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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店開張了, 網店上線了,第一天銷量還不錯,雖然江闊覺得還有一堆事兒沒弄完段非凡就急著請他吃飯慶祝有點兒太著急了, 但也能理解。
他自己也挺想慶祝的。
週六之前還有兩天,除了發貨和後續生產這種常規事情, 晚上補拍素材, 聯絡電視臺做節目,新店二樓要隔一個小辦公室給楊科……
事挺多的, 還要上課寫作業, 馬上就要考試了,留給他們複習的時間也不多了。
琢磨這些事的時候,江闊時不時就會想起江總的那句退學, 畢竟他不是個學習的料, 學霸們的父母從不為他們的學習操心,自覺自願努力上進, 他的父母倒也不用為他的學習操心, 不情不願甘當下游。
高中的時候如果江總跟他說退學, 他估計也就退了, 甚至在退學這件事上非常羨慕江了了,但現在讓他退,他是不會同意的, 畢竟這是他用跳樓逃家千里奔襲才換來的。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這個畢業證拿著到底有什麼用。
網店的事非常快地在同學之間傳開了, 畢竟牛三刀在學校周邊一帶享有一定知名度,新店開業網店上線這種事基本不具備保密性, 他倆去食堂吃早點的時候, 剛坐下就好幾個人過來一拍段非凡肩膀:“什麼時候發貨。”
“操。”段非凡嘆氣,“按順序, 不念同學情。”
“我現在有點兒擔心,”江闊小聲說,“咱們那幾百個訂單,除去咱們知道的那些,不會都是我們學校的吧,那宣傳效果約等於無。”
段非凡笑了起來:“不至於,醬牛肉也不便宜,不是十塊八塊的東西。”
“中午得過去一趟吧?”江闊問,“發貨我怕楊科忙不過來。”
“嗯,現在發貨量沒穩定下來,請人也拿不準是請一個還是多點兒,兼職還是怎麼的,”段非凡說,“這陣就只能是楊科,再臨時在市場裡找幾個打包的。”
“好忙吧,”江闊說,“晚上還要拍片子。”
“不差幾個鏡頭了,”段非凡說,“這週末就能剪出來,然後沒用的素材就給電視臺,他們再來拍幾個鏡頭,採訪一下老叔,就完事了。”
“啊……”江闊嘆氣。
發貨的問題倒不是太大,他倆中午到新店的時候直接從後門進去,看到後面空地上全是碼好的箱子,楊科帶著兩個大姐正利索地打著包。
“我靠,”江闊震驚了,特別是看到楊科用指尖一掐就撕斷了膠帶的時候,他震驚地轉頭看著段非凡,“這是你給他傳授的絕技嗎?”
“……這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技能讓你這麼震驚。”段非凡說。
“哪兒學的?”江闊問楊科。
“大姐教的。”楊科說著給他比劃了一下,唰一下就扯斷了膠帶,“很容易,你看……”
“我不想看。”江闊說。
雖然比不上段非凡當街幫他粘車燈時的那一撕瀟灑,但楊科這一下他的確也沒看明白。但凡有用點兒的生活技能,在他這兒就算是絕技。
穿過後面發貨的陣地,後廚正在煮著醬牛肉,老嬸在裡頭忙活著,三排大桶冒著熱氣,江闊隔著玻璃看了一會兒,跟老嬸揮了揮手。
老嬸笑著跟他也揮了揮手。
前面的生意正常,老叔一個人照顧生熟兩邊,因為不是時時都有人,所以還算能忙得過來。
“還是得請人,”江闊說,“熟食要請一個人,後廚也得起碼有一個,老嬸兒帶著做,要不還是累,但凡單子多一點兒就忙不過來。”
段非凡沒說話,似乎是在琢磨。
“這些成本是正常的必須的,”江闊說,“要節約也不是在這上頭節約,進貨的價格,包裝成本,這些壓一壓……”
“嗯。”段非凡點點頭,“江總給我的那個錢,正好放進來。”
“我可以追加,”江闊說,“別忘了。”
“我知道。”段非凡笑了起來。
想了想他又湊近江闊,小聲說:“闊總,我問你一個隱私問題。”
“什麼?”江闊問,“內褲顏色嗎?”
“……不是。”段非凡說。
“問吧。”江闊說。
“你手頭有多少錢?”段非凡說,“我心裡好有個底兒。”
“想有個底兒,”江闊笑了笑,轉頭看著他,“我這可不是一個底兒,我這是一片大陸。”
段非凡笑著沒說話。
段非凡會打聽他的錢,這真是非常稀奇的事,超出了合作伙伴,超出了段非凡以前給自己劃的界線,是很親密的打探,帶著些許無禮的那種親密。
江闊拿出手機,點開了手機銀行,把手機遞到段非凡面前:“你看。”
“這是總數嗎?”段非凡問。
“嗯,”江闊點頭,“裡面包括我買的一些理財和基金。”
“個十百千萬十萬百……”段非凡看了他一眼,“我操,江闊你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江總給的,我媽給的,”江闊說,“過年的時候會給,生日也會給,有時候江總想起來也會給點兒零花,我花銷其實不是特別大,要玩要買大件東西的時候都會另外問江總要錢,所以攢下來一些。”
“操。”段非凡暫時喪失了語言能力。
“所以你不用擔心後續投入……”江闊說。
“不不不不不,”段非凡一連串地說,“不是這麼算的,我們還是儘量控制,做事是按需求和目前規劃來做,不是按你有多少錢來做……”
江闊笑了起來。
“我就是好奇打聽一下,”段非凡說,“沒有讓你手一揮就開始追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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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江闊笑著說,“按約定的比例,我不會多投。”
“這就對了。”段非凡點頭。
江闊去熟食那邊看了看,馬嘯一早過來卸的貨已經在空了的貨架重新擺上了,他又整理了一下,有種滿足的感覺。
“哎,老闆,”門口有人叫了他一聲,“給我拿點醬牛肉。”
“好,”江闊立馬回應,轉頭看到一個大叔,“您要多少?什麼口味?”
“我昨天買了小袋的,”大叔拿出個包裝袋,“就這種的。”
“還是小袋嗎?”江闊問。
“要大袋的,還有優惠嗎?”大叔問。
“有的,”江闊拿下兩袋大的和一袋小的給他裝上了,“還是買二送一。”
“你是老闆吧?”大叔看著他。
“嗯?”江闊沒明白。
“你這動作一看就不幹活啊,”大叔笑著說,“裝個兜都放不平。”
“我來。”段非凡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重新整理了一下裡面的幾袋醬牛肉,“叔,昨天買醬了沒?牛肉醬也好多人回頭又買了。”
“有優惠嗎?”大叔問。
“沒有滿贈,但是兩瓶可以打折,”段非凡順手拿過兩瓶牛肉醬放進了袋子裡,“拿兩個?”
“行。”大叔點頭。
大叔走了之後,江闊有些感慨:“這種賣東西的技能我應該也是學不來了。”
“學這個幹嘛,”段非凡說,“你也沒什麼機會站這兒賣貨吧。”
“我就沒想著還能這麼委婉地強買強賣呢。”江闊說。
“也看人,”段非凡說,“這大叔看著就挺大大咧咧的,只問有沒有優惠,也不細問價格,一般你給他拿了,他就會要,但有些就不是,得看人,有些你給他放進去了他也能讓你拿出來。”
江闊嘖了一聲:“那我這樣的呢?”
“你這樣的就不會買,”段非凡看了他一眼,“六親不認餐廳裡點一份就行。”
江闊笑了半天:“我現在不這樣了,我也是能蹲路邊吃小館子的人。”
“能上能下,”段非凡說,“不是從上到下,那還創個屁的業。”
“靠。”江闊說。
老叔開業之後心情一直不錯,這兩天生意都還不錯,晚上關門之後江了了他們過來拍影片素材的時候,老叔都沒躲了,在旁邊笑呵呵地看著,還上場拍了幾段。
這個影片要拍成什麼樣,江闊完全沒有概念,只覺得鏡頭都很碎。
大豬的運鏡也很詭異,忽遠忽近,突然退後幾步,又猛地上前懟臉。
“你他媽跳舞呢?”範家寶非常困惑。
大豬沒有理他,對著切肉的段非凡一會兒撲上去一會兒退開,還指揮著:“往左轉頭……好!刀砍下去!現在偏頭看鏡頭……好!”
然後江闊也被他圍著一通遠遠近近的,但好在沒讓他去切肉。
有幾個鏡頭倒是能看明白,大豬讓段非凡耍刀來著,刀拿手裡一轉一拋,落在案板上,刀落下的時候大豬撲過去彷彿是要去迎接。
然後是段非凡和江闊面對面地站著,老叔和老嬸抱著胳膊站他倆中間靠後的位置,老嬸堅決不從,最後只有老叔抱著胳膊站在那兒,形成一個三角形。
“你倆現在同時轉看我,我喊一二三就轉,眼神要犀利,”大豬看著他,“一,二,三!”
段非凡和江闊同時轉頭看向大豬。
一轉頭就看到大豬的鏡頭已經撲到了他倆跟前兒,江闊咬牙切齒地才沒在鏡頭對著自己的時候笑出聲來。
“好。”大豬點頭。
“操,”江闊一下笑得停不下來,“我都擔心你要撞我們了。”
“不會,”大豬也笑了,“相信我,這個出來效果肯定很酷,這是個很酷又很輕鬆的影片。”
“照著你們以後當宣傳片的規格拍的,”江了了說,“我的一萬剪輯為你們服務。”
“人家都百萬剪輯,”範家寶說,“你好歹也說個十萬吧,一萬剪輯是不是有點兒太謙虛了。”
“這樣才有驚喜。”江了了說。
“……懂了。”範家寶點頭。
事兒雖然雜,也算是一件一件按部就班地完成了,週六的時候二樓給楊用的小辦公室已經隔好,機器也運了過來。
“又一筆錢。”段非凡說。
“別心疼,咬牙。”江闊說。
“好。”段非凡咬著牙說,“今天就這些事兒了吧,沒別的了。”
“沒了,”江闊說,“是要去吃飯嗎?”
“嗯,”段非凡輕輕蹦了兩下,“放鬆一下,這幾天辛苦了。”
“去哪兒?”江闊問,段非凡一說放鬆一下,他還真就感覺挺累的了,舉著胳膊用力伸了個懶腰。
“一個挺有意思的地方,”段非凡說,“你在後門等我,我把車開過來。”
“嗯。”江闊點點頭,伸手就掏車鑰匙。
“不開你的車。”段非凡說。
“那開誰的車,開範家寶的車嗎?”江闊一挑眉毛。
段非凡嘖了一聲,轉身往樓下跑:“後門等我。”
江闊跟楊科聊了兩句,下樓在新店後門的通道那兒站著。
沒一會兒就看到老叔的小貨車開了過來,他忍不住樂了:“神經病啊?這車進不了市區。”
“不進市區,”段非凡沒下車,在駕駛室裡衝他一招手,“上車闊總,您的專用坐墊已經在等您了。”
江闊笑著上了車:“去哪兒啊?”
“你去過的地方,”段非凡開著車出了市場,從他們沒走過的一條路轉了出去,“到地方了你就知道了。”
“行。”江闊笑笑。
“你之前說想坐貨車兜一圈兒,一直也沒兜成,”段非凡說,“最遠就去了個批發市場,今天帶你兜一兜吧。”
“嗯。”江闊看了段非凡一眼,感覺這會兒段非凡跟平時有些許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是怎麼了。
車先是開上外環轉著,又上了一條縣道,接著再轉上一座立交橋,又進了主道,過來上學一年了,江闊對這個城市還是不太熟,很多地方沒去過,這會兒段非凡帶著他兜這一大圈,基本是市近郊風景最好最集中的幾個地方。
這會兒已經接近傍晚,太陽斜挑在遙遠的山頭上,整個世界都是暖金色的,暖金色的路,暖金色的房屋,暖金色的河和樹林,還有暖金色的小貨車和開車的暖金色的司機。
“我發現你曬黑點兒也會挺帥的。”江闊看著段非凡的側臉,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這會兒你是古銅色的,還是挺帥。”
“行,”段非凡說,“今年夏天就曬。”
江闊笑著轉頭又看著窗外:“這邊風景很好啊,現在這條路看著有點兒眼熟,是不是來過?”
“再往前一點兒你就能認識了。”段非凡說。
再往前開了不到二百米,江闊看到了一塊牌子,顯示前方右轉就是南大湖公園。
江闊一下笑了起來:“大湖遊樂園!”
“嗯吶,”段非凡打了一把方向,“就是去大湖遊樂園。”
“那裡頭還有吃飯的地方?”江闊問。
“有,”段非凡說,“我也是剛知道的,我朋友圈裡有人去了,我打聽了一下,挺有意思的。”
的確挺有意思的,這個吃飯的地方在南大湖公園最北端,很大的一片草場,旁邊不少餐廳,看上去還都挺有格調的。
段非凡挑的這家最接近草地,草地上有十幾個綴著小燈的帳篷。
“這些是包廂。”段非凡說,“我訂了一個小的。”
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小帳篷前,江闊往裡看了看,除了桌椅之外,還一張雙人小沙發,看著挺舒服。“你還挺能挑地方。”江闊坐到沙發上,發現帳篷的頂是開啟的,抬頭就能看到天空。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一片細碎的星星正慢慢出現。
“據說這是市區看星星最好的地方,”段非凡坐到他旁邊,跟他一塊兒仰頭看著天空,“不過現在還不夠晚,慢慢吃,晚點兒看星星。”
“嗯。”江闊應了一聲,“你是有什麼事兒嗎?這一通又是兜風又是吃飯看星星的,感覺也不像是慶祝開業大吉啊。”
“……誰告訴你我是要慶祝開業大吉了?”段非凡說。
“我猜的,”江闊說,“畢竟還沒慶祝呢不是麼?”
段非凡沉默了一會兒,拿過自己的包在旁邊窸窸窣窣地翻著。
江闊也沒看他,還是仰著頭看著天。
現在這個季節是非常舒適的,不冷不熱,不幹不溼,微風吹著,風裡有青草的香味,四周是一個個亮著的小帳篷,有人在帳篷裡聊天說笑,有人在帳篷外面喝茶看天,他們混雜在人群裡,熱鬧而安靜。
這種感覺愜意而曖昧,讓人懶洋洋的愉悅。
“本來我是想吃完飯跟你說的,”段非凡把一個東西放在了他手裡,“但是你既然問了……”
江闊剛想看看是什麼東西,段非凡在他腦門兒上按了一下,把他腦袋按回了沙發上,繼續仰面朝天看著夜空。
“聽我說完再看。”段非凡說。
“嗯,”江闊笑了笑,“是禮物嗎?”
“算是禮物,也不算是禮物,”段非凡說,“它就是一個表達。”
“說話突然跟個學霸似的,聽不懂了都。”江闊摸了摸手裡的東西,是個挺大的圓柱狀的金屬玩意兒,摸著跟江總的大茶葉罐差不多。
“你既然問了,”段非凡說,“我就把這個流程提前到現在吧。”
江闊邊笑邊轉頭看了他一眼:“能看了嗎?”
“我其實有點兒緊張。”段非凡說,“這事兒很突然決定的,就……準備得不是很充分……”
“到底什麼!”江闊忍不住提高聲音,“我現在就要看了啊!”
“看吧。”段非凡說。
江闊立馬把手裡的東西舉到了眼前。
一個黃銅材質的圓筒,比保溫杯要粗上兩圈,還有個蓋子。
“杯子嗎?”江闊一邊開啟蓋子一邊問段非凡。
“不是,”段非凡說,“你玩過萬花筒嗎?”
江闊的眉毛一下揚了起來:“這是個萬花筒嗎?你做的?”
“嗯。”段非凡點點頭。
“這麼大?”江闊擰下蓋子,對著光把眼睛湊了上去。
“因為要放的東西比較特別,小了看不清。”段非凡在他耳邊說,又有些緊張地問,“能看到嗎?”
江闊玩過萬花筒,小時候江了了做的第一個手工就是萬花筒,一個筒子,裡頭是細碎的小亮片,轉動的時候會組成各種炫目的圖案。
能看到嗎?
段非凡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江闊看清了這個萬花筒裡的“花”。
比普通萬花筒裡的小碎片要大一些,碎片們是半透明的,只有邊緣帶著細閃,而形狀各異的半透明碎片上,是有圖案的。
江闊轉了轉筒子,圖案變換之間,他看清了某幾個碎片上的圖案。
“這是……我操!”江闊震驚地轉頭看著段非凡,“我照片嗎?”
“能看清是嗎?”段非凡問,“我還擔心堆太多了不容易看清。”
“是我照片嗎!”江闊繼續震驚地問,“你用我照片做了個萬花筒?”
“是。”段非凡說。