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算計
青雲山下，河陽城西北方向五十裡外，有個小村落叫“草廟村”。
這裡住著四十多戶人家，民風淳樸，村中百姓多以上山打柴交於青雲門換些銀兩生活。
平日裡村民常見青雲弟子高來高去，有諸般神奇，對青雲門是崇敬不已，視之為得道仙家。
而青雲門一向照顧周遭百姓，對這裡的村民也頗為不錯。
這一日，村中樵夫王二叔，如常帶著村裡幾名半大小子，從山上各自打了一擔柴禾挑下山。
剛到山腳，離村裡尚有數里地，晴朗的天空忽然陰雲密布，眼看一場大雨就要落下。
“小子們，要下雨了，加快腳步，可別淋了雨感染風寒。”
“王二叔，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吧！擔著柴禾可走不快啊！”
“這哪有地方避雨？一會兒下起雨來，把外套脫下搭到頭上，儘量別讓腦袋淋溼。”
一大四小各自擔著柴禾，在小道上疾走，忽見前方路上有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正自閒庭信步般緩緩前行。
片刻後，王二叔一行靠近了那道身影，似是聽到身後的動靜，那身影停下腳步，側身讓到路旁，幾人這才看清那人的面目。
卻是個氣質出塵，豐神俊朗的年輕公子。
他臉上帶著如三月春風般的和煦微笑，讓人一見便先升起幾分好感。
此人一看就不似尋常百姓，竟會給他們幾個樵夫讓路，這讓王二叔和少年們更是好感大升。
王二叔放慢腳步，對那公子笑道：“這位公子，馬上就要下雨了，你怎麼還這麼不緊不慢的趕路啊？”
李飛仰頭望天，微微一笑，道：“兄臺放心，在下不想讓天下雨，它就下不起來。”
說完雙手掐了幾個手訣，隨後對著天空一揮手，口中道：“撥雲見日。”
王二叔幾人駭然看到，隨著此人一揮手，天上的烏雲霎時間劇烈翻湧，肉眼可見的越來越淡。
只片刻之間，濃濃的烏雲便即散去，只留下一塊塊漂浮的白雲。
天地之間亮了起來，但那些沒有完全消散的白雲，又能稍稍遮擋陽光，使得太陽不那麼熾烈。
“哎呀……”王二叔身子一蹲，將肩上的柴禾頓在地上，隨後對李飛抱拳作揖，“原來公子是得道高人，失敬失敬。”
那些少年也紛紛放下柴禾，敬畏又羨慕的看著李飛。
李飛上前扶起王二叔，道：“兄臺無需如此，請起。”
王二叔起身，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公子可是青雲門的仙家？”
李飛搖搖頭，道：“不是，在下來自西南五靈仙宗，雲遊天下，路經此地，與幾位相遇，倒也算是一番緣份。”
一名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少年忽然對同伴笑道：“咱們跟得道仙家有緣份，豈不就是爺爺他們說的‘仙緣’？”
王二叔啞然失笑，這臭小子想的倒挺美，隨便在路上遇到個仙家就是仙緣，那這世間豈不處處是仙緣？
李飛笑吟吟的看著那少年道：“小兄弟倒也機靈，你過來。”
那少年聞言一愣，隨後雙目大亮，連忙上前幾步，走到李飛身前。
李飛伸出手虛按在他頭頂，王二叔與其他三個少年，只見李飛手中泛起五彩光芒，籠罩了那少年的身體。
幾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由暗暗提起一口氣，目光灼灼的看著李飛。
片刻之後，李飛收手，微笑頷首道：“資質不錯，小兄弟，你可願隨我去修真了道？”
那少年欣喜若狂，忙不迭的道：“願意願意。”
說著雙腿一屈，跪倒在地，叩首道：“弟子向南鵬，拜見師父。”
李飛手掌一抬，一股無形之力將向南鵬託了起來，道：“我已多年不收徒，你隨我回山，自有人收你為徒，傳你道法仙術。”
向南鵬也不失望，只是抱拳躬身道：“是。”
王二叔傻眼，這還真是遇到了仙緣。
其他幾名少年見狀頓時激動起來，另一名少年急忙上前，道：“這位大哥，求你幫我也看看吧！”
“好。”李飛微笑頷首，同樣伸手虛按在他頭頂。
一陣五彩光芒閃爍，李飛收回手遺憾的道：“很遺憾，你資質不足，修道很難有所成就。”
“不過相逢即是緣，我可以傳你一門強身健體的武學，練成之後，對付尋常惡霸賊匪不在話下，一些小妖小怪，山間猛獸也害你不得。”
“這樣啊！多謝大哥。”那少年神色黯然，垂著頭怏怏的走到一旁。
王二叔見狀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別失望，能學得武藝已是僥天之幸，若未遇到公子，你一輩子也就是個樵夫，做人得知足。”
那少年一想還真是，當下也不再那麼失落。
其他兩個少年也紛紛上前請李飛檢視資質，最終另一個叫張小波的少年，跟向南鵬一樣有資質。
王二叔見狀道：“公子，我們村裡還有一群孩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飛略作沉吟，在王二叔期待的目光中，頷首道：“也好，不過我們宗門收弟子，跟其他門派不同，一般只收十二歲以上的孩子。”
說著手一揮，王二叔幾人便見那五擔柴禾，就此漂浮了起來。
隨著李飛轉身前行，幾擔柴禾便跟在道路兩側向前飄飛。
王二叔幾人又不免感嘆一番神仙手段，連忙跟上。
王二叔好奇的問道：“公子，我聽聞其他門派收徒，都是年紀越小越好，為何貴派定要十二歲以上的呢？”
李飛道：“因為我們五靈仙宗的道法，不同於其他任何一派。”
“五靈仙宗修五靈仙術，掌風雷水火土天地五靈。”
“道行高深後，可呼風喚雨，飛天遁地，移山填海，駕馭天火雷霆。”
“因此我派檢視弟子資質，首看其與天地五靈的契合度。”
“只要契合度夠高，哪怕根骨差一些也沒關係，可若與天地五靈的契合度不夠，根骨再高也難有成就。”
“而一個人是否與天地五靈具備契合度，除了某些天賦異稟之人，大部分都要十二歲之後才會顯現。”
王二叔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張小波好奇的問道：“大哥，咱們五靈仙宗有多少人啊？”
李飛嘴角彎起一道弧度，道：“目前大概兩千一百多人。”
“喔”
幾人齊齊驚歎，兩千多人，那可是頂級大宗門了，比青雲門都不差。
有李飛幫他們搬運柴禾，王二叔幾人一路輕輕鬆鬆的回到了村裡。
進村後，李飛將柴禾放下，任他們各自將柴擔回家。
王二叔放好柴禾，便去村裡通知家家戶戶有孩子的，告知他們有仙家來村裡收徒弟。
草廟村人口不多，共四十二戶，二百四十餘口。
很快村民們便全部聚集到了村口的空地上，好奇的打量著李飛。
李飛掃視一眼，村裡孩童不多，只二三十個，且大多是十歲以下的。
十二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少年少女，只有十數人。
見李飛如此年輕，自然有人提出請他露一手開開眼的提議。
李飛倒也沒什麼架子，給他們展示了呼風喚雨，御雷控火等手段，村民再無疑慮。
向南鵬和張小波來此後就站到了李飛身旁，他們的父母家人上前與李飛一番交流，請他多多關照兩個孩子。
“大鵬哥，你們要去當神仙了嗎？”
一群小屁孩湊到向南鵬和張小波身旁，一名眉清目秀，八九歲年紀的小孩對兩人問道。
那小孩目光靈動，滿臉機靈，李飛多看了他幾眼，因為他剛才聽到有人叫他“驚羽”。
“是啊！我們要去五靈仙宗，既然叫仙宗，那肯定是神仙的宗門啊！”
另一名比驚羽矮一些的小孩拉著張小波的手，小聲道：“小波哥，你能不能跟那大哥哥說，把我們也帶上？”
張小波無奈的道：“這個不行的，五靈仙宗只收十二歲以上的徒弟，等幾年吧！等過幾年你們滿十二歲了，我請大哥來收你們。”
那小孩嘴一扁，道：“可是你走了，他們欺負我怎麼辦？”
張小波咧嘴笑道：“你放心，你哥我可是去修仙，誰敢欺負你？”
“驚羽，你小子可不許欺負小凡，要不我回來肯定揍你。”
林驚羽一把攬住張小凡的肩膀，咧嘴笑道：“嘿嘿，小波哥放心，小凡是我好兄弟，我當然不會欺負他。”
說來也巧，張小波跟張小凡是堂兄弟關係，也是張小凡的靠山，平時在村裡很是照顧他。
因為有他在，沒有哪個小孩敢欺負性子木訥的張小凡。
也正因為張小波和張小凡的關係，李飛才會收下他。
其實他來此已經好幾天，自然已經將村裡的情況摸清楚。
暫時沒理會小屁孩們，李飛挨個測試資質，最後除了向南鵬和張小波，還收下了另外兩名弟子。
一個叫王青雲的十三歲男孩，一個叫林曉月的十二歲女孩。
張、林、向、王，便是草廟村居民的四大姓氏，村裡人基本都是這四姓。
李飛心下暗歎一聲，這樣也算是給草廟村四姓都留下了種吧！
挑選完弟子，李飛承諾村民，等過幾年其他孩子滿十二歲，他會再來收徒。
婉拒了村民設宴款待的提議，李飛將一些九陰真經上的武功，以玉牌傳給了答應給他的那個孩子，讓他好好修煉，練成之後再教給其他人，隨後就提出告辭。
在所有村民的注目下，李飛手一揮，於地面凝聚出一個雲團，率先踏上去，然後招呼幾名弟子上雲。
張小波幾人小心翼翼的踏上雲團，只覺如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
李飛溫言叮囑道：“你們坐下吧！”
四人依言坐在雲團上，隨後李飛對眾村民抱拳道：“諸位，在下先行告辭，三年內他們當能學有所成，到時自會讓他們回家探親。”
四人的父母家人聞言心下大定，紛紛拜謝李飛。
隨後李飛法訣一引，雲團升空而去，片刻間就沒入雲端，去得遠了。
“騰雲駕霧，真乃神仙中人吶。”
村民們對四個孩子的父母家人一陣恭喜，四家的人自也是紅光滿面，高興不已。
不過其他人雖然羨慕，卻也並不嫉妒，家裡有孩子的，都期待著孩子滿十二歲的時候。
草廟村十三個適齡少年，就有四個具備修煉資質，這比例已經相當不低。
等自家孩子長大，說不定也能拜入仙宗呢？
即便是資質不足，也至少能學得強身健體的武藝，怎麼說都有好處。
……
卻說李飛帶著四個少年回到五靈仙宗後，叫來四個親傳弟子，一人讓他們收下一個，作為二代親傳弟子，叮囑他們悉心教導。
棋子已經佈下，剩下的就是時間問題。
在宗門又等了大半個月，鬼王宗終於來信，人手已安排妥當，可以出發前往南疆。
李飛當即帶上小六三兒，前往芙蓉城與鬼王一行匯合，隨後一起往東而去，直奔南疆。
這次鬼王宗雖不是傾巢而出，卻也出動了六成以上人手。
除已經前往蠻荒聖殿的白虎和玄武聖使，以及坐鎮總壇的鬼先生外，鬼王宗高層幾乎全部到場。
只有碧瑤這個大小姐，因年幼未得參與。
別看小痴一副呆萌的樣子，她的道行修為卻也不弱，至少比原先的小六要強得多。
加上碧瑤將合歡鈴交給她使用，她如今的綜合戰力絕不會在青龍和幽姬之下。
……
南疆十萬大山，其內毒蟲瘴氣多如牛毛，各族異類數不勝數。
其手段與神州道法大不相同，無關道行高低，若是猛然遇之，極易遭其暗算。
因此對於尋常修士而言，卻是罕少有人願意來這蠻荒不毛之地。
而在這不毛之地，卻有一個龐然巨物盤踞於此已有八百年之久。
南疆山峰與中原地帶群山截然不同，少了幾分秀美清幽，多了幾分巍峨險峻。
夜幕之下，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脈巍然屹立，縱橫交錯，遠遠望去，竟是透出了一片肅殺之意。
一片較為平坦的荒野之後，大地之上突兀的聳立起四座高大高峰，環環相扣，圍成一個山谷。
而盤踞在那四座山峰之中的，正是與青雲門、天音寺合稱天下三大正道門派的焚香谷。
與名滿天下的青雲門和天音寺不同，相比這兩派，焚香谷要深入簡出得多。
不僅其功法焚香玉冊幾乎沒有外人知曉其具體表現形式，甚至連其門人，也幾乎都是低調得可與魔教中人相媲美。
也就是隨著魔教重回中土，他們才算是開始與青雲門和天音寺有了聯絡。
縱然如此低調，焚香谷卻依然可以和青雲門、天音寺並列為三大正派之一。
由此可見其實力絕非泛泛，真正的隱藏實力，絕對能夠讓任何人為之戰慄顫抖。
八百年來，哪怕是魔教最為繁榮昌盛之時，亦不敢輕易來捋焚香谷的虎鬚。
然而今日，不僅有人要來捋一捋虎鬚，更是打算到這頭猛虎頭頂來拔毛。
這一晚夜色深深，幽月高懸，天際隱隱還有幾顆閃著微光的星星。
冷冷清輝之下，遠處那個山谷裡似乎隱有霧氣，淡淡漂浮，望去如輕紗薄霧，幽美之中帶著幾分神秘。
突然，焚香谷南方天際，那一片被群山圍繞的寧靜山谷上空，憑空響起一聲厲嘯。
下一刻，一道紅光沖天而起，照亮了一片天際之後，才緩緩落下。
如潮的喊殺聲瞬間響起，天空中開始閃爍各色法寶光芒。
焚香谷中，原本因為夜深都熄滅的燈火，逐一亮了起來。
或遠或近的人聲，夾雜著幾許被打擾睡眠的低沉惱怒咒罵聲，逐漸也響了起來。
但在這一片漸漸變大的喧譁中，憤怒的喝問聲夾雜在如潮的喊殺聲中，湧向焚香谷入口方向。
片刻之後，廝鬥聲已然響起，與此同時，清脆的鈴聲和警報的鐘鳴同時迴盪在山谷上空。
焚香谷之人皆有些難以置信，在這深夜之際，竟然是有外敵強行攻入了焚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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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方向，李飛看著那邊的動靜，對身邊的小六和三兒道：“鬼王他們已經動手，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
“記得催動玄火鑑，以玄火氣息將我們都籠罩其中，如此便不會被那些‘灰豚’察覺。”
“明白。”小六自懷裡掏出玄火鑑，深吸了幾口氣，心下暗道：“母親，孩兒來救你了。”
當下三人各施遁地術，以玄火鑑掩護，向著焚香谷內潛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