮花白,邋里邋遢,面相憨厚,看上去就是個鄉間老農。

年輕的那個,頭髮散亂,滿臉汙垢,一身市井麻衫,跟逃荒的難民乞丐一般,但也能隱隱看出,其相貌十分周正。

此時在李飛面前蹲下的,是那個年輕人。

聽著李飛的曲音與唱詞,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竟是眼眶泛紅,不住吸著鼻子。

“離家的孩子夜裡又難眠,想起了遠方的爹孃淚流滿面,春天已百花開秋天落葉黃,冬天已下雪了,您千萬別著涼……”

“月兒圓呀月兒圓,月兒圓呀又過了一年,不是這孩子我心中無掛牽,離家的生活實在是難。”

待李飛唱到這,圍觀群眾更是一個個抹起了眼淚,又有許多人開始給李飛碗裡扔銅錢。

片刻之間,那碗裡就裝了不下百十文錢。

李飛依然是挨個欠身致意。

那蹲在李飛面前的年輕人,回頭掃視了一眼默默垂淚的圍觀群眾,忽然脫口道:“是個技術活,該賞。”

說完就在渾身上下開始摸索,最後掏出五個銅板,正要往李飛面前碗裡放,卻被老者一把拉住。

那老者也蹲下身子,在年輕人耳邊輕聲道:“少爺,這可是咱最後五文錢,要是打賞出去,咱可就得捱餓啦!”

少爺遲疑了一下,最終收起兩文錢,只把三文錢放入李飛面前碗中。

剩下兩文錢,還能買兩個饅頭。

李飛目露感激之色,對少爺躬了躬身。

便在此時,旁邊客棧中忽然走出一個五大三粗,一身勁裝的漢子。

他大步來到李飛身側,瞪著一雙泛紅的眼睛,叫道:“別拉了。”

這大漢一身酒氣,臉上一片酡紅,顯是喝了不少酒。

李飛手上一頓,滿臉錯愕的扭頭看向那大漢。

只聽大漢沒好氣的怒道:“你想你爹孃了就回家去,別他娘跟這影響大爺吃飯的心情。”

說完伸出缽盂大的拳頭,懸在瓷碗上空,手掌一放,足足十數枚銅錢落入碗中。

看來這大漢雖然外表粗獷,實則也不是什麼惡人。

此時客棧內跟出幾人,似是大漢的同伴,興許怕他惹事,正勸他回去。

李飛忽然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大哥,可是江湖中的好漢?”

那少爺和老僕,以及圍觀群眾全都詫異的看著李飛,不明白他此問有何用意。

大漢也愣了一愣,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飛咧嘴一笑,道:“若是的話,在下這有一曲‘好漢歌’,願為大哥助助酒興。”

聽聞他此言,那些想拉大漢回去的人,也都紛紛作罷,饒有興趣的看著李飛。

那大漢道:“你唱來聽聽。”

“好嘞。”

李飛手上重新動了起來,二胡的曲調再不復悲愴淒涼,反而變得豪邁大氣。

李飛豪聲唱道:“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嘿,嘿,參北斗啊,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全都有哇,水裡火裡不回頭哇……”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聽了李飛的唱詞後,那群貌似走江湖的漢子,一個個頓時喜笑顏開,豪氣大升,只覺這曲子唱到心坎裡去了。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嘿,嘿,參北斗啊,不分貴賤一碗酒哇……”

“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全都有哇,一路看天不低頭哇……”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好。”

“譁啦啦……”

那大漢忍不住大喝一聲好,帶頭鼓起了掌來,他身後那群同伴也紛紛鼓掌喝彩,帶動圍觀群眾一起鼓掌。

李飛放下二胡,起身對眾人抱拳作揖。

那大漢探手入懷,竟是掏出一錠銀子,直接塞到李飛手中,笑道:“兄弟,你有這手藝,隨便找家高門大戶當個清客,不比跑江湖賣藝強?”

李飛苦笑道:“慚愧,在下這不過是鄉間俚曲,難登大雅之堂,多謝大哥打賞。”

大漢嘆了口氣,道:“江湖上討生活,都不容易啊!”

說完拍拍他肩膀,轉身跟著一眾同伴返回了客棧,此時他們酒興頗濃,定要再喝他幾大碗。

李飛見碗裡銅錢已經快裝滿,便對圍觀群眾作了個團揖,道:“多謝各位父老捧場,好人一生平安,多謝。”

說完便將裝滿銅錢的碗收回了腰間布袋,圍觀群眾見狀,知道李飛要走了,便即各自散去。

那少爺和老僕也準備牽著馬離開,李飛卻提起二胡,快走幾步趕上兩人,道:“二位請留步。”

少爺對李飛問道:“兄臺有何貴幹?”

李飛探手進腰間布袋中,掏出約莫二十來文銅錢,遞到少爺面前,笑道:“這些錢,就當是在下請二位吃頓飯吧!還請莫要嫌少。”

一老一少對視一眼,卻沒有接那些錢。

少爺奇道:“這是為何?”

李飛露出一個清澈的笑容,使得他看上去充滿陽光。

只聽他道:“因為兄臺是個善人。”

少爺好笑的道:“就因為我給了你三文錢?”

李飛點點頭,正色道:“對,若你有三百文錢,施捨別人三文錢,雖也是行善,卻只是小善。”

“可你自己都只有五文錢,卻施捨別人三文錢,那便是大善。”

說完將二胡掛在腰帶上,空出的手抓起少爺的手,將那一把銅錢放入他掌中,再咧嘴露出一個陽光和煦的笑容,便即轉身離開。

少爺愣愣的看著手中那一把銅錢,又看了看老黃,最後望著李飛的背影喃喃道:“老黃,這人……不錯。”

老黃連連點頭道:“嗯嗯,不錯,少爺,咱現在有錢了,是不是先去買幾個燒餅,吃頓飽飯?”

少爺:“……”

……

李飛離開後,到鎮上買了一堆乾糧,一個水囊,隨後便往北而去,神識卻一直關注著那對主僕。

他腳步很慢,刻意等著那對主僕。

此時日頭尚早,那對主僕在鎮子上買了幾個燒餅,飽飽的吃了一頓,剩下的錢也全都買了乾糧。

然後兩人也出了鎮子,順著北面的道路一路前行。

吃飽飯後也有了力氣,兩人腳步不慢,走得三四裡,便看到前方路上,一道孤伶伶的身影正踽踽獨行。

兩人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個給他們錢的賣唱藝人嗎?

少爺立馬加快腳步,口中叫道:“兄弟,兄弟等等。”

“少爺慢點。”

李飛臉上浮起一抹笑意,轉過身來時,臉上的笑意卻已經變成疑惑之意。

待那少爺奔到近前,李飛才笑道:“是你啊,你們也是往北去?”

少爺道:“是啊,你這是打算往哪去?”

李飛道:“我去陵州城,你們呢?”

少爺高興的道:“巧了,我們也去陵州城,要不咱一起上路,也好有個照應?”

李飛欣然道:“好啊,在下李飛,兄臺貴姓?”

少爺道:“免貴,姓徐,這是老黃。”

李飛看了看老黃和他牽著的馬,不解的問道:“徐兄,你們既然有馬?為何不騎馬而行,反而牽著馬走?”

徐少爺苦笑道:“別提了,這破馬騎著不走,打著倒退,跟頭犟驢似的。”

李飛跟他並肩而行,隨口道:“興許是年紀大了,馱不動人了吧!”

徐少爺點點頭,道:“我看也是,對了,李兄去陵州城幹什麼?”

李飛咧嘴一笑,道:“去發財。”

“哦?”徐少爺饒有興趣的道:“陵州城有什麼財可發?”

李飛道:“我聽人說北涼世子徐鳳年,為人慷慨大方,出手十分闊綽。”

“只要拿得出讓他滿意的手藝,動輒打賞數百上千兩銀子。”

“我專為北涼鐵騎和北涼王寫了幾首詞曲,到時候去給世子獻唱,他一高興,隨便打賞一點,說不定就夠我過一輩子了。”

聽完李飛的話,徐少爺滿臉錯愕,他身後的老黃也是啞然失笑。

徐少爺好笑的扭頭看著他道:“這事你都是聽誰說的?”

李飛道:“那些到陵州城跑商的都這麼說,應該不假。”

徐少爺興致勃勃的道:“要不你把你寫的詞曲唱來聽聽,我給你把把關,看看有沒有可能打動北涼世子。”

李飛搖搖頭,道:“那不行,這詞曲我只唱給北涼王或者北涼世子聽。”

徐少爺無語的道:“這是為何?難道你還怕我把你的詞曲據為己有不成?”

李飛道:“倒也不是,只不過這詞曲必須得懂它的人,才能聽出它的味道。”

徐少爺不服氣的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懂?”

李飛理所當然的道:“因為你不是北涼世子。”

徐少爺略一沉吟,道:“你怎麼肯定,我不是北涼世子?”

李飛扭頭看了他一眼,好笑的道:“別逗了,這天下姓徐的,沒有五十萬也有三十萬。”

“總不能我路上隨便遇到一個姓徐的,就是北涼世子吧!”

徐鳳年嘿然一笑,道:“說不定你運氣好呢?”

李飛失笑的搖搖頭,道:“北涼世子要混成你這樣,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鳳年一滯,頓時滿臉鬱悶。

別說是李飛,就是他自己都不信。

這李飛還算是性格比較好的,只是不信。

要換個性格差點的,這會兒指定就該冷嘲熱諷了。

只能說,好人有好報,這李飛是個好人,到時候便送他一場富貴又何妨。

想到此,徐鳳年也釋然了。

也罷,反正到了陵州城,就能聽到他寫得詞曲。

到時候這傢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徐鳳年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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